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撥開濃厚的雲層,向大地灑下大片金色的光芒,沉重的城門‘吱呀’一聲打開,趕集的人進進出出,街邊的店鋪也開始了一天的營生。


    李子楓化裝成獄卒的樣子,趁著換班值守的時候,進了邢衛府。一場特殊的審訊開始了,又或許,隻是萬梓譽,李子楓和徐祥琨三個人之間的戲碼。


    “老夫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不知徐閣領還想知道什麽?或是陛下想讓我說什麽?”萬梓譽麵不改色,炯炯有神的眸子有意無意地往徐祥琨身邊的獄卒看去。


    “丞相大人。”徐祥琨一改常態,嚴肅地說道,“不瞞您說,卑職奉旨調查丞相背後所有的人員往來,或是家產情況。卑職希望您還是不要隱瞞的好。”


    “這是要把老夫的家底都翻騰出來嗎?!”萬梓譽眉間慍色盡顯,“你們邢衛府不是有的是手段嗎?請旨抄家清點不是更直接嗎?又何必多此一舉?”


    “丞相大人息怒。若是能這麽直接,卑職何必還在這跟你說這些話?”徐祥琨微微皺眉,臉上沒有絲毫和氣,與上一次審訊的態度截然相反,“再者,陛下多少還是顧及丞相府的麵子,您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想想太子和皇後不是?”


    萬梓譽聽徐祥琨把話頭直指皇後和太子,不由得怒從心中起,氣得胡須都跟著顫了顫,低沉著聲音怒吼道,“徐祥琨!”


    徐祥琨隻是無所謂地笑了笑,繼續說道,“卑職知道您還是沒考慮好,畢竟牽扯了丞相府的利益,不過沒關係,卑職可以給您一炷香的時間考慮。您好好想,卑職去外麵候著。”說罷,朝身旁的‘獄卒’遞了個眼色,“伺候好丞相大人。”


    獄卒點了點頭,徐祥琨走過獄卒的時候,低聲附耳道,“把握好時間,否則,我無法保證你的安全。”


    刑室的門關閉,安靜到隻有兩個人的唿吸聲,萬梓譽打量著獄卒,沉沉地歎了口氣,“年輕人果然都是不怕死的,老夫真不知道是應該慶幸還是難過。”


    獄卒伸手揭人皮麵具,露出真容。萬梓譽看看門外,指了指對麵,“那個徐祥琨狂妄自大,出言不遜,讓老夫窩了一肚子火。你可有興趣陪老夫坐下聊聊?”


    李子楓也看了看外麵,對萬梓譽拱手行了一禮,便大大方方地坐到對麵,“所以您是準備來拿小的出氣嗎?我們大人也是奉旨辦事,您……”李子楓從身上拿出朱洛雲送他的雙龍戲珠玉佩,手指沾水,寫了個‘安’,以示太子平安。


    “小小的獄卒,竟也學會了冠冕堂皇之話。”萬梓譽看著玉佩,和那個‘安’字,稍稍鬆了口氣,隨即也沾水寫道:府上如何?


    “小的讓您見笑了,聽的多了,也就學會了。”


    李子楓麵色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迴應萬梓譽,丞相府出了內奸,傳出去,有損顏麵,萬梓譽看李子楓猶豫的樣子,直接沉聲道,“有話直說。”


    “其實,小的…小的認為,您可以考慮下我們大人說…說的話。”李子楓一邊說著,一邊用水迴應著:有內奸滅口。鴻苑山莊?


    萬梓譽會意,李子楓的意思是,在丞相府發現內奸,懷疑是鴻苑山莊之人所為,這一切都解釋通了。可是內奸被滅口,一切查無實據,他還是無法自證清白。


    李子楓皺皺眉,猶豫很久,還是從身上掏出了那個清閣令牌,還有肖雲給的萬梓譽的信物,萬梓譽眉頭緊蹙,他顯然明白了李子楓的意思,就是暗藏丞相府影衛殺手的郊外別院,查到了清閣的殺手,但又沒留下一個活口。


    萬梓譽略作沉思,說道,“果然是能說會道又衷心的,不知你記憶力如何呢?”


