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修遠的平安歸來讓這個晚上一直提心吊膽牽掛著他的秦臻和齊博儉鬆了口氣。為了避免被隱在暗處的監視者發現齊修遠曾經離開過,他們隻能按捺住自己想要連珠炮詢問的渴望強迫自己進入夢鄉,一切等天徹底大亮後再說。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裏藏著事的緣故,驛站的驛卒們前腳剛拉開驛站迎客的大門,後腳齊修遠院落的幾個主人就不約而同睜開了眼睛。


    “相公!”秦臻眼睛亮閃閃的攥住丈夫的胳膊,今兒淩晨的時候她為了以防打攪到愛人的睡眠可是忍的十分的辛苦,如今自然想讓清醒過來的丈夫滿足一下她幾乎滿檔的好奇心。


    正擰著銅盆裏的巾帕準備洗臉的齊修遠眼底閃過寵溺,他把妻子拉過來用自己已經擰幹的帕子幫她擦臉,邊擦邊笑道:“等到大伯那裏為夫再滿足娘子的好奇心可好?如今為夫的嗓子可幹渴的夠嗆。”


    秦臻聞言連忙將已經被丈夫擦得清爽濕潤的臉容從帕子的緊密包圍圈裏掙脫出來,“既然渴了怎麽不早說?”一麵嗔怪的瞪自家相公一麵忙不迭去拿桌子上的茶壺給丈夫倒茶,不過——“相公,這是下人們今天泡好送過來的吧?有沒有隔夜?”


    “隻要是娘子倒的茶水,就是隔夜的為夫也喝的心甘情願啊。”齊修遠笑吟吟地接過妻子端在手裏的茶盞就要一飲而盡。


    秦臻哪裏肯給他喝剩茶,氣唿唿一掰他手腕就潑了,“隔夜的剩茶喝了容易傷脾胃,你可別仗著自己修為高深就瞎胡鬧——我這就讓人給你泡新茶來,你先洗漱吧。”


    “我要娘子幫我洗。”齊修遠把大頭拱進妻子的頸窩裏撒嬌,邊拱還邊不住挑逗似地咬她耳垂。


    秦臻頭皮發麻身體發酥,氣急敗壞的想要睜開,齊博儉夫婦那邊的丫鬟過來相詢,問齊修遠和秦臻起床了沒,他們那邊已經準備了豐富的早餐想請侄兒夫婦一起過去食用。


    長輩相邀做晚輩的豈有不應之理?


    齊修遠和秦臻不約而同扔了嬉鬧的心思,緊趕慢趕的更衣洗漱起來——等到他們打理完畢,齊博儉夫婦已經在前廳久候多時了。


    “人這年紀一大,覺也就不自覺變得越發淺了,大伯沒打攪到你們休息吧?”齊博儉滿眼慈愛的看著隻要站在一起就說不出登對的侄兒夫婦。


    “大伯,哪有的事,”齊修遠拉著秦臻在桌子上坐下來,“您派人去的剛剛好,倒是這麽大一桌的豐盛早餐讓伯娘費心了。”一麵說一麵朝著齊博儉身邊抱著玨哥兒親力親為喂米糊糊的齊雲氏鄭重其事的拱拱手。


    “你伯娘我也不過是討了掉嘴皮子的光,修遠你別怪伯娘越俎代庖伯娘就很高興了。”齊雲氏非但不願居功,還故意揶揄了齊修遠一句。


    齊修遠也配合的連說小侄不敢,小侄不敢。


    秦臻也忍俊不禁的湊熱鬧說她要好好的向伯娘學習,爭取有朝一日能像伯娘這樣麵麵俱到讓人充滿信任。


    一頓熱熱鬧鬧趣味盎然的早餐過去後,齊修遠一行轉移陣地來到廳堂隔壁的小花廳明著是打發時間,實際上卻是想要問明白齊修遠昨晚在齊府的經曆。


    齊修遠對賣關子不感興趣,他也不掉大家的胃口直接把昨晚自己偷摸見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給親人們聽——當然,有關在父親鎖骨發現牙印的事情因為在座有女眷的緣故他隻是一言帶過,但饒是如此秦臻和齊雲氏也難掩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她們實在無法想象要怎樣出色的女人才能夠在齊博倫那樣的人身上留下痕跡——正好他也想知道昨晚嫡母所說的那個與他父親私通苟且的女人到底是誰。


    從侄兒用充滿困既然這樣惑和驚歎的語氣提到那個與弟弟曖昧不清的女人時,齊博儉就條件反射的瞳孔一縮——作為當年那段往事的知情者之一,他實在不知道用怎樣的表情去麵對自己滿眼好奇和求知欲的侄子。他喉頭幹渴,想隨便找個借口唬弄過去,卻過不了自己心頭的那道坎,最後隻能掩飾性地含糊了一句,“你也知道,我與你父親的感情並不深厚,他又是個把自己*看得極重的人……”


    齊修遠看著齊博儉帶著幾分閃躲的眼神,沉默了片刻,低笑一聲道:“他能把那女人藏得密不透風,足可見那女人的重要性,大伯不清楚也很正常,”邊說邊端起旁邊的茶盞仿佛喉嚨異常幹渴般地連喝幾口,“索性我昨天也不是白跑一趟,至少弄明白了一件事,齊薑氏母子在父親那裏是徹底失寵了——”


    很高興齊修遠沒有捉著上個話題不放的齊博儉心下也是一鬆,罕有的說了句不符合他真實性情的話,“如今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時機,修遠你可一定要好好把握住啊。”


    “大伯,您就放心吧,侄兒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齊修遠眼中閃過決絕,這送上來的好機會都不牢牢抓住,他也就沒必要再姓齊了。


