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李子楓側臥在歐陽澤房間的偏榻上,麵色潮紅,額頭敷著濕涼的帕子,嘴裏的藥味依舊濃重。李子楓努力地睜著略顯渾濁的雙眼,靜靜地看著歐陽澤的身影來迴走動,又慢慢靠近床榻。


    他真的是渾身無力了,無力再起身請安,隻想就這麽安安靜靜地睡過去,但頭疼腦脹折磨得他無法入睡。寬厚的手給他換下了額頭上被蒸熱的帕子,丟進旁邊的水盆裏再次浸濕。


    歐陽澤歎口氣,看李子楓病得昏沉依舊不肯入睡,知道他是為險些被害之事心有餘悸,心裏有些沉重,“尚清苑已經讓你感到不安了嗎?”


    李子楓唿吸輕飄飄的,輕啟蒼白的嘴唇,“習武之人,又有哪天是真正安心的呢?行走江湖鋒芒畢露,恐遭人暗殺。身居高位,又要提防被小人陷害。”


    歐陽澤神色凝重,“到底是誰要害你?告訴我。”


    “心魔。我們之間的心魔。”李子楓的雙眼愈發模糊,“我累了……”


    歐陽澤歎口氣,給他掖好被子,“累了就好好睡,什麽都別想。”


    就在歐陽澤要起身離開時,忽然被李子楓扯住了衣袖,李子楓迷蒙的眼睛漾著水光,仿佛極力地想從歐陽澤身上尋到什麽,沙啞著聲音道,“您掀起被子,把何襄拖下地的那一刻,是否從心底認為就是我做了那醜事?”


    歐陽澤一怔,張張嘴,終是沒有說出什麽。李子楓失望了,雙眼黯淡失神,嗓子幹澀,“我明白了。”說罷,緩緩地閉上眼睛,手臂慢慢地滑落。


    歐陽澤嚇了一跳,連忙叫來守在門外的明僳,明僳上前診脈後,鬆了口氣,“掌門放心,子楓隻是太累了,睡過去了。中毒本就傷及根本,剛才為了保持清醒,又強行調動內力,再加之平日裏太過操勞,所以……”


    歐陽澤悵然若失,“我明白了,今夜就勞煩你照看好他。”


    “掌門師兄放心。”明僳目送歐陽澤走出房間,沉沉地歎了口氣。既然心疼,又何必要折磨,若是厭惡,又何必留在身邊?


    歐陽澤走出房間,臉色忽然變得異常陰沉,暗衛遺皓即刻現身,“掌門。”


    “即刻徹查,‘混心草’這種不幹淨的東西是如何進了尚清苑的大門?!”


    “是!”遺皓領命,但他並沒有馬上離開,在歐陽澤手下辦事多年,他明白歐陽澤接下來還有吩咐,“即刻給青鬆堂的沈堂主傳信,讓他協助調查一些事……”說著,歐陽澤的聲音頓時降低幾分。


    “是!屬下即刻去辦!”遺皓領命,身影瞬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歐陽澤走迴書房,重新拿起一本本冰涼的公文,經過這麽一番折騰,讓本就習慣熬夜的他,徹底失去了睡意……


    這時,屏風後一抹淡淡的身影逐漸明顯,歐陽澤並沒有意外,隻是如往常般吩咐道,“把影衛隊伍裏的飄雲和沉雨調迴來,繼續留在李子楓身邊,暗中保護。”


    “屬下遵命。”來人是影衛隊長,代號無痕。無痕領命後,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猶豫著要說什麽。這一切被歐陽澤看在眼裏。


    “有什麽話就說,吞吞吐吐的成何體統?”


    “是。據調查,當年由公子帶領的剿滅淩夜宮分舵的小組中,確實出了內奸。”


    陳年往事再次被提及,猶如把紮在心裏的一根刺,再次朝著心口的位置加深了幾寸,歐陽澤皺皺眉,雙眸染上慍色,“人盡皆知的事,還用得著你來迴稟?!”


