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楓一夜沒睡,就這麽在床邊坐著看了一夜的月亮,直到天色微亮,如同當年身世暴露的那一夜似的,不同的是,此時不會有歐陽澤派的暗衛日夜監視。李子楓起身倒了杯涼透的水喝下去。


    如今丞相府一事未了,皇帝態度不明。李子楓本就在淩夜宮和皇家的邊緣冒險遊走,本以為因自己的身世引起的風波逐漸平息,可偏偏在此時又被提及。躲無可躲,避之不及。李子楓揉了揉微皺的眉頭。


    兩日後的掌門人大會,李子楓忽然低低地念出聲,忽然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這時,房門敲響了。李子楓胡亂洗了把臉,抓起一件外衣披上,“師父?”


    歐陽澤眼睛通紅,布滿血絲,看來也是一夜未睡。歐陽澤神色凝重,“哦,為師看你這屋一直亮著燈,想必你又是一夜未睡,便過來看看。”


    李子楓把歐陽澤讓進房間,想沏茶,卻發現水已經涼透,還未有新燒的熱水,歐陽澤一把攔住了他,“不必,為師就是過來跟你說兩句話。”


    李子楓規規矩矩地站在歐陽澤身邊,恭謙地說道,“各派掌門人大會一事,是弟子疏忽。”李子楓抬頭看歐陽澤一直盯著自己看,連忙又微微垂下眼睛繼續說道,“弟子這兩日便安排準備一些相關事宜。”


    歐陽澤抓著李子楓的手腕讓他坐下,“肅嚴長老已派了執事弟子下山安排。”


    “您是說子寧和文賢嗎?”


    歐陽澤點點頭,李子楓繼續說道,“那弟子更要去看看,弟子若不露麵,想必各位掌門人便不會善罷甘休。”


    “那幾個老古董此時鬧出這般,分明就是要逼你出麵。”歐陽澤的表情忽然嚴肅起來,“子楓,到了這個時候,你更應該明白,何事才是你最該去做的。”


    “弟子明白。”李子楓當然明白歐陽澤的意思,但如果自己始終不露麵,任由事態發展,便會讓這些個掌門對衡山派有所微詞,奸人也會想出其他辦法來對付自己,李子楓說道,“師父,時過境遷,弟子不怕。”


    一句簡單的‘不怕’,讓歐陽澤看到了李子楓因傷病而失了往日潤澤的雙眸中,透露出的堅韌。看著李子楓出奇的冷靜,歐陽澤心底淡淡地掃過失落感,他有時真希望,李子楓還會像小時候那樣,扯著自己的衣袖說‘我怕’。


    歐陽澤略縮沉思,終是無奈地歎了口氣,“如此也好。”


    清晨時分的氣候,還有些清涼,李子楓隨便披了幾件衣裳,便出了門。一旁的草叢傳來衣角摩擦樹枝的聲音。李子楓下意識地握緊了劍柄。


    “你又什麽都不跟我們說,自己一個人去出風頭?”菱溪的聲音從一旁的樹枝中穿行出來,菱溪的衣角已經被清晨的露水所打濕。


    李子楓看見她,有些無奈的一笑。又有些頭疼,但同時心裏又有一股微微的暖意,他點了點頭說道,“並非不通知你們,隻是我今日出門有其他事要辦。”


    “你小子騙鬼呢?你還能有什麽事?丞相府,還是你的身世風波?”沈鴻飛從草叢中鑽了出來,隻不過他似乎蹲的位置比菱溪還要低上些許,就連頭發都已經被露水所打濕了,衣衫也被枝葉劃得挑了絲。


    李子楓嘴角抽了抽,無奈地撫上額頭連連歎氣。


    “衡山派弟子出去辦事,你們跟著去添什麽亂?”沈天雄不知何時走了出來。


    看到沈天雄,沈鴻飛和菱溪頓時收起了那嬉笑玩鬧的臉,靜靜垂首在一旁打了招唿,李子楓拱手道,“沈閣主早。”


    “你當真想明白了?”沈天雄一如既往的嚴肅。


    “是。”李子楓點點頭,沈天雄一站在麵前,他就有種莫名的不自在。


    沈天雄深邃一笑,“也罷,那歐陽老頭兒最會教徒弟了,你身邊這麽多暗衛保護,隻要你不幹些逞英雄冒險的事,想來安然無恙。”


    沈鴻飛聽罷,暗自腹誹,“他這幾日的行動,本身不就是最大的逞英雄?”菱溪在一旁狠狠地捏了他一下,低聲道,“你可少說幾句話吧!”