    齊博儉相信自己侄子的能力,不過他還是忍不住又再三叮囑了兩句,“我那二弟媳婦逼急了她可瘋狂的厲害——你可一定要小心謹慎,千萬別在陰溝裏翻了船。”


    齊修遠自然點頭如小雞啄米。


    齊博儉最喜歡的就是侄子這副聽得進長輩言的乖巧模樣,又嘮叨了兩句才和齊修遠商量迴靈水鎮的時間。如今的他早就決定在靈水鎮落居,避開府城的一係列風波自然希望離開的越早越好,更別提他還有妻小在身邊呢——真要是因為不小心出了事,恐怕他就是想哭都來不及了。


    對大伯心裏的擔憂很是了然的齊修遠當即就拍板了離開的日子,“早走早安全,抓緊時間趕路說不定還能趕上中秋節一家團圓呢。”


    等到一係列繁雜瑣事都商量完畢後,齊修遠和秦臻站起身親送齊博儉一家三口迴房——他們走後,齊修遠如同晴空萬裏一般的臉色瞬間就變得陰霾密布。


    “相公?”秦臻帶著幾分錯愕的看著他驟然大變的麵部表情,心裏本能的有些慌亂。


    齊修遠見四下無人把她擁進懷中用很是幹澀沙啞的聲音說:“大伯剛剛在說謊,他知道那個與我父親有曖昧關係的女人是誰。”


    “不會吧,相公?大伯他怎麽會對你說謊呢?他可是把你當親兒子看待!眼下還拖家帶口的什麽都不要的跟你去一個小鎮落腳!你這樣隨便懷疑他是不是有些太過份了……”秦臻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反駁。


    “我也希望不是……但大伯剛才的態度實在是太可疑了,而且,貞娘,我懷疑……我懷疑……”口唇裏仿佛生咽了一顆苦膽的齊修遠繼續往妻子心裏砸重磅炸彈,“那個女人很可能跟我我有關。”


    秦臻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丈夫,半晌才從齊修遠懷裏掙脫出來,用一副恍然大悟的口吻不住喃喃道:“這就能夠理解大伯為什麽要對你說謊了……相公,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在麵對圼翧、圼翎時的激烈反應?那時候我不是懷疑你……”


    這迴不用秦臻詳說齊修遠已經聽懂了妻子話語裏未盡的含義,他眼神有些放空的望著花廳牆壁上的一幅山水畫,苦笑一聲道:“娘子,假若我當真不是平姨娘所出,而是父親最心愛女子生的孩子……那麽這些年來,父親又怎會狠心待我至此?!別說他是在用這種方式保護我……在我們寥寥無幾的數次相處中,我從他眼中看到的隻有憎惡和仇視甚至……殺意。”


    平姨娘是曾經伺候過齊博倫的通房,因為生下齊修遠這個兒子的功勞升了等,得了一個能進齊府宗墓的姨娘身份——在齊家可以稱得上是半個主子般的存在。


    隻可惜,齊博倫鬆口為她提位份的時候,她已經因為難產死了整整五年,最後隻以她尚懵懂不知世事的兒子名義牽頭由府裏的三等管家操辦,做了場簡單法事,遷了骨骸入宗墓了賬。


    秦臻沉默的聽齊修遠用一種近乎自嘲的語氣說這些話,心口一時間有些堵悶的慌……她在為自己的夫君感到委屈……也在為自己這樣出色卻享受不到父母半點親情的相公感到難受。


    作為一個疼愛的妻子的好丈夫,齊修遠對秦臻的心情變化極為敏感,當秦臻用充滿歉疚和關懷的眼神悄悄朝他不住瞥來時,他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溫暖的微笑。


    “真是個傻丫頭,”哪怕妻子已經做了阿娘他還是沒有絲毫障礙的用親昵的語氣喚她一聲丫頭,那裏麵的寵溺和繾綣可以讓每一個聽到的女子忍不住泛紅耳根。“如今有了你和念哥兒,他對我的態度是好是壞於我而言已經沒有半分影響——這次若非要接大伯他們一家和我們迴靈水鎮,我連這府城的大門都不願踏入。”至於齊修瑋那個隻知道在暗地裏使壞動陰招的玩意兒他隻要調遣幾個投靠他的族人,照樣能把他整得哭爹叫娘。


    秦臻聞言,略微思考片刻,倏然握住丈夫的手認真道:“相公,你也別想著把我托付給大伯他們了,這迴你和我們一起迴去吧,別在這府城待了。”


    原本齊博儉伯侄倆個是商量著讓齊博儉等人先行齊修遠斷後——商量這個的時候齊修遠還打算在府城多看幾天齊修瑋的慘象和結局再走呢,也不知道在宗廟裏關著等待處置的他此刻心裏是個什麽滋味。隻要這麽稍稍一琢磨,齊修遠就心情大好的恨不能舞上數時辰的劍。


    “如果是幾天以前,你說一起走那為夫也就同意了,畢竟為夫也和你一樣思念靈水鎮的家裏人,不過眼下卻是不能了——”齊修遠反握住秦臻的手,輕輕拍撫,“貞娘,無論如何我都要查清楚那個被父親暗中護藏女子的真實身份,不管她是否與我有所關聯……”


    “可……可要是她不是你的……”秦臻的語氣裏帶著幾分磕絆又帶著些許擔憂,作為齊修遠相濡以沫、兩情相悅的愛人,她實不忍心眼看著對方最後落得個空歡喜的下場。


    “貞娘,我想你誤會我了,”齊修遠望著妻子滿懷擔憂的眼神溫柔一笑,“通房之子與外室之子於我而言並無什麽分別,”在提起自己的身份時,齊修遠麵上沒有半分卑微和慚愧之色,他的神情異常冷靜,“我如今所求的,也不過是一個肯定的答案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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