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博儉覺得他要對秦父刮目相看了——剛結識對方的時候,他還以為對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有頑固的嚴肅老頭,沒想到卻是如此的拿得起放得下。


    要知道尋常人到了他這個年紀,很難像他這樣能夠坦誠的直麵自己的錯誤,並且不以為恥的努力改正。


    抱持著這樣一種感動的心理,齊博儉難得沒有作壁上觀,主動走出來解圍。


    他是個行事頗有章法的,很快就穩穩搭了好幾級台階給雙方下,最後皆大歡喜。


    秦父等人不再為他們的怠慢還感到歉疚,安靈韻也就是所謂的雲夫人也穩穩當當的在靈水鎮齊宅住了下來。


    秦臻見齊博儉的調解手段頗有幾分眼熟,在心裏琢磨了一迴,發現可不就是相公往日幾裏慣用的手法。


    她仿佛發現新大陸一般,抱著孩子迴到兩人所在的臥房,笑盈盈的調侃道:“看樣子相公為了當好這個鎮守,沒少向大伯取經啊,難怪我瞧大伯剛才的言行舉止,恁的眼熟。”


    齊修遠邊解自己腰帶上的玉扣,邊半開玩笑地說:“我小時候對大伯那舉重若輕的從容風範很是欣羨,一直都暗地裏觀察他的言行舉止,耳濡目染之下,行事有幾分像他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他又不是那等被父親寄予厚望的幸運兒子,即便是想給自己找一個好榜樣,也是千難萬難。


    可以說,擁有齊博儉這個帶著滿身君子之風的大伯是齊修遠的福氣。


    齊修遠在他兒子的滿月玉佩裏輪迴百世都沒有消磨掉他大伯不經意間留給他的印痕,足可見其對齊修遠的影響力有多深厚。


    把孩子放到搖籃裏的秦臻親自過來給齊修遠解衣裳,“我知道,大伯對相公你而言,和父親沒什麽區別——往後我們要好好孝敬他老人家,方不負他對你的言傳身教。”


    秦臻心裏明白,沒有什麽比一個小男孩在建築正確的三觀時,遇上一個可靠的男性榜樣更重要。


    “如今我們就住在一個地方,想要好好孝順長輩隨時都有機會——不過我想,對大伯和伯娘來說,應該沒什麽比玨哥兒更重要。我們對玨哥兒好,也就是在孝順他們。”


    ——不管怎麽說齊博儉和齊雲氏都這麽大年紀了,他們又沒有元核,天生沒辦法修煉,還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玨哥兒娶妻生子,因此,他們這堂兄堂嫂的態度就變得很重要了。


    齊修遠覺得,這很可能就是齊博儉夫婦破釜沉舟跟隨他們來靈水鎮的原因所在,因為他們心裏清楚,偌大一個齊家,他與貞娘是唯一不會在他們駕鶴西遊後貪墨欺哄玨哥兒財物的人。


    齊修遠不止一次為這份沉甸甸的信任感到動容。


    一番沒什麽營養的私房話後,齊修遠夫婦最後看了眼床邊搖籃裏的小兒,躺在床上慢慢闔上了眼簾。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船上呆久了,即便素已經到了陸地上,秦臻還覺得有些搖搖晃晃的睡不著。


    所幸,她很快就想起一件別的事,就算想睡也不能睡了。


    她一把將這段時間折騰了個夠嗆,已經睡沉的丈夫推搖醒來,哭喪著個臉說:“明天娘娘他們就要找我要東坡先生的詞稿了,你說我大晚上的到哪裏去找給他們。”


    “誰讓你有事沒事臭顯擺呢,”齊修遠拿胳膊枕著頭,一副悠悠閑閑的幾乎讓人想揍他的輕佻模樣,“那位東坡先生,是我走後才出名的詞壇大家吧?”


    秦臻聞言表情不由得一囧,根本就不好意思告訴對方:你實在是想太多了,東坡居士是詞壇大家,不過不是你們這元武大陸的,而是我真正的老家地球古天朝的。


    不過對方既然這麽猜了,秦臻也不介意誤導下去,“還要過好些年東坡先生的詞稿才會被一個砍柴人從山裏帶出來呢……我也是一時得意忘形……好相公,你快點給你的親親好娘子拿個主意吧——如果能幫你娘子特特做舊一本詞稿出來,那就更好了!”


    齊修遠很享受自家嬌娘子撒嬌膩歪的俏模樣,他彎了彎眼睛,拿食指去點自己自己的嘴唇,其用意不言自明。


    秦臻羞惱地瞪他一眼,“我可是你兒子的親阿娘呢!”


    “為夫也沒說娘子你不是啊,”齊修遠懶洋洋地笑,“這和你找我幫忙,我找你收取報酬有什麽關心嗎?”


    “你真是個討厭的臭無賴!”秦臻氣唿唿地把臉撇到一邊。


    “是啊,臭無賴,一個你正有所求的臭無賴。”齊修遠忍住滿腹笑意,一本正經地說。


    秦臻想要抓狂,“你到底幫不幫我!”


