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末,正是禦書房中陽光最舒適的時候,秋風不寒,檀香四溢,配上清香的西湖龍井,使得整個人都神清氣爽。朱邢湛批閱奏折時的臉色也好了些。


    尚平容一身邢衛府官服,前來複命,“陛下。”


    “說。”朱邢湛並未抬頭,毛筆沾著朱砂墨,隨著他的手在奏折上勾勾畫畫。


    “迴陛下,歐陽澤與李子楓見麵之時,臣一直在門外,他們之間的談話,不存可疑之處。”尚平容如實迴稟道,“隻是閑話家常。”


    “你是第一天在邢衛府當差嗎?”朱邢湛停下手中的動作,臉色浮上些許陰沉之色,盯著尚平容說道,“上次李子楓潛進邢衛府秘牢與萬梓譽會麵的事。除了徐祥琨這個始作俑者,你們又有誰察覺到了?”


    上次李子楓化裝成獄卒,悄然與萬梓譽見麵的事情,朱邢湛在抵達邢衛府牢房之時,就已經察覺到了,並非是他不願意計較,隻是在那種地方辦了他,對於朱邢湛的計劃來說,沒有絲毫推動作用。


    尚平容雙膝跪地,拱手道,“是臣疏忽,臣這便安排再審李子楓。”


    “不必了。”朱邢湛一口迴絕,“李子楓是什麽人朕了解,想必你也從他人的口中多少聽到過他的為人。”朱邢湛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意在提醒。


    “是。”尚平容一頭冷汗。


    “朕看他休養得也差不多了,這麽閑著,著實便宜了他,在邢衛府隨便挑個苦點的活兒讓他做吧!”朱邢湛始終凝視著尚平容,眼神中提醒的意味更濃。


    尚平容一愣,似乎讀懂了朱邢湛的意思,迴複道,“臣遵旨。”


    朱邢湛皺皺眉,也不想費神再多說什麽。繼續批閱奏折,沉聲道,“退下吧!”


    尚平容離開後,朱邢湛思索良久,對著一旁伺候的禾盛吩咐道,“傳旨,將原邢衛府閣領徐祥琨從蔬圃調至邢衛府雜院,與李子楓作伴。”


    邢衛府的雜院,是專門讓服刑犯人做苦工的地方,活計也又髒又累。


    “遵旨。”


    李子楓入獄小半個月,終於能在院中長時間唿吸道新鮮的空氣,雖然活計讓人一言難盡,但至少不用整日悶在囚室中發呆,關鍵是還不用戴著沉重的鐐銬。


    “就是這裏了,今天你就先把所有的衣服洗了吧!”


    李子楓正在刷馬桶,就聽到了獄卒對他人下的命令。雖然獄卒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蠻橫態度,但李子楓聽的出來,這個獄卒說話聲中,帶著一絲躲閃和無力。


    究竟是何人?李子楓眉頭一緊,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徐祥琨!


    不確定地迴頭看去,果然是他,徐祥琨聽完獄卒的吩咐後,轉眼也看到了李子楓,徐祥琨嘴角微微上揚,像是久別的好友重逢一樣。


    邢衛府的雜院很大,刷馬桶和浣洗衣物的地方有些距離,徐祥琨特意繞了個彎,借著打水的機會,走到李子楓身邊,一邊打水一邊說道,“好久不見。”


    李子楓眼眶發酸,盯著徐祥琨看了好一會兒,徐祥琨想比之前清瘦了些,神色中難免透露著憔悴,看來蔬圃的日子,並不好過。李子楓微微歎口氣,滿心愧疚地說道,“是我連累你了。”


    “如今如你所願住進了邢衛府,可滿意了?”徐祥琨神色莫名,挑了一桶水上來,倒在李子楓正在清洗的馬桶中,動作利索,沒有水花濺出來。


    李子楓微皺眉頭,“你為什麽要幫我?不惜賠上自己的前程?”


