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走運的時候,喜事總是一樁接著一樁的出現。


    齊修遠夫婦接到自家大伯齊博儉的喜訊沒多久,轉天下午,又收到了來自秦父秦母的報喜。


    在信中,秦父用一種激動的無法自控的癲狂語氣亢奮的告訴自己女兒女婿他終於不再是一個人見人鄙的秤砣砣,他成功突破橙階壁障,正式成為黃階修者的一員了!


    在信中,秦父毫不諱言的表明這一切都是自己好女婿的功勞,他用一種充滿感激發自肺腑的語氣強調:他和夫人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把女兒嫁給齊修遠為妻!


    看到這兒的齊修遠忍不住有些沾沾自喜,眉飛色舞的把這封信拿到妻子麵前獻寶,“瞧瞧,你快瞧瞧,”他得意洋洋地把玉合箋紙鋪平到妻子麵前,“瞧瞧嶽父和嶽母大人是怎麽誇你相公的。”


    “就沒見過比你還嘚瑟的人!”秦臻鼓鼓腮幫子,滿臉不屑一顧地把臉撇到一邊。


    齊修遠忍住想捏那粉頰的手,攥拳湊到唇邊輕咳一聲,佯裝無意地說了句:“明早上的圩……市……”他故意把聲音拉得老長老長,滿臉勝券在握地瞅著扭頭背對著他的小娘子耳朵一豎,氣急敗壞地將一張因為孕育而越發顯得圓潤的臉容掉轉過來,“你、你怎麽可以這樣!”秦臻氣得隻差沒跺腳了。


    齊修遠大笑著一把將她摟在懷裏又啃又咬地揉搓了好一陣,才心滿意足地把她抱在自己腿上重新坐下來,“為夫的親親好娘子都是為夫的錯,為夫不該拿圩市的事情來威脅你,不過為夫難得被嶽父和嶽母大人誇獎一句,心裏正高興呢,娘子怎麽能對著為夫潑冷水呢?難道娘子就不知道你這樣做會讓為夫很傷心嗎?”


    被他親得口唇紅腫的秦臻聽到齊修遠如此‘厚顏無恥’的一番言論差點沒氣得暈過去!不過一想到對方口中的圩市她還是‘忍辱負重’的咬牙忍耐下來,擰著秀氣的眉毛強擠出一副笑模樣來說:“什麽叫難得被嶽父和嶽母誇獎啊?我阿爹和阿娘隻差沒把你給捧上天了,這樣違心的話你也說得出口?”說到後來到底還是忍不住泄露出了一絲怨氣。


    ……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把女兒嫁給齊修遠?你們知不知道你們真正的女兒已經……秦臻莫名的覺得膩味的慌。


    “我會這樣說還不是因為娘子的緣故,”齊修遠叫起了撞天屈,“如果是別人家的娘子見到自己的夫君被娘家人百般誇獎不說感到驕傲自豪也不該是娘子這樣的苦瓜臉吧?”邊說長臂一伸把不遠處梳妝台紅木匣子裏的一麵小銅鏡給攝過來,“瞧瞧,你快瞧瞧,你這眉毛都打結成什麽樣了?”


    “……我……我看不順眼不行嗎?”不能說理由的秦臻惱羞成怒地嚷嚷:“什麽叫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事情就是把我嫁給你啊,要是他們看到你現在這副死皮賴臉的模樣,肯定會收迴唔唔唔……”又一次被撲倒的秦臻這迴是真生氣了,捏了個拳頭就往齊修遠的後背招唿,“……放……不準親……你唔唔唔……”


    直接把妻子愛的拳頭當做撓癢癢的齊修遠又把心愛的娘子抱懷裏啃了個心滿意足後,這才滿眼溫柔地說:“真是個又嬌又憨的傻姑娘,嶽父嶽母大人之所以寫來這樣一封信為的是誰?還不是為了與他們遙隔著千山萬水的娘子你嗎?”


    ——若非如此,做嶽父嶽母的,就是再怎麽誇讚自己的好女婿,也不會到褒揚到這樣一種近乎諂媚的地步啊!


    想到上一世那個突破橙階巔峰瓶頸失敗,卻義無反顧去為女兒報仇的嶽父和那個傾家蕩產告狀,一心想著拉扯外孫長大卻半路慘遭橫死的嶽母,齊修遠心中忍不住就是一聲長歎。


    “難怪他們那麽喜歡你,”心裏還有些憋得慌的秦臻假笑一聲,“你簡直就是他們肚子裏的蛔蟲,連他們想什麽都知道。”


    “蛔蟲?”齊修遠不解地重複一句,“這是一種什麽蟲?我怎麽沒聽過?”


