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水蓮其實從一進家門就發現了,這個家是她意想不到的幹淨。


    雖然一看就不是有錢的人家,但是各種東西擺放合理,四下裏幹幹淨淨,一塵不染,就連犄角旮旯也是幹幹淨淨,包括各種電器的開關,容易被人忽略的細節,都是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葉水蓮平時和陳誌剛相處,隻知道他在後廚算是最幹淨利索的一位大師傅了,因為這事老板總是表揚他,正因為老板經常表揚他,所以初入那個飯店的葉水蓮才巴結討好陳誌剛。


    那時她以為,陳誌剛是因為老板表揚他,想當先進模範,所以才那麽幹淨。


    後來和陳誌剛在一起說話的時候,陳誌剛說她母親的姥姥,也就是他的太姥姥,出身大戶人家,凡事規範有理,不急不緩,適度有節,所以傳到她母親這一輩還是保持了很好的習慣,比如說愛幹淨,他母親的衣服可以不貴,但是每一件都是幹幹淨淨,大方合體的。


    陳誌剛跟葉水蓮說這些的時候,葉水蓮沒有上心,她覺得陳誌剛多少有些在跟她吹牛,她以為陳誌剛知道她崇拜他,故意跟她吹牛,於是她用極盡調侃地口氣問陳誌剛,這麽說你們家應該有好多古董啦?


    陳誌剛笑笑說,古董倒沒有,聽母親說,其實到她這輩上,是有一件傳家寶的,有一個小葉紫檀的梳妝盒,是她姥姥留給母親,母親又留給她的,據說那個小葉紫檀的梳妝盒質地非常好,是那種泛著金星的小葉紫檀,四周都是人工雕刻的四大美女圖,鏡子還是過去那種古老的銅鏡,如果留到現在,別說幾百萬,百八十萬總是沒問題的,可惜破四舊的時候,被搜出去,當作四舊的東西給毀了。


    葉水蓮一聽眼神頓時黯淡下來,她說被人毀了跟沒有有什麽區別,我還以為你們家有寶貝呢,沒落的貴族有什麽用,除了一副臭架子什麽也沒有,別說小葉紫檀的梳妝盒,就是其他的,值五十萬的也行啊,五十萬還能買套大房子呢。葉水蓮說著,不自覺地又撇起了嘴,眼睛斜睨著向上翻去。


    是啊,沒落的貴族真的除了臭架子什麽也沒有,不過我母親早就被新中國改造好了,一點臭架子也沒有。陳誌剛說我們家祖上也不是一般的人家,我爺爺的太爺爺中過進士,葉水蓮聽著,咯咯笑了起來,她說進士有什麽用,又沒留下寶貝。


    陳誌剛笑笑說也是。


    現在,葉水蓮親眼見了陳家的幹淨簡樸,她的內心不自覺地有一種說不出的敬畏或者是束縛之感。她覺得這樣的環境遠沒有淩亂隨意的環境讓人自在,不過她還算是個有些小聰明的女人,知道入鄉隨俗這句話,進了陳家門,就要按照陳家的規矩做事。


    婆婆現在對她不理不睬不友善的態度,一時半時別指望她教給自己什麽了,於是她落實剛才自己說的那句話,晚飯由她來作。


    陳誌剛在裏屋整理著那些東西,葉水蓮進了廚房。


    她看見門後麵掛著兩個圍裙,一個粉底藍花,一個灰底藍花,她覺得那個粉底藍花得更漂亮一些,就摘下來戴到了身上,她打開冰箱,裏麵有各種各樣的蔬菜,茄子、辣椒、西紅柿等有規則地擺放著,她拿出一顆圓白菜,一個茄子,然後用電飯鍋蒸了一鍋米飯,開始叮叮當當切起菜來。


    她平時在村裏過日子,炒茄子和白菜基本都是大塊的,現在她知道婆婆仔細,於是她用心地切成小碎丁,圓白菜細細地切成條,然後盡量細致地炒了兩盤菜,最後她還用剩下的白菜絲做了一個圓白菜湯,她擔心隻是圓白菜絲味道不好,又往裏麵放了些肉絲,她感覺這樣還不夠豐盛,於是又炒了個青椒雞蛋,涼拌了一個土豆絲。


    四菜一湯,她自己看著很好,端到桌上來,進屋叫陳誌剛吃飯。


    陳誌剛衝他母親的屋努努嘴,示意她去叫母親吃飯,葉水蓮得意地衝陳誌剛斜睨了一下眼睛,腳步輕快地進了婆婆的房間。


    婆婆正一個人背對著她坐在寫字台旁,寫著什麽東西,葉水蓮不知道,婆婆這些年有記日記的習慣,葉水蓮進來的時候,婆婆正在寫日記。


    葉水蓮說話嗓門大,她在農村生活習慣了,進門也沒有敲門的習慣,所以她徑直推開門,大聲而歡快地喊著,娘,吃飯啦!


