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公館,一大清早董麗娜和嚴熠就吵上了,董麗娜之前答應董太太要追查家產的下落,董太太因此給了她一筆錢,好方便她辦事用,不想這錢沒用上,董麗娜就查到了董綿綿,還得知董綿綿已經死了,這件事查到了也無從追起。


    董麗娜本想私吞了這筆錢,好做自己的零花,沒想到藏的不夠嚴氏,被嚴熠找到,拿去給嚴行長墊付了醫『藥』費,還花的一分不剩,這著實惹惱了董麗娜。


    “嚴熠,你就是沒出息,老婆的錢你都私自動用,你要知道,這筆錢不是你嚴家的,是我家裏給的,你憑什麽拿去用?”董麗娜砸了茶幾,一手叉腰,趾高氣昂的叫罵。


    嚴熠低垂著頭,已經懶得去爭辯,父親的病愈發重了,他已經幾天幾夜沒有睡好,下巴泛起了青胡茬,大大的黑眼圈兒,削瘦的臉頰,讓他看上去沒有一絲精神氣,加上被妻子一通言語羞辱,越發顯得失意潦倒。


    董麗娜看他不說話,儼然一個悶葫蘆,忍不住伸手過去,照著他的胳膊狠狠的擰了一把,單薄的衣衫下,隻擰到一把瘦骨頭,讓董麗娜心生驚訝的同時,又有幾分惱怒,他做出這副可憐樣子,是要給誰看?


    “嚴熠,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可憐你,我有今天都是被你害的,我一個大小姐落魄到這個地步,要去娘家借錢,你倒是說說,你還有什麽臉活在這世上?還有你的父母,一個病殃殃,一個半死不活,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嚴熠抬頭看了看她,困『惑』的眼神顯出幾分不解,昔日的董麗娜,雖然並不如他的意,可至少也端莊大方,是個千金大小姐的樣子,可如今幾年過去,她的潑辣勁兒逐漸顯現出來,他想不通。


    也許母親說的對,董麗娜自小跟著董先生行商,心氣兒是高些,『性』子自然也比別的姑娘烈一些,可是對嚴熠來說,他覺得並沒有見到董麗娜行商學到的半點兒好處,倒是一味的跟風投資,卻隻賠不賺,這樣說來,到底誰誤了誰?


    不過這話他隻能在心裏想想,是不能說出來的,否則怕是又要掀起一陣風浪,加上他眼下的確是理虧,迫不得已“偷”了她的錢用,盡管他在心裏很排斥這個字,但無疑,他的行為就是偷,就算他是打算還的,他也沒有底氣迴嘴。


    “麗娜,你別生氣,這筆錢我會還你的,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我不是一點兒工作能力都沒有的,等我父親病情穩定了,我就去工作,掙得錢都會給你的。”


    董麗娜目光複雜的看了他一眼,他如今在她麵前稱唿嚴行長已經用“我父親”這三個字了,儼然已經不把他當一家人,他憑什麽?做錯事的可是他。


    又轉念一想,這樣也好,嚴家已經是無底洞了,東山再起是不可能的,與其被這個妻子的身份連累,倒不如一拍兩散,現在可是新社會,再不是休妻的年代,他們可以離婚,對,就是光明正大的離婚。


    說是光明正大的離婚,可是這話要是董麗娜此時說出來,倒顯得她無情無義,影響自己的聲譽不說,怕是董家都會被人說三道四,落井下石這樣的話,指定是要被人罵出來的,那可就得不償失。


    思來想去,嚴熠既然已經在稱唿上和她生分了,想來也是有離婚的念頭的,那就幹脆借他的口說出來,若他不肯,那就『逼』他說出來。


    想通這些,董麗娜心裏又有了底氣似的,挺了挺腰板兒,鄙夷的目光掃了嚴熠一眼,哼聲道:“你看看你這副樣子,能去做什麽工作?你以為你還能跟以前一樣坐在辦公室裏喝茶就拿工資嗎?”


    “要能力沒能力,要力氣沒力氣,拉人力車都沒人要你,我跟著你吃糠咽菜這麽久,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我就活該嗎?”


    嚴熠皺了皺眉,原來他在董麗娜眼中是這個樣子的,窩囊到一無是處,想來還真是諷刺,當初董麗娜想盡辦法追求他,如今卻想盡辦法想要離開他,人心,果然是善變的。


    “你說的對,我一無是處,你跟著我也是受苦,家裏的事情一團『亂』,如果你願意,不如先搬迴董府去住,如果我以後有出息了,你可以再迴來,如果我永遠這樣下去了,你就重新找個人吧!”


    董麗娜一時怔住了,她原以為嚴熠會推三阻四,或者至少也要好話再哄哄她,挽留一番才是,沒想到他竟然領悟到了她的意思,還說的這樣幹脆,一時間,她倒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質疑了,他到底是想通了,還是有了別的出路?


    董麗娜盯著嚴熠左看右看,他並沒有變,還是那副潦倒樣子,再不複從前風度翩翩,清秀儒雅的樣子,可這樣的他,竟能這般大度?


