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齊修遠進階修士和齊薑氏死訊的齊家本家很快就來人了。來的是兩位德高望重的族老,薑家也來了人,分別是齊薑氏的長兄和最小的幺弟。齊修遠和齊博儉、齊修述去了靈水鎮碼頭親迎他們。


    兩位族老對齊修遠進階的事情表示出了極大的激動和喜悅,還特意給齊修遠送來了十數箱有可能用得著的靈物和丹藥,並且還大包大攬的說:家族會是齊修遠永遠的支持和後盾,祝他再接再厲,再創新的高峰。


    齊薑氏的死去反倒被他們有意無意的忽略了——即便齊博儉很是坦誠的告訴所有人齊薑氏是為他不爭氣的兄弟齊博倫而死也一樣。


    不止是齊家的族老們對齊薑氏態度冷漠,齊薑氏的倆個兄弟也明顯要更關注齊修遠一些,他們還自稱自己為舅舅,也送來了十分昂貴的恭賀禮物。


    伸手不打笑臉人,齊修遠雖然心中有幾分唏噓,但麵上也沒做出什麽太過誇張的義憤出來。


    畢竟,他與齊修瑋母子之間的恩恩怨怨,大家幾乎可以說是心知肚明。


    在開了好幾桌宴席後,族老們帶著齊薑氏的棺木扶陵起行了。齊修遠和齊博儉還有趙廷凱送了她最後一程。期間,不論是族老們還是齊薑氏的倆個兄弟都沒有提起齊博倫這個人,就仿佛這位曾經在整個百川府都積威深重的齊家家主莫名其妙消失的無影無蹤似的。


    齊薑氏的葬禮將在祖籍舉行,到時候齊修瑋夫婦還有他們的兒子詡哥兒會得族老們特赦,暫時從‘好好醒一醒腦子’的偏遠窮困地方迴到這花花世界來。不過葬禮結束後,他們依然會被重新押赴原來所在的地方。


    於齊家的族老們而言,一個一蹶不振的前·廢物少主和一個年紀輕輕就前途無量的庶出修士,孰重孰輕已經一目了然。任誰都不會腦抽的做出丟掉西瓜撿芝麻的蠢事。


    而對薑家的兩位以家族利益為第一要務的兄弟來說,也是同樣的道理。對他們來說,沒有什麽比讓齊修遠承親口承認他們薑家乃是他齊修遠最信任也最親密的舅家更重要。


    壓根就不知道齊修遠真實背景為何物的薑家人相信,以齊修遠目前的成就,是不可能自跌身價的和一個賣身為奴的通房家攀親戚的——除非他腦子被門給擠了。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他們更是不惜花下血本,送出了讓人幾乎瞠目結舌的重禮。


    在所有瑣事盡數處理完畢,齊、薑兩家的人也重新登上去往祖籍山景縣的漁船——由於靈水鎮到清波縣這一路水道逼仄的緣故,他們要到清波縣再重新換乘大船。


    “也不知道大哥知道他母親已經……會是如何的打擊。”


    更不提族老們這幾天已經不止一次的暗示齊家家主的位置非二哥莫屬


    齊練雯站在兩位兄長身邊,看著遠去的漁船,忍不住發出一聲呢喃——做為庶女的她也需要來送嫡母最後一程。


    “齊修瑋平日裏造孽過甚,再怎麽可憐,也不值得人同情。”齊修述對妹妹同情敵人的行為采取嚴厲的批判態度。


    齊修遠正在和齊博儉商量事情,沒注意到兩兄妹這邊的談話。


    齊練雯唯唯諾諾地解釋道:“我就是覺得詡哥兒有點可惜,他怎麽說也是我們的侄兒,如今在府城少了嫡母的庇護,父親又是個不管不顧的,日子堪憂。”


    “你管他過得什麽日子,”齊修述比起妹妹可冷情理智得多,“當初,薑毓娘和她兒子派了沈娘子和、和那什麽智童子過來折騰我們的時候,可半點都沒為咱們的念哥兒想過呢!”齊修述對齊薑氏母子可謂是深惡痛絕,“妹妹你在同情詡哥兒以後沒了庇護的時候,怎麽把剛出生沒多久就和父母分離的念哥兒忘了個精光?”