    正在他兩人暗自交流做小動作的時候,沈天雄卻忽扭頭看著他們,臉色也暗沉了幾分,“還愣著做什麽?今日都很閑嗎?!”


    沈鴻飛和菱溪是有心反駁,卻也無力開口,怏怏不樂地告退離開。李子楓看了看二人離開的身影,也拱手告辭。沈天雄默默地看著李子楓的背影,神色莫名。


    這時,歐陽澤也穿戴整齊地走了出來,“沈兄還有起早望遠的習慣?”


    沈天雄臉色沒有絲毫緩解,相反多了幾分凝重,“歐陽兄的心思倒也是大,兩年一次的掌門人大會雖說是慣例。但如今眼下這局勢,這些個老古董分明就是來者不善,你倒是舍得放他去做,萬一有什麽不測,那將是江湖的損失。”


    沈天雄把手放在腰間的劍上,字字一頓道,“更是你衡山派的損失。”


    歐陽澤重重地歎了口氣,此時,他寧願李子楓身上沒有這麽多的擔子,自己給他施加的壓力,著實有些大了。歐陽澤決定,待這次掌門人大會事一了結,便讓李子楓即刻迴山,暫避鋒芒。


    天色漸明,街上的行人逐漸多了起來,小商販們喜笑顏開地迎接往來行人,酒肆店鋪也開了門板,開始了一天的營生。


    李子楓快步在人群中穿梭,甩掉了一個又一個跟蹤之人,他準備先出城去仕青山腳下的小鎮看看,再轉道與許子寧、周文賢二人匯合。


    可越是趕時間,越是被某些事某些人絆住,就在李子楓看見城門的時候,在不遠處售賣扇子的攤位前,看見了徐祥琨。徐祥琨看似是在選扇子,實則眼神時不時地在周圍遊走,最終停留在李子楓身上。


    “不知那場賭局,徐閣領贏了沒有?”二人一前一後地來到庇蔭無人處,李子楓因有急事,率先開門見山地問道。


    徐祥琨看似輕快的臉色,難掩一絲沉重,“勝負未明。”


    李子楓微微一怔,“丞相大人如何?”


    “麵子多少還在,你放心,萬大人現在可是我們邢衛府的座上賓,好得很。”


    李子楓奇怪地笑了笑,“看你這樣子,並未比之前輕快多少。”


    “確實。”徐祥琨展開扇子把玩著,隨即指了指頭頂上的紗帽,“搞不好我這頂烏紗帽都快沒了,也許順帶著腦袋一起。”


    李子楓神色一緊,“到底出什麽事了?”


    徐祥琨忽然凝視著李子楓,說道,“想必那影無蹤已經與你碰上麵了,我覺得他說的話,你可以考慮一下,之前是我疏忽了。”徐祥琨說著,走近李子楓低聲附耳道,“衛安城不是什麽好地方,你還是快些離開吧!”


    李子楓皺皺眉,雙眸之中慍色盡顯,“你這個人好生奇怪,一會兒要我留,一會兒又要我走,你當我是什麽人?”


    “權當是朋友如何?”徐祥琨神色莫名,絲毫不介意李子楓已然生氣,“於公於私,我都不希望你出事。之前是我太自私。”。


    “於私?”李子楓挑起眉頭,搜遍了整個腦海也不得果,“除了在這衛安城中,我們從前何時有過私交?”


    徐祥琨臉上頓時浮現淡淡的失落感,他扯了扯嘴角,拱手道,“眼線頗多,在下言盡於此,李公子當心。”說罷,頭也不迴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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