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開陽望著眼前許久未見的兒子,心中百感交集。


    大兒子從小好武厭文,沒少受到自己的責罵,到最後褚武安一意孤行,要拜溫劍潮為師,並決定離開汴安去行走江湖,褚開陽更是說出了一番斷絕父子關係的狠話來。


    但慢慢的,褚開陽發現他錯了,自己對褚文策的溺愛,終究是害了他。而褚武安,則愈發變得優秀。


    褚武安望著坐在自己對麵多了幾分老態的父親,心中一酸,低聲道:“父親,孩兒這次迴來,就不走了。”


    褚開陽聲音有些顫抖,道了聲,“好,好!”ъimiioμ


    褚武安隨即眼神一暗,“我剛剛與陳玄黃交過手,沒能殺得了他。”


    褚開陽微微一愣,看向坐在一旁的溫劍潮,驚愕道:“有溫老前輩在,也不行麽?”


    溫劍潮從一開始便對褚開陽不喜,所以始終神色高冷,悠悠說道:“對方有聖人相助,老夫若是放手一搏,怕殃及魚池,傷了武安。”


    “原來如此!”褚開陽轉而看向褚武安,溫笑道:“這事不急!”


    褚武安眼眸低垂,傷感道:“文策葬在哪裏?我想去拜祭下他。”


    褚開陽眼眶一紅,哽咽道:“好,我帶你去!”


    城外五裏,是一處還未修好的陵墓。


    這裏風景秀美,是褚開陽找高人所選的一處風水寶地。他本想自己令起一脈,將這裏當做褚家祖陵,等自己死後便葬在這裏,被後世子孫歌功頌德。


    可誰想到,陵墓還未建好,自己的兒子褚文策卻早早的埋入了這裏。


    陵墓的最首位,自然是留給褚開陽的,所以褚文策隻能埋在下一排的第二位。


    而第一位,是給褚武安的。


    褚武安來到弟弟的墳前,蹲下身,五指扣住腳下的黃土,目眥欲裂,喃喃道:“文策放心,大哥會替你報仇的!我會將陳玄黃的人頭帶到墳前,祭奠你在天之靈!”


    身後,褚開陽不停的抹著眼淚。


    遠處,溫劍潮負手而立,四處張望。


    背靠青山,麵朝湖水。


    確實是個好地方!


    ......


    陳玄黃在汴安城所造成的轟動,仍在人們茶餘飯後,口口相傳,成了最重要的一個聊天話題。


    當初陳玄黃以一敵二,力戰白祝三、倪雲武所在的同源客棧,如今賓客滿座,誰都想親自去參觀下那事發地點。


    至於那二人所住過的屋子,裏麵擺放絲毫未變,滿地的血跡早已幹涸。門口坐著一個看門的,每個人隻收一個銅板,便可近距離去命案現場轉一圈。


    當初那店小二,搖身一變成了說出先生,將陳玄黃斬殺二人的事跡編成故事,講得惟妙惟肖。


    這同源客棧,到真是因禍得福!


    店小二將這一長段故事說完後,下方叫好聲不斷,店小二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隨後站起身,向台上仍賞錢的大爺們,拱手道謝。


    大堂最後方,兩位公子打扮的年輕人站起身,走出了客棧。


    出了門,其中一人縮了縮脖子,心有餘悸道:“一下子殺了這麽多人,真是狠啊!”


    聞言,另一人反駁道:“這算多麽?你可知兩國邊境,每日要死多少人?隻不過陳玄黃這次殺的幾個人,都很有分量罷了。”


    之前說話那人苦笑道:“北宮,為何我每次說話,你都懟我。”


    女扮男裝的北宮才人哼了一聲,皺起小鼻子,“那是因為你說話一點也不嚴謹!”


    葉言飛瞬間擺出一副苦瓜臉,但生怕對方再用話嗆自己,索性就閉口不言了。


    “你父親最近怎麽樣?”


    聽到問話,葉言飛先是在心中謹慎措辭,然後小心翼翼說道:“父親雖然什麽也沒說,但我看得出,他這幾日有些悶悶不樂。”


    北宮才人輕笑一聲,沒有說話。


    兩人徑直走迴霜華樓,剛一進門,那老鴇就站在門前,偷偷給北宮才人使了個眼色。


    後者神情自若,隨口說道:“你迴去吧,我要迴房休息會兒。”


    葉言飛愕然道:“你不是說要請我上去喝茶麽?”


    北宮才人揉著額頭,慵懶道:“突然有些倦了,改日吧。”


    葉言飛雖然心中有些落寞,但還是很客氣的與其道別後,離去了。


    北宮才人獨自走上樓,屋中一個頭戴鬼麵的黑袍男人,早已在此恭候多時。


    黑袍使恭敬的喚了聲‘樓主’,語氣低沉道:“宗門傳來消息,讓咱們趕快動手,不用再等了!”


    北宮才人長眉一挑,不悅道:“如此情形下動手,就不怕功虧一簣?”


    黑袍使沒有迴應她的質問,欠身說道:“還有兩件消息傳來,第一件,褚開陽的長子褚武安已於今日返迴汴安,他的師父溫劍潮也跟著一同前來。兩人曾前去汴安府衙去殺陳玄黃,結果無功而返。”


    黑袍使言語一頓,繼續說道:“第二件消息是,幫助陳玄黃躲過一劫的人,是月劍閣的上官菀柳。她已成功修得無情劍道,躋身聖境!”


    北宮才人聽完這番話,不耐煩道:“宗門到底想讓我做什麽?直說便是!”


    黑袍使臉色凝重,一字字說道:“宗門想讓樓主將上官菀柳攬入誠王麾下,這樣一來,誠王一方,便會有五位聖人!太子趙元安,便不足為懼!”


    “五位?”北宮才人突然麵露猙獰,勃然大怒道,“他們想讓我霜華樓參戰?”


    隔著鬼麵,黑袍使一臉苦笑。


    聽著那憤怒的喘息聲,黑袍使咽了口唾沫,試探性問道:“樓主,若不然您給宗主親自寫一封信......”


    北宮才人揚起手,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自嘲道:“在他眼中,我不過是個必須對他惟命是從的傀儡罷了。”


    幽幽一歎,臉上盡是苦澀。


    黑袍使心有不忍,提議道:“屬下這就去加派人手,尋白袍使迴來。有他出麵,事情一定有所轉機。”


    北宮才人淡淡道:“那老家夥消失了這麽久,沒準兒早就死在荒郊野嶺了。”


    “這......”黑袍使麵露難色,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北宮才人在對方的注視下,緩緩起身,輕移蓮步走到窗前,雙手推開窗戶,眺望遠處。


    呆立了許久,北宮才人臉上露出一絲決絕,語氣森然道:“我北宮霜華一手創立起來的霜華樓,怎能毀在他人手中!”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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