翌日的飛雲山莊,劉延廷依舊去給夫人上香,迴來/經過庭院,一人已等在那裏,恭敬地衝他拱手。


    劉延廷與他打個招唿,道:“他還沒有說嗎?”


    再說那人,年約三十七八,一襲裝束行頭絕然高過飛雲山莊的任何家仆,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在山莊的地位定是不輕。


    他麵朝劉延廷抱劍揖禮,聲音鏗鏘有力:“莊主,鄭鬆昭因為夫人的死,心灰意冷,無論怎麽問他,他均不作答,如今好似活死人一般,依伯麟看,唯有捉住明飛那個丫頭,再逼他交出飛雲劍譜,方為上策!”


    飛雲莊主歎氣道:“你離莊多日,有所不知,那晚之後,據說鄭明飛那死丫頭被一年輕人所救,這兩個月來,我曾派人多次打探,均不見她的蹤跡,她一介女子,無親無故,又從未離開山莊半步,對外麵生疏,會躲哪兒去呢?”


    伯麟上前兩步,沉吟了片刻道:“我們何不轉移目標,找那個年輕人,指不定他們就在一起!”


    劉延廷又是一歎:“可惜那次月夜暗淡,年輕人武藝超群,莊裏的弟子驚嚇過後,無人描繪得出他的相貌!”


    劉延廷連連搖頭,猛又想起什麽似的,麵向伯麟道:“對了,伯麟,你此去玄天門,有何消息?大門主怎麽說?因何去了幾日又迴來了?”


    伯麟接下話道:“是這樣的,有消息傳來,說天名劍可能在華山,大門主本打算先行去往華山,沒想到中途走漏風聲,可能月明教會是一大阻礙,事情有變,大門主決定與二門主一同商討後再做決定,伯麟擔心莊裏有事,就先迴來了!”


    劉延廷點頭,迴轉身見自己的一兒一女鬼祟的在前行走,見了自己非但不打招唿,反而神情慌亂,有意避開,當下喊道:“子楚,芳華!”


    聽到這一聲喚,劉芳華頓時看向劉子楚,小聲嘟囔道:“遭了,被爹發現了,怎麽辦?”


    劉子楚掩住嘴角,低聲道:“裝作若無其事,沒事的!”


    兩人輕聲細語,半天方才迴身,朝劉延廷訕訕一笑,一齊叫道:“爹!”


    劉延廷見他們方才竊竊私語,行蹤神秘,似乎有事隱瞞,板起麵孔,肅聲道:“你們二人素有隔閡,這會兒並肩而行,準備去往何處?”


    劉子楚見妹妹低頭不言,隻好展顏笑道:“啊!爹,其實我跟妹妹呢,平常也沒什麽,自從二娘去世後,我們心有不安,想來一直沒有祭拜過她,所以打算一同去她墳前上柱香,畢竟我們相處多年嘛!爹你說對嗎?”


    劉延廷滿意地點點頭,踱過幾個方步,一手捋上短須,說道:“出去不要到處惹事生非,有失/身份,知道嗎?”


    “是,爹!”話一出口,兩人竟是難得的齊聲。


    劉延廷閑來無事又去了密牢,看望那位關在地牢的師兄鄭鬆昭。


    他永遠記得自己師兄年輕時的樣子,若是庸才醜陋,沈碧馨怎會嫁給鄭鬆昭?


    劉延廷踏進密牢的時候,鄭鬆昭正半躺著身子靠著牆壁,斑斑的白發早已不勝當年,汙穢滿衣,眼神黯淡無光。


    他舉步走到近處,鄭鬆昭隻是發呆,全無理會,手腳被鐵鏈銬住,無法動作,就那樣坐著。


    二十載,也不見磨滅鄭鬆昭的鬥誌,怎料那晚看到愛妻慘死,此後便覺生無可戀,每日渾渾噩噩,後來竟然滿頭銀絲,儼然一位六十有餘的老者。


    這裏根根鐵柱將鄭鬆昭與世隔絕,師恩,飛雲劍譜,現而今已毫無意義。


    他不禁感念上蒼,在離世之前,女兒可以逃出生天。


    劉延廷將鐵門打開,見仆役們送來的飯菜原封未動,自己的師兄連看也不曾看他,不禁有些生氣。


    他佯作從容,實則目露鄙夷之色,笑道:“師兄!你這又是何必呢?較勁這麽多年,你不是一樣,什麽也沒有得到?”