    無痕低下頭,明白自己再猶豫下去,歐陽澤就要下逐客令了,於是以最快的速度說道,“隻是,除了公子秘密跟李世傑見麵外,還有一人,期間擅自外出,行蹤詭秘。而且有一次是在公子離開之後才出的門。”


    歐陽澤眉頭輕揚,捏起桌上的茶杯把玩,“是何人?”


    無痕無奈地歎口氣,“那人是喬裝出行的,屬下不得而知。”


    歐陽澤眉頭緊鎖,“繼續查,我要確鑿的證據!”


    “是!”燭台上的火光微微一晃,無痕消失於無蹤……


    夜更深了,天空像是被潑了墨似的,暗沉沉的找不到一絲光亮,寒風徐徐地吹著,樹枝沙沙,房門也‘吱呀’作響,石墜紅著臉迴到雜事坊自己的房間,站在床邊,收拾著行裝,準備明日天亮就下山,一陣風順著門縫竄進屋子,引得桌上的燭火劇烈地晃動了一番,石墜忍不住打了一個又一個寒顫。


    旁邊三三兩兩跟她同住的侍從女弟子,收拾著臉盆,準備打水洗漱,目光卻時不時地瞥向石墜,嘀嘀咕咕的……


    “要是我做出這等醜事,不用等天亮,早就連夜下山了。”


    “那是,石墜想著麻雀飛上樹枝便鳳凰呢,誰知讓野貓偷了腥。”


    “是呢!公子即便再落魄,現在也是掌門身邊的人,掌門到底是心疼的,哪能縱容這種事呢?”


    石墜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抹著眼淚


    “都說什麽呢?!”


    一聲嚴厲的嗬斥自房門處傳來,話音落地,進來一個中年女子,是雜事坊中專管女弟子的管事肖無袖,肖無袖年三十有五,體型個頭中等,穿著樸素,頭頂挽了簡單的發髻,眼角已顯現出淡淡的細紋。


    肖無袖嗬斥道,“我方才聽了半天了,都說的什麽糙話?像個女孩子說的嗎?!都想挨板子嗎?!還不該做什麽做什麽去!”


    侍從們一個個地端著水盆出門打水了。石墜放下手中的包袱,向肖無袖微微行了一禮,“方才多謝肖管事了。”


    “無妨。”肖無袖聲音有些粗,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勸道,“好了,你也別多想,收拾完東西抓緊睡覺,明兒一早用過早膳,去我那拿些銀兩當路費,以後好好做人,切勿再惹事了。”


    “是。”石墜揉了揉哭腫的眼睛。


    肖無袖歎了口氣,轉身離開房間,石墜繼續收拾東西,她心中憤恨不平,明明是聽命辦事,暗中配合,為何卻讓自己擔起這莫名的罪名,況且在整個事件中,她好歹也算是受害者,她的清白身子,似乎也沒了。


    忽然,一陣風吹過,冷颼颼的,石墜再次打了個寒顫。


    雜事坊的人紛紛去火房打了熱水迴來,卻發現女弟子的居住的屋子黑了燈火,其中一個女弟子忍不住抱怨,“燈怎麽黑了啊!肯定是那石墜報複我們,設下了陷阱等著我們往裏跳。”


    另一名女弟子神神秘秘的,做著噤聲狀,“還是小心些吧!”


    兩人嘀咕著,小心推開房門,“啊!”一聲大叫,緊接著手裏的水盆滑落,丁零當啷地在地上翻滾著,水肆意地流著,冒著熱氣。


    “吵吵什麽?!都不想睡覺了是嗎?!”肖無袖沉著臉嗬斥道,那兩名女弟子哆嗦著讓開道,肖無袖本想再訓斥幾句,卻發現她們目光有異,便順著她們的眼神向屋裏看,頓時目瞪口呆!


    屋中的房梁上,吊著一個人,正是石墜!石墜低著頭,雙目緊閉,脖子被白綾死死地纏著吊在房梁上,身子無力地垂著。肖無袖穩住唿吸,連忙招唿著把石墜放下來,但已經晚了,石墜已經氣絕身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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