    “幫啊,我什麽時候說了不幫?我隻不過是不願意做白工,想要找娘子你收取一點報酬罷了。”齊修遠笑得一臉無辜。


    “……我在船上的時候,曾經把你比做過地主老財……如今認真想來,還真是有先見之明,一語中的啊!”秦臻咬著後槽牙笑,啊嗚一口就啃在了齊修遠高挺的鼻子上,距離齊修遠剛才點著的地方隻有一步之遙。


    齊修遠看著妻子帶著點狡黠的俏皮眼神,連忙發出一聲慘叫,故意做出一副鼻子被秦臻咬得疼得受不了的模樣。


    邊裝還邊忘搖尾乞憐,“好娘子……好娘子……我錯了我錯了……你快放過你相公的可愛鼻子吧……它要是被你咬沒了,你就要心疼了嗚嗚……”


    “放心,我一點都不心疼!”秦臻含含糊糊的說。牙齒還磕在那鼻子上,隻覺得肉肉的還挺好嚼的。


    齊修遠被她不知是親是咬還是吮的動作弄得所有精神力都拚命的往那一點集中,隻覺得鼠蹊以下的某個部位正在逐漸不受他控製的緩緩蘇醒,雙手也鬼使神差的彷佛有了自我意識一般,往妻子寬大絲滑的綢質睡裙裏一點一點往裏探捏,深邃的眸子裏也逐漸有零星火苗在時緩時快的不停躍動。


    渾身都被他摸得發軟發癢的秦臻沒想到自己一時氣怒的本能舉動會放出一匹對她垂涎三尺的色狼,霞飛雙頰的她連忙鬆了口就想要往後退,齊修遠已經先一步箍勒住她的腰肢,如燕子銜泥一樣把妻子的雙唇銜了個穩穩當當。


    眼瞅著一場盤腸大戰就要發生,原本在搖籃裏睡得穩若泰山的小嬰兒也不知道是不是父母在床上的劇烈響動驚醒了他,居然用力攥了攥兩個小粉拳,蓄了把勢頭,扯著把嫩嗓子就嚎哭起來。


    已經糾纏的密不可分的鎮守夫妻倆渾身突地就是一僵。


    表情要多窘迫就有多窘迫的與彼此對視,麵上還帶著因*而起的潮紅色。


    “……快……快去看看孩子吧。”秦臻拿枕巾蒙了臉,腰部力量一縱,人已經翻身到大床裏頭去了,隻露出一個纖細窈窕的背影。


    齊修遠緊盯著妻子那彷佛放著光的潔白美背,勉強控製著自己的手不再往上摸,他喉結劇烈的滑動了兩下,從床上一躍而起,赤著雙足往搖籃裏的小嬰兒走去了。


    早先還在賞月的時候,他就已經悄然和妻子達成了共識,不論兒子晚上鬧成什麽樣,他們都不會把他送到他姥爺他姥姥那裏去的。不是他們做父母的狠心,而是他們是修者,有著遠超於尋常人的精氣神。再說了,即便是他們不能修煉,隻是普通人,那也年紀輕輕的很不該把孩子的負擔加重到自己的老嶽父和老嶽母身上去。特別是老嶽母,她若還想多著她老伴一段時間,很應該從現在就開始保養身體了。


    第二天,作為一家中貴客的雲夫人小心翼翼地從秦臻手裏接過一遝薄薄的東坡先生手稿,歎息連連地說:“世人愚鈍,不知珍寶就在眼前,暴殄天物,簡直就是在暴殄天物啊。”


    秦臻也趕忙做出一副唏噓不已的模樣,感歎道:“我在意外得到它的時候,也想過去書鋪子找匠人修訂一下,但大家都說紙張已經破損的不像話,根本就經不起任何波折了。”


    “確實不宜大動,”長樂郡主摩挲手稿破爛封皮良久,才輕手輕腳又眷念難舍地把手稿重新放迴秦臻帶來的黑檀木匣子裏,“我先帶迴去抄上一份在還來給你,貞娘,這很可能是東坡先生存世的唯一一份真跡,你和修遠倆個定要好好保管才是。”


    秦臻連忙做出一副嚴肅莊重的表情讓安靈韻放心,“我也很喜歡東坡先生的詩詞,自覺地讀起來豪氣幹雲,齒頰留香,能夠擁有它也是我們家的福分。”


    “切記不可使明珠蒙塵,一定要好好養護,往後倘若還有機會的話,我定然會再次過來拜會欣賞的。”安靈韻的臉色也很是肅穆莊嚴。


    秦臻頓覺壓力山大。


    安靈韻拿著手稿迫不及待去抄閱鑒賞了,秦臻則像是和人幹了一架似的,有氣無力地坐倒在椅子上。


    鼻子處帶著一點明顯紅痕的齊修遠過來問他怎麽了——他剛從鎮守府迴來用午膳。


    “要不是郡主娘娘身邊能人多的跟星星一樣數不清,我已經把這書稿送給她了。”之所以不送,自然是怕被人發現這詞稿是做舊的,到時候即便伶牙俐齒如秦臻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也許郡主娘娘就喜歡這個調調呢。”齊修遠如今很不喜歡那個總和他搶媳婦的長樂郡主,因此在妻子一提到對方就趕緊轉移自家寶貝娘子的注意力,“大伯他可真是個能人,我今天去鎮守府發現他所處理的公文,就沒有一宗是不符合我心意的,有的時候,他更是會想出一些哪怕是我都拍案叫絕的處理方法,鎮上的工作以後有他相幫,定然能幫我減輕不少負擔。”齊修遠說得是眉飛色舞。


    秦臻趕緊祝賀他又囊彀一大才。


    齊修遠由衷感慨: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秦臻險些被這不恰當的比喻嗆到氣管,哪有人說自己親大伯是肥水的。


    壓根就不知道自家相公在兒子的滿月玉佩裏受了足足一百世罪的秦臻在心裏很是懷疑了一把自己五穀不分的丈夫該不會連肥水是什麽都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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