    說著,他一麵望著鄭鬆昭,一麵忿然道:“想想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哪裏做的不好,為什麽師父偏偏將山莊傳給你?我不服,可是看在你照顧我的份上,罷了,我離開,成全你!可為什麽上天總是眷顧你,連碧馨也一樣,我救過她,對她那麽好,就算我做盡壞事,甚至不惜殺死師父,但是我對碧馨,我對她是真心的,為什麽她偏偏喜歡你,為什麽你要和我爭?為什麽你要搶走她?本來她可以很幸福的,弄成這樣都是因為你!”


    劉延廷此刻莊主風範俱失,情緒激動,抓住鐵牢,麵朝鄭鬆昭大吼,可吼來吼去,鄭鬆昭仍是不發一言。


    劉延廷冷笑道:“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麽樣子?就算碧馨在世,你也配不上她,你贏不了我的!不交出飛雲劍譜,是嗎?我有的是辦法,碧馨以為放那個丫頭身上就沒事了?哼!告訴你們,我再也不會像當年那般蠢笨,倒要看看那個臭丫頭能逃到哪兒去?”


    鄭鬆昭照舊不言,隻顧望著遠方。


    再說劉子楚兩兄妹匆匆出離飛雲山莊,直往後山趕。


    劉芳華一路拽著劉子楚,道:“哎呀!大哥,你走快點行不行?”


    劉子楚神色慵懶,劉芳華不禁埋怨:真是沒用,沒走幾步就累,看來也怪不得我對他不敬,誰讓他沒一點男子氣概,難怪那個賤丫頭不喜歡他。


    “行了,行了!你也別走那麽快,爹一時半會兒也發現不了,我們有的是時間!”劉子楚不緊不慢說了一句,就勢打起哈欠。


    劉芳華氣道:“誒!被你氣死了!”說罷,扼住劉子楚手腕,強行拖其前行,一邊走一邊道:“還不趕緊趁著現在這個機會,燒了那個女人的屍體,免得爹天天拜她,娘呀,死的太不值得,都沒見爹去看望娘,娘就是被那個賤女人給氣死的,就算她死了,我們也不能放過她!”


    劉子楚有些不情願,拖拖拉拉道:“好了,好了,我答應你,你先放了我再說!”


    劉芳華不依道:“不行!就要到了,忍會兒吧!”


    片時,兩人已來到墓地,遠遠望去,碑前站著一人,劉芳華奇怪道:“咦?怎會有人呢?他是誰呀?”


    劉子楚撓頭,也覺納悶,此人從未見過,難道有何古怪?可他也不笨,拉住妹妹躲在一顆樹後,按下她的肩頭,說道:“先別打草驚蛇,看看再說!”


    但聽笛音清響,那人正是天紹軒。


    方才磕頭上香罷了,他又吹起了笛曲,曲音哀怨,彌漫著整個後山,秋風起,他的衣角斜斜飛起,長身迎風而立。


    古詩道:吹笛秋山風月清,誰家巧作斷腸聲。


    風飄律呂相和切,月傍關山幾處明。


    胡騎中宵堪北走,武陵一曲想南征。


    故園楊柳今搖落,何得愁中曲盡生……


    隨風飄向何處落,唯見曲盡平湖深。


    道不盡的愁,訴不盡的思念,愁腸斷——


    一曲終了,天紹軒望著墓碑上劉延廷所刻的‘愛妻沈碧馨’幾個字,道:“鄭世母,紹軒來遲一步,令你命喪黃泉,侄兒不知道可以做些什麽,唯有每日來你老人家的墳前拜祭,請鄭世母放心!明飛,我會代為照顧的!”腳步頓了片刻,便待離去。


    劉子楚見形勢不對,立馬跳身出來,挑起劍鋒,指定天紹軒冷喝道:“你是誰?為何來此拜祭於她?你們什麽關係?說!”


    天紹軒手揣笛子,掃了劉氏兄妹一眼,淡淡道:“匆匆過客,素聞夫人貞烈,一曲聊表哀思罷了!”言罷,繞開劉氏兄妹,轉身走向山下。


    劉子楚對他的話似懂非懂,徑自想了一會兒,待到抬頭,天紹軒已然走出百丈之外,想想應該上去問個清楚才是。


    如此想著,他便去喚妹妹預備同行,誰知忽然發現平時囂張跋扈的妹妹神色有異,盯著方才那人的背影發呆,才要出聲,劉芳華已道:“我們跟著他!他能拜祭鄭明飛的娘,肯定有問題,走!”說完,抄著長劍,急追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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