    齊練雯之所以會惦記著詡哥兒以後生活的不如意是想到了曾經在百川府齊府艱難求生的自己和兩位哥哥,沒想到卻引來自家三哥如此激烈的反應。不過經齊修述一提醒,她倒是想起了前不久去哥哥嫂子房裏看到的那一幕,隻穿了件夾襖的嫂子把小侄兒抱在懷裏,搖晃著,誘供著,試探性地把胸脯往小侄兒嘴裏塞的動作。


    齊練雯知道自家兄嫂有多在乎念哥兒這個寶貝兒子,當初孩子還在娘胎裏的時候,嫂子就不止一次的表示對孩子的每一個變化她都要親眼見證,對孩子的每一個需求她都要想方設法的完成……


    可是因為齊修瑋母子的關係,為了救她昏迷不醒的兄長,她隻能灑淚揮別自己尚在繈褓中的孩子,風塵仆仆、顛沛流離的去外麵求醫問藥。


    齊練雯喉頭發堵。


    突然就覺得自己剛才的所謂同情和憐憫異常的矯情可笑起來。


    齊修述看妹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轉過彎來了。


    “二哥二嫂待我們不薄,我們可不能做那等子胳膊肘往外拐的蠢事,那樣會讓全心全意對待我們的他們傷心難過的。”齊修述一臉認真的提醒妹妹。


    齊練雯很是鄭重的保證了。


    送走了特意過來的族老一行後,齊修遠收到了安王的帖子——由趙廷凱親自跑腿送過來的——他‘老人家’一直都呆在清波縣沒走。顯見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把妹妹救迴來,就哪裏都不去了。


    齊修遠對安王沒什麽好感,但這一迴卻是非去不可。因此也沒有做無所謂的拖延,接到帖子就跟著趙廷凱走了——半天都不擔心,對方會不在把他引過去後,直接伏殺了。


    兄弟兩個坐在漁船上,實在是沒什麽共同語言,就你看風景我釣魚的,也算自得其樂。


    趙廷凱背負著舅舅讓他交好這個同母異父兄長的重任,在吭哧吭哧半晌後,在從靈水鎮到清波縣的水路已經走了一半的時候,他終於佯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姿態與齊修遠開口說話了。


    說的還是一些有關修煉上的困惑和迷茫之處。


    齊修遠平日裏除了和嶽父還有自家親親娘子外,還真沒有和人溝通過有關修煉上的事情。


    他也是個好為人師的,教授的又是自己的摯親,因此毫無保留的把趙廷凱的困惑一一解答了。還特意講述的通俗易懂,趙廷凱聽起來沒有一絲的障礙和磕絆。


    原本也隻是沒話找話才問到齊修遠這裏的趙廷凱這一迴是真的如獲至寶。


    有句話說得好:不想上進的修者不是好修者。


    從齊修遠身上難得踅摸出一點好處的趙廷凱就覺得接下來的時間很不夠用了。


    等他們到了清波縣,趙廷凱還有些意猶未盡——眼睛不停的圍繞著齊修遠打轉。


    齊修遠忍住去摸他頭的衝動,免得對方炸毛,一本正經地說:“你要是有什麽不解的疑問,都可以去靈水鎮找我,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兄弟倆個站在客棧門口——因為要常住的關係,安·土豪·王爺已經把整個客棧都包了下來——趙廷凱這樣的問齊修遠,他對他明明就一直都沒什麽好臉色。


    “大概是因為看到你,我就像是看到了圼翧一樣吧。”齊修遠還是忍不住地拍了拍趙廷凱的肩膀,“我就你們這幾個弟弟,不管你們認不認可,我心裏總是親近著你們的。”


    在說這話的時候,齊修遠狀似無意地掃了眼客棧內裏的拐角處,這些暗衛還真不是一般的學不乖。


    ——我心裏總是親近著你們的。


    齊修遠無意說出的這句話在趙廷凱對心理引起了劇烈的反響。


    他在很小的時候,一直都希望母親能夠給他生個哥哥,等到長大後才知道這隻不過是癡人說夢。


    不過,也不清楚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定數,他還真的多了一個哥哥,一個願意親近、對他好的哥哥。


    趙廷凱抿了抿唇角,把心裏的那點激蕩盡數隱藏,佯作出一副很是淡定的表情說道:“舅舅還在裏麵等我們呢,我們快點上去吧。”


    盡管他沒有迴應齊修遠的示好,但用如此蹩腳方式轉移注意力的行徑,還是讓齊修遠充分感受到了對方隱藏在平靜麵具下的熱情,齊修遠微微一笑,頗有幾分鄭重其事地拱手為禮道:“待會到了樓上,如果我與令舅有什麽談不攏或衝突的地方,還請……能夠轉圜一二。”


    “名字起了不就是用來叫的嗎?”不願意受他這一禮的趙廷凱條件反射的就是一躲。等躲開了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蠢事的他,漆黑著一張臉嚷嚷道,“請——能夠轉圜一二,”他色厲內荏的鸚鵡學舌,“誰知道你請的那個人是誰?”


    “自然是我的弟弟趙廷凱了。”心裏暗笑的隻差沒樂得滿地打滾的齊修遠麵上笑容溫和的注視著他,語氣親昵地調侃道:“也不知道廷凱弟弟願不願意幫修遠哥哥這個忙?”


    “別把我當圼翧和翎娘那倆個小東西一般唬弄!”隻覺得雞皮疙瘩滿身爬的趙廷凱怪叫一聲,三步並作兩步,蹬蹬蹬地就跑上樓去了。


    齊修遠含笑注視著他幾乎可以說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慢條斯理的跟了上去——也不知道他剛才表演的這一出戲,樓上的人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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