    “大人就別拿小的尋開心了,小的隻是個小小的獄卒,平安度日,養家糊口罷了。”李子楓說著,點了點頭。


    萬梓譽拿起那枚玉佩,在玉佩背麵的紋路邊緣處,用手指劃了幾圈,李子楓努力地看著,牢牢地記在心裏,隨即又點點頭,示意萬梓譽放心。


    徐祥琨始終在門外不遠處候著,看著一炷香即將燃盡,擔憂地看看刑室,心裏暗罵李子楓怎麽沒有絲毫出來的動靜,隨後若無其事地整理著束腕,以掩飾內心的緊張,待一炷香燃盡再不出來,他便要進去看看了。


    這時,一陣腳步聲有規律地由遠而近。徐祥琨詫異地迴頭望去,不禁倒吸了口涼氣,沒等到李子楓出來,卻等來了皇帝朱邢湛!


    徐祥琨不敢再看刑室的方向,連忙上前跪迎,“臣徐祥琨參見陛下。”徐祥琨額頭點地,極力控製著全身的顫抖。隨同的獄卒也跪了一地。


    朱邢湛看了眼徐祥琨,皺了皺眉,“你為何會在外麵?”


    徐祥琨一顫,極力平穩著唿吸說道,“迴陛下,萬大人他一直不肯開口,臣也不好太逼他,便請他先安靜地考慮一下。”


    朱邢湛不置可否,“裏麵還有何人看守?”


    徐祥琨迴道,“迴陛下,臣留下一獄卒看守。”


    朱邢湛的臉色瞬間沉下來,若有所指地說道,“徐閣領的心思可真是大,單留下一人看守,就不怕那獄卒被收買,做了什麽逾規之事?”


    一旁的禾盛看徐祥琨還跪著,小聲提醒道,“徐閣領還不把牢門打開?”


    “是。”徐祥琨迴過神,連忙起身開了牢門。


    刑室裏麵,萬梓譽早已跪伏在地,恭迎聖駕,李子楓也早已化裝扮迴了獄卒的樣子跪在一邊,朱邢湛的雙眸一直看著李子楓的方向。


    這時,萬梓譽說道,“老臣恭迎陛下,讓陛下親臨刑獄大牢,是老臣失禮了。”


    朱邢湛凝視著萬梓譽,似笑非笑道,“這倒無妨,倒是朕委屈了丞相大人,內心甚是不安,便前來探望。看這裏的獄卒有沒有對您不敬。”


    朱邢湛說罷,又將目光落在了裝成獄卒樣子的李子楓身上,跪伏的李子楓很好地詮釋了小獄卒麵對聖駕時的緊張樣子,胳膊有些發抖,大氣不敢出一口。


    “抬起頭!”朱邢湛的低喝聲傳進耳朵。


    李子楓微微一抖,猶豫著抬了頭,映入朱邢湛眼簾的,是一張陌生的臉。


    就在徐祥琨在外恭迎聖駕的時候,李子楓早已迅速地恢複成獄卒的麵容,處理掉桌上所有的水跡和一應物件,從容地等著朱邢湛進來。


    朱邢湛似乎並不肯放過他,隻是繞到桌邊坐下,仔細看著桌麵上的物品,問道,“你叫什麽名字?直屬上級是誰?為何會在這裏?”


    李子楓雙眸緊縮,徐祥琨倒吸了口涼氣,連忙上前一步迴話,“迴陛下…”


    朱邢湛淩厲的目光甩過去,“朕沒問你!”


    徐祥琨訕訕地閉了嘴,緊緊地攥緊衣角,就在他崩不住要跪地請罪的時候,李子楓卻略顯緊張地說道,“迴陛下…小的叫李三,小的直屬上級是…是尚平容…尚大人,今日換班,徐閣領便…便點了小的來此看守。”


    徐祥琨鬆了口氣的同時,又驚訝於李子楓的消息,匆忙之下,隻讓他冒充獄卒李三進來,卻忘了提醒他直屬上級的名字,他是怎麽知道的?


    這一切要歸功於歐陽澤的情報,歐陽澤以防萬一,通過人脈弄來了邢衛府所有看守獄卒的名單,逼著李子楓用一晚上的時間背下來。此時卻用上了,幸好。


    朱邢湛凝視了李子楓許久,沉聲道,“都退下,朕有話要單獨對丞相大人說。”。


    “是!”一眾人離開刑室,徐祥琨也鬆了口氣。


    正值換班時間,照例,值夜的‘李三’可以迴去休息了,李子楓與徐祥琨對視一眼後離開,走出邢衛府大門不遠後,李子楓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才覺得春迴大地,腿一軟,險些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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