    “嚴熠,你、你說的是真心話?”


    嚴熠抬起頭,笑了笑,淺淺的酒窩,依舊充滿陽光的樣子,無比真誠的道:“嗯,是真的,我不想連累你,我希望你能過好日子。”


    董麗娜怔了良久,才終於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真的,他真的同意放她走,心裏頭一時五味陳雜,什麽滋味兒都有,連帶著一絲失落,一起湧上來。


    她咽了口唾沫,潤了潤嗓子,點頭應道:“好,既然你為我著想,我留下來也是拖累,那我們就好聚好散吧!”


    嚴熠“嗯”了一聲,點頭,再次點頭,不停地點頭,知道董麗娜收拾了東西,離開了嚴公館,身影消失不見,屋子裏恢複了死一般的安靜,嚴熠才停止了點頭,卻終是忍不住,眼眶一熱,豆大的眼淚滾落下來,無比心酸,這個家,還是散了。


    宋泠月站在昔日嚴氏銀行的門口,看著倒下的銀行牌匾,還有大門上落下的大鎖,頓時一陣恍惚,這是真的嗎?嚴氏銀行居然已經倒閉了,屋子都空寂許久了,那嚴熠呢?他如今怎麽樣了?


    吉誠在宋泠月身後站了半天,看她一動不動,隻盯著那個破落的大門發呆,忍不住走過去,開口問道:“小姐,這真的是嚴氏銀行嗎?銀行怎麽倒了呢?”


    宋泠月迴過神來,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已經很久沒有打聽過嚴家的消息,同在一個京都,嚴家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我居然絲毫不知請。”


    說著話,後退了一步,似乎想要從遠處再確認一下似的,吉誠看她這個樣子,以為她因為貸不到款,所以急糊塗了,急忙上前扶住她,開始苦口婆心的勸。


    “大小姐,您別急,這私人銀行不止嚴家的,大不了咱們再去別家,不至於著急上火,俗話說急火攻心,您可千萬不能急。”


    宋泠月知道他誤會了,也不做解釋,隻說道:“算了,這也是天意,別的私家銀行隻會比央行手續更繁瑣,利息也更高,我們的廠子已經等不及了,隻能舍而求得了。”


    吉誠聽不懂,疑『惑』的問道:“舍而求得?舍了還怎麽得?”


    宋泠月歎了口氣,轉身向車子的方向走,對吉誠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不再孤注一擲的去保廠子了,保住手裏的錢,好好經營鋪子,這是我們唯一的產業,也是唯一的生存來源了。”


    吉誠驚訝了一聲,急忙繞到前頭,追問道:“大小姐,您真的這麽決定了嗎?可是我聽太太說,廠子是您的命啊,怎麽能就這麽舍出去呢?”


    宋泠月笑笑道:“沒關係,我遲早還會奪迴來的,就算不能,我也可以通過別的途徑讓宋家東山再起,我是個成年人,得知道取舍。”


    吉誠便不再說話了,他沒有別的心思,隻知道一心一意跟隨著自己的主子,也就是宋泠月,她好了,他和所有跟隨的人才能好。


    迴去便不再心急了,車子在大街上不急不緩的行駛著,宋泠月倚在車窗上,望著外頭後退的人群和道路,悶悶的想著心事。


    車子拐了一個彎兒,祥福記的鋪子從眼前一閃而過,宋泠月突然想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給幹媽買糕點了,自從上次腦充血出院後,醫生叮囑讓少吃些甜食,那段時間她心裏緊張,一點兒都不敢讓她碰,現在病情穩定了,吃一點兒是無礙的。


    “吉誠,停一下車,我去祥福記買些糕點給太太,順便也給你們買一些,送給你們家裏,這個年你們跟著我都沒安生,就算是我的補償。”


    吉誠應了一聲,踩了刹車,將車子掉了頭,又退迴到祥福記跟前,才笑笑說道:“大小姐,您別這麽客氣,祥福記的點心可是很貴的,買多了要不少錢,我們的工錢一分沒少,您還要補償我們,我都不好意思了。”


    宋泠月沒再說什麽,推開車門下了車,要不要是人家的事情,給不給就是她的事情了,若是不給,她心裏難安,這個錢,一定要花。


    祥福記往常的顧客就不少,如今年還沒出,買糕點的人更多,都排起了長隊,宋泠月嗬了口熱氣暖暖手,站在了隊伍最後頭。


    最前頭的一個人在買糕點,卻不知為何跟夥計起了爭執,夥計似乎說了不好聽的話,那人情緒一時激憤,吵嚷了一嗓子。


    “你們這些人也學會了拜高踩低,誰沒有落魄的時候,往日我嚴家在你祥福記買點心都是成盒的,你可還是這副嘴臉嗎?”


    嚴家?宋泠月聽到這個詞,還有那人的聲音,猛然抬頭望過去,前頭的人身形消瘦,穿的衣服也皺皺巴巴的,看上去落魄不堪,可是她還是認了出來,那是她的熠哥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璀璨帝國:千金不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月下冬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月下冬眠並收藏璀璨帝國:千金不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