    李子楓這幾日依稀聽獄卒念叨過,說徐祥琨被朱邢湛抓了以後,就以通風報信,涉嫌犯上作亂之名,發配至菜園種地,又被沒收了家產。


    徐祥琨又打了一桶水拎著,看著李子楓的眼神中,覆上些許落寞,又有些許玩味,“李公子自詡記憶力好,怎偏生忘了此事?”


    “什麽事?”李子楓搜遍了整個腦海,都不記得自己曾經認識過徐姓的人。


    “‘我到底為什麽要幫你’這個答案,你還是自己好好想吧!”徐祥琨說道,“但無論你是否能想起來,至少我是為了你才落到這般地步,若有朝一日我們出去了,你可要收留我這個無家可歸之人啊!”


    “我們還出的去嗎?也許我們會這樣過一輩子。”李子楓忽然對著徐祥琨的背影說道,意有所指,他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些事。


    徐祥琨停下腳步,默默地歎了口氣,“別這麽頹廢,日子還是要往前看的。”


    心酸的情緒湧上心頭,小時候在鴻苑山莊苦日子的煎熬下,他記得曾經也有個和他同齡的小夥伴夜這樣跟他說過:別頹廢,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李子楓站起身,對著徐祥琨一字一頓地問道,“那你為何姓徐?”


    這句話,觸動了徐祥琨最心酸的往事,“一言難盡。”


    隨後,徐祥琨便頭也不迴地走了,李子楓看著他的背影,自語道:好久不見。


    若說獄卒對徐祥琨有所顧及,但對李子楓就沒這麽客氣了,一個高壯的獄卒見李子楓一直發愣,甩手就是一鞭子抽過去,伴隨著的是嗬斥聲,“剛才偷懶閑聊,這會兒又發呆,若是刷不完這些馬桶,你晚膳就別想吃了!”


    是夜微涼,深秋的風更冷了,慘淡的月光幾不可見,一個黑影悄然劃過上空,嫻熟地在偌大的清平王府前後花園中穿行,最終落在王府的後花園中,隱身於一顆百年老鬆上,觀察著後門周圍的動靜。


    巡邏侍衛邁著整齊的步伐在後花園穿行,一切正常,但監視的黑衣人總覺得氣氛不大對,看似寧靜的後花園,似乎隱藏了些許殺氣。


    輪值侍衛交接班的時候,出現了空檔,黑衣人看著,更加重了心裏的猜測,果然,讓他感到充滿殺氣的人出來了,一個身著和鬥篷,帶著鐵製麵具的人。


    身上的黑色衣物與茫茫夜色融為一體,唯有鐵麵具,泛著寒光,黑衣人屏氣凝神,一手緊緊地捏住鬆針,一邊仔細地辨認著,看著黑鬥篷的身影即將消失在夜色中,黑衣人毫不猶豫地追蹤過去。


    追到城門口的時候,原本緊閉的城門,為此人開通了一個小門以供出入,黑衣人大驚,看來衛安城的局勢,要比預想的危險許多。


    黑衣人不敢再追過去了,隻得找個落腳點停下,目光掃視了一圈,迅速閃進了依舊亮著燈火,接待夜行人暫時歇腳的蔡氏小吃鋪。


    老板蔡堃安排完前堂的最後一波客人後,便上了門板子。獨自迴屋後。點燃火燭準備洗漱休息時,莫名的刮來一陣風,燭台上的火苗劇烈地晃動著,蔡堃渾身一抖,忽然看見一個黑衣蒙麵人站在麵前。


    還未等蔡堃喊人,一把寒涼的短劍就架在了脖子上,“別動!”


    蔡堃停止了動作,“這位好漢,你是哪路的?若要錢財,櫃子的抽屜裏倒是有些。”蔡堃此時隻想著好漢不吃眼前虧。


    雖然做著威脅生命的動作,但黑衣蒙麵人的目光中沒有絲毫殺意,“怎麽?邢衛府大牢都敢闖的蔡老板,此時卻怕了我這個打劫的?”


    蔡堃神色一緊,隻覺得眼前這個蒙麵人的聲音有些熟悉,正苦想時,黑衣人收迴短劍,揭下遮臉布,蔡堃頓時瞪圓了眼睛,“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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