    秦臻臉上的表情頓時一僵,良久,才扯了扯唇角掩飾性地說:“聽說是一種藏在人身體內的蟲子,我、我也是無意中在某本書上瞄過那麽一眼。”


    “貞娘,人的身體裏麵怎麽會有蟲子——”齊修遠啼笑皆非地搖頭,但還是不怕一萬隻怕萬一地握住妻子的手,將自己體內的元力勾出極為細微的一絲,一遍一遍的給妻子檢查身體。再多就可能漲破秦臻本就脆弱細窄的筋脈。


    齊修遠剛把他體內的一絲元力順著秦臻手上的筋脈探入秦臻身體裏的時候,秦臻就莫名其妙的身體一顫,條件反射地想要將那絲元力截斷驅趕出自己的身體,不過這念頭隻是毫無征兆的一閃,連秦臻自己本人都沒注意,就自動自發的隱沒了。


    等到齊修遠把自家娘子的五髒六腑盡數檢查了個遍後,終於鬆了口氣,語帶無奈地嗔怪道:“以後不準再拿這樣的事情開玩笑——你險些嚇了自己相公半條命。”


    “我也隻是在書上看來的啊,誰知道你會這樣多心。”涉及到自己穿越根腳的時候,秦臻也不敢再為這具身體的原主憤憤不平了,趕緊轉移話題道:“明天我們需要準備點什麽嗎?我還是頭一次去圩市,很好奇那兒都有些什麽呢。”


    對妻子沒有半分防備心理的齊修遠聽妻子這麽一問,自然而然的就被其轉移了注意力,和她依樣畫葫蘆的說起一些趙管家才告訴他沒多久的圩市一二事了。


    秦臻聽得自然是津津有味,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就迫不及待的拖著齊修遠乘上了去往廣贇江的小船。


    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騷動,齊修遠夫婦可謂是輕裝簡行,並沒有帶許多人跟隨。秦臻坐在小船裏,饒有興致的透過船窗去看陡然高了一大截的房屋和從腦門上溜過去的石拱橋。


    這迴去廣贇江,齊修遠一行沒有向入鎮一樣走北道而是駕船往南道那邊的船坊而去。途間,他們見到了不少民居,而且越往西南的方向走民居的破敗程度就越明顯,秦臻見了不由得有些不解。


    齊修遠拿過一件披風不顧妻子抗議的邊往她身上穿,邊給她釋疑:“元武大陸由來就有東貴西富南貧北賤的說法,靈水鎮的格局同樣如此。現如今我們正往西南方向的船坊而去——那兒住的普遍都是一些艱苦謀生的漁民和船娘,不過那方向距離廣贇江很近,從我們這兒到廣贇江,即使行船的再慢,也隻需半柱香的功夫,很是便利。”


    聽丈夫這麽一說秦臻才恍然大悟,“我說怎麽這兒擠擠攘攘的,我們住的那塊地方卻空曠的厲害……原來是這樣啊,不是他們不想住還是他們沒資格住過去!”


    “不錯,正是如此,大元朝等級分明,貞娘,不是誰都能夠像你一樣有個像我這麽好的丈夫能夠過衣食無憂想穿什麽想佩帶什麽首飾就佩戴什麽首飾的生活的。”齊修遠故意做出一副‘快快對我感恩戴德吧!’的得意樣子給自己臉上貼金。


    眼下所有注意力都被外麵的世界吸引的秦臻連個眼神都舍不得施舍給丈夫,隻聽她冷哼一聲,繼續把視線投注於船窗外麵的景色。


    本以為妻子一定會炸毛和他鬧上一場的齊修遠見妻子不為所動不由有些訕訕然的摸摸鼻子,又厚著臉皮湊上前把妻子摟懷裏和她一起邊看外麵的水鄉美景邊和她講解一些有趣的逸聞和小故事。


    說話間,小船就航行到了船坊外圍,秦臻難得失態地瞪大眼睛!隻見這船坊密密麻麻到處都是各模各樣的船隻,有全新的也有破舊的;有大的也有小的;有精致的也有質樸的……簡直多如繁星,不勝枚舉。


    “……這、這裏怎麽會有這麽多船?”秦臻難掩驚愕地單手扶著窗棱往外探看,明明天空還有殘星隱現,月牙兒的輪廓也沒有完全消失,此刻的船坊卻熙熙攘攘擠滿了各色船隻和漁民,他們衣衫襤褸的抹著汗水一麵喊著提氣的號子一麵將漁網裏的大魚小魚一大筐一大筐的往船下搬。


    “要不然這兒怎麽叫船坊呢,”齊修遠好笑地看著妻子一副下巴都要落地的驚訝表情,“靈水鎮的船坊在方圓百裏都是有名氣的,幾乎要買船的人都會找到這裏來,而且,這裏還有一個別名叫魚市——”


    “魚市?”


