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城百裏之外,一支長長的隊伍,有條不紊,緩慢而行。


    四匹棗紅色駿馬昂頭在前,拉著玉輦施施而行。


    玉輦之上,坐著一位正值不惑的男人。


    男人衣冠楚楚,相貌非凡,一雙虎目,炯炯有神。


    最前方,騎著一匹黑色駿馬的揚州觀察使顧明,悄悄迴頭瞥了一眼那男人,又迅速把頭轉了迴來,噤若寒蟬。


    玄陽王朝,如今有三位王爺,信王、義王、懷王。


    這三人當中,義王、懷王,與當今皇帝是一母同胞,可是,偏偏隻有信王趙貉,深得帝寵。


    就連帝王專屬的玉輦,都允許信王出行時可乘坐。


    玄陽建國百年,曆代皇親,得此恩寵者,唯信王一人。


    趙貉緊了緊身上的裘襖,免得讓寒風從脖子灌進來,望著眼前一望無際的官道,皺了皺眉,輕聲問道:“陶成,離江寧還有多久了路程?”


    與玉輦並排而行,騎駿馬的年輕男子聞聲後,恭敬道:“王爺,約莫著還有一個時辰。”


    趙貉點點頭,說道:“讓顧明加快些腳程。”


    陶成猶豫道:“王爺,若是加快了速度,屬下怕您身子......”


    趙貉出言打斷,說道:“不礙事。”


    說完這話,又自嘲的呢喃一句,“早知就乘轎子了,何苦自作自受。”


    陶成兩耳自動屏蔽掉王爺自嘲的話語,趕忙雙腿一夾馬腹,朝顧明而去。


    很快,陶成調轉馬頭,又迴到了玉輦這裏,恭敬問道:“王爺,顧大人讓屬下詢問您,是否派人先趕往江寧,讓當地縣令出城相迎?”


    趙貉平淡道:“不必了,江寧縣令公務繁忙,就不要打擾他了。”


    “是!”


    此時,一陣寒風刮過,趙貉不禁縮了縮脖子,徒然出聲說道:“陶成!”


    “屬下在!”


    趙貉躲在裘襖中的手,不禁撫摸了下空憋的肚子,出言說道:“還是派人去告之江寧縣令,不必出城迎接。提前燒好炭火,準備些飯食即可。”


    陶成手握韁繩,欠著身子,恭敬道:“屬下領命!”


    言罷,陶成騎著駿馬來到顧明身旁,將王爺吩咐的事,告之給他。


    不一會兒,一名騎兵斥候脫離了隊伍,快馬加鞭朝江寧城而去!


    ......


    曹寧張著大嘴,一雙小眼睛比平時大了一倍有餘,震驚道:“信、信王,要來了?”


    斥候微微頷首,說道:“此刻王爺離江寧應該不到半個時辰了。”


    “哦。”


    曹寧坐迴了椅子上,表情淡然,怔怔出神,不知想些什麽。


    見此,斥候皺起眉頭,心中有些不快,既然已經知曉王爺要來,怎麽還不趕緊準備炭火和飯菜,卻傻傻的坐在這,實在不像話。


    對方終歸是個縣令,斥候也不好將話說的難聽了,想著如何用委婉的話語,讓他趕緊去準備東西。


    可還未等他說話,就聽得一聲怪叫,隻覺得眼前一個肉球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著急忙慌的跑出了屋子。


    斥候狐疑的向外看去,就瞧見曹寧站在園中,雙手攏在嘴邊,大喊道:“於旬!張天瑞!快他娘過來!大事不好啦!”


    屋中,斥候目光呆滯,額頭上掛了幾道黑線。


    ......


    衙門後堂,曹寧背著手,腆著肚子,一雙小眼睛來迴掃著麵前三人。


    陳玄黃正巧也在府衙,就被張天瑞一同抓了過來。


    於旬實在忍受不了曹寧的眼神,用手中的折扇狠狠捅了下那圓滾滾的肚子,惡聲道:“曹胖子,有事你倒是說啊,還在這看沒完了,你他娘相親呢?”


    曹寧‘哎呦’一聲嬌喘,捂著肚子,憤憤道:“我相親能找你這樣的?我還怕把自己克死呢!”


    張天瑞上前攔著了即將要動手的兩人,無奈道:“曹大人,您還是先說事吧。”


    曹寧‘哼’了一聲,清清嗓子,說道:“信王馬上就要來了。”


    三人異口同聲道:“信王?”


    於旬和張天瑞麵色沉重,皺著眉不說話。


    一旁,陳玄黃忍不住問道:“信王是誰?”


    曹寧捋著三寸短須,解釋道:“信王啊,他是......呃,還是迴頭與你說吧。現在,咱們要做的是,滿足信王的兩個要求。”


    言罷,曹寧一臉嚴肅,開始吩咐三人做事。


    於旬,去盡量找多些的炭盆和炭火。


    張天瑞和陳玄黃,去新開的醉生樓,點幾道可口的菜肴迴來。


    眼看著其他二人奪門而出,陳玄黃去獨自愣在原地。


    曹寧皺起眉頭,剛要出口詢問對方為何不動。


    就見陳玄黃猛地抬起頭,眼睛直勾勾瞅著曹寧。


    曹寧嚇得後退了一步,雙手捧著胸口,怯生生問道:“你要幹嘛?”


    陳玄黃露出賊兮兮的笑容,說道:“我有一道菜,保證信王滿意!”


    “嗯?能比那醉生樓的還好?”


    “切,他家的拿手菜,還是跟我學的呢!”


    曹寧激動的小跳一下,說道:“那就趕緊的!”


    “嗯,我這就去把張大哥攔下來,讓他陪我去買菜!”


    剛要走出大門,陳玄黃猛然駐足,扭過頭,嬉皮笑臉道:“大人,買菜的錢......”


    曹寧大手一揮,豪氣道:“本官包了!”


    ......


    隊伍來到江寧城門時,曹寧身穿官服,早就在此等候多時。


    當坐在玉輦上的人出現在視線中時,曹寧欠著身子,恭敬喊道:“江寧縣令曹寧,恭迎信王!”


    趙貉微微坐起身子,不滿道:“不是讓人告訴你了麽,不必迎接,準備好本王需要的東西即可。”


    曹寧低著頭,恭敬道:“迴稟信王,下官已經叫人去準備了。”


    既然已經有人去準備,趙貉也就不再追究此事,微微點頭後,輕聲說道:“進城吧!”


    曹寧站在城門一邊,弓著身子,恭迎隊伍進城。


    顧明騎著馬,與他擦身而過時,狠狠瞪了他一眼。


    直到隊伍尾巴進了城門口,曹寧這才趕忙騎上馬匹,跟了上去。


    信王進城的消息,瞬間傳遍江寧城。


    一些前來看熱鬧的百姓紛紛站在街市兩側,瞅著坐在玉輦上的中年人。ъimiioμ


    趙貉也算是隨和,時不時還與四周百姓點頭微笑,一點也沒有目中無人的架子。


    百姓暗自小聲嘀咕著,三王中,唯信王最得寵,百姓最愛戴,不是沒有原因了。


    隊伍朝著縣衙徑直而去,而此刻的府衙中,燒的正旺的炭火早已準備好。


    飯堂內,陳家火鍋也已經準備完畢。


    如今萬事俱備,就等信王到來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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