    “是啊,絕大多數的漁民都會把自己捕到的魚送到這兒來販賣,再由專門的魚販轉賣到別的地方去。”齊修遠點了點那一大筐一大筐的各種魚類,“也不知道是不是靈水鎮有那個的緣故,廣贇江上的魚類遠比其他地方的要肉質細嫩鮮美少刺的多,而且吃用了後,對人的身體也有些微的補益。”齊修遠說到後麵的時候,聲線也些微的壓低。


    秦臻聽了卻不由得有幾分緊張,齊修遠看穿了妻子的擔心,緊了緊環摟妻子腰間的胳膊輕笑著湊到她耳邊道:“放心,他們都以為是水質的緣故,靈水鎮的水質在附近是出了名的好,要不然靈水鎮的第一任鎮守也沒那麽厚的臉皮為這鎮子取名為靈水了!


    由於靈物在元武大陸占有很大地位的緣故,靈物的‘靈’自然也變得寓意良好起來,比方說,就有不少元武大陸人喜歡為自己的兒女取名為靈的,一些商鋪為了討個吉利也沒少把‘靈’這個字用到他們的店鋪名裏去,就彷佛有了這個字,他們的生意就能變得財源廣進似地。


    齊修遠的解釋頓時安了秦臻的心,秦臻雖然對自己住的荷花池裏有靈物(還能被引上來)感到高興,但也害怕哪天走漏了風聲,像書裏所寫的那樣或烤成乳豬或燒成焦炭,那實在是太可怕了!秦臻可不覺得自己和丈夫會有像兒子那樣逆天的好運氣,即便是靈物曝光還能輕輕鬆鬆的在藍階巔峰師尊的護佑下不損分毫的全身而退!


    繞過巨大的船坊,他們就進入了廣贇江。


    此刻的廣贇江上已經是熱鬧非凡,各種各樣的船隻用纜繩連鎖在一起會並成一個巨大的集市,人們仿若如履平地般的行走在船隻上,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濃濃的笑意。


    “居然已經這麽多人了!相公!我們快上去!”眼瞅著齊修遠命人把他們的小船也並攏過去的秦臻挽著丈夫的手在甲板上又蹦又跳。


    齊修遠無奈地瞥她一眼,“換了鞋再說,你現在的繡鞋一走過去就全都濕透了。”


    秦臻聽了他的話,隻得讓貼身丫鬟把自己才做了不久的小羊皮靴翻找出來換上,這才被齊修遠牽著手往集市中心的方向而去。


    沿路,他們看到了各種各樣玲琅滿目、千奇百怪的商品,秦臻瞧見好玩有趣的就走不動路了,眼巴巴地仰起頭看齊修遠,每到這個時候齊修遠就會問都不問的直接讓跟隨在後麵的小廝付錢,很快,這次跟隨他們一起出來的下人們手上肩膀上都捧了或掛了一大堆東西。


    更讓秦臻覺得有趣的是還有人在這樣的圩市上賣小吃,秦臻看了頓時口水直流三尺長,孕婦本來就容易餓,在途經一個魚丸攤的時候,秦臻終於忍不住了,幹咽了好幾下喉嚨後,幾乎是三步並作兩步躥到那攤子前迫不及待地說了句:“給我來一碗。”


    “貞娘——”齊修遠的語氣裏充滿著不讚同,這外麵的東西誰知道幹不幹淨!


    “相公……相公……”秦臻抱著齊修遠的手晃悠,邊搖晃還邊一本正經地撒嬌說,“我們的小乖乖餓了,他餓了,他在向他的阿爹和阿娘表示抗議呢!”


    齊修遠啼笑皆非地看著她,劍眉一挑剛要說話,眼角卻在不經意間瞥到了一個渾身狼狽的小男孩。隻見那小男孩正滿臉震驚的往他和妻子這邊望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分明充斥著濃鬱得化不開的迷惑和無措之色。


    齊修遠隻覺得眼眶一熱,險些就這樣落下淚來。


    阿爹……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好奇怪好歡喜的夢……我夢到你和阿娘還活著……你們就在這靈水鎮落居還帶著沒有出生的我……你們……


    齊修遠幾乎是瘋了似的以最快的速度往那個小男孩所在的方向疾奔而去,後麵跟著的是他同樣滿臉迷惑和不解之色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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