    原本管自己的母親和以前的婆婆一直是叫“娘”的,可是她知道陳誌剛叫媽,所以剛才也就跟著一起叫媽了,可是現在她在廚房裏忙和了半天,把這事給忘了,於是一嗓子衝口喊了一句“娘”,喊完以後,她有些後悔,不自覺地吐了一下舌頭。


    陳母這麽多年養成一個習慣,她一個人在房間的時候,如果開著門,別人可以隨意進門,如果關著門,別人就要敲門得到她的允許後才可以進來,包括兒子也是這樣。


    現在葉水蓮不管不顧地推門進來了,她心裏有些煩,尤其是聽著葉水蓮那一聲刺耳的“娘”,因為這麽多年,她的兒子陳誌剛女兒陳秀美,包括兒媳顧曉菁和女婿薑家偉都是管她叫媽,她多少有些聽不習慣這個稱唿。加上葉水蓮的不請自到,她心裏還生著氣呢,於是多少有些不耐煩地迴過頭來,正看見葉水蓮在吐舌頭。


    陳母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她說了句,以後進我房間先敲門,就轉過頭去了。


    葉水蓮做好了一桌子飯菜,滿心歡喜地準備等婆婆一起吃飯,一高興就原諒她不請自到呢,結果婆婆的態度絲毫不友善,從一進門就不陰不陽半吞半吐似應非應地吐了個“啊”字,然後就沒出門,現在又埋怨她沒有敲門。


    她辛辛苦苦地忙了半天,好心好意地來叫她吃飯,可是她既不說吃也不說不吃,隻是讓她以後進門先敲門,然後就迴過頭去了。


    葉水蓮一下子幹在了那裏。


    她不知道是應該繼續問一遍,還是轉身離去,她覺得繼續問一遍,看婆婆那不耐煩的表情,會不會更加不耐煩,如果不問,轉身離去,婆婆會不會以為她生氣了。


    葉水蓮這樣站著,不知如何是好,陳誌剛進來了,走到母親身邊,輕輕問了一句,媽,你吃飯吧。


    今天不餓,不吃了,你們去吃吧。陳母迴答兒子的問話口氣明顯和緩了很多,葉水蓮氣得眼圈發紅,一轉身出去了。


    說實話,陳母從迴家的那一刻心裏就不痛快,確切地說是即將進家門的那一刻,聽見葉水蓮跟那個出租車司機吵架,她心裏就不痛快。


    顧曉菁以前跟陳誌剛也吵架,可是他們都是在自己的家裏吵,在她這裏,顧曉菁和兒子都很懂事,有什麽事都迴去說,即使兩個人真的到了打離婚的地步,也沒有在她麵前大吵大鬧一次。


    這麽多年,她和陳誌剛的父親過日子,從來都是安安靜靜,有不高興的事盡量不在孩子們麵前爭執,而是關上門說。也就是說她這個家門裏很多年沒有傳出吵吵鬧鬧地聲音來了,可是葉水蓮,在未得到她允許的情況下,擅進家門還和出租車司機吵吵鬧鬧,並且是因為不大的小事情,這些讓她在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隱隱覺得葉水蓮不是這個家門的人。


    可是盡管如此,葉水蓮還是進門了。


    她一個人迴到屋裏,反複地想,自己歲數大了,凡事替兒子著想,不計較了,於是坐下來,拿出日記本寫點東西。


    這麽多年她記日記,無非是跟天堂的老伴說說話,說說家裏的事情,畢竟有些話不能跟兒女說,隻能跟老伴說說。當她的思維進入到和老伴說話的情景中時,葉水蓮不管不顧地連門也不敲就進來了,讓她心裏再生厭煩情緒,她忍耐著自己的情緒,說了聲“以後進門先敲門”,她可不想在這樣的境況下,和那個她還不能接受的人共進晚餐。


    媽,你看水蓮費了那麽半天的勁忙忙活活做好了,你就吃點吧。陳誌剛知道母親心裏不痛快,小心地勸著母親。


    陳母想了想,雖然她看不上葉水蓮,可是不管怎麽說葉水蓮也進門了,不管她用的什麽辦法,結婚證也領了,那麽她就是這個家的兒媳婦,她早晚也要麵對、接受。


    她略一沉吟,點了點頭,你們先去吃,我這就到。


    婆婆沒給葉水蓮麵子,葉水蓮氣唿唿地迴了廚房,她把剛才炒菜剩下的食材一股腦地塞到了冰箱裏,然後坐在餐桌旁,用手支著下巴撅著嘴生氣。


    陳誌剛進來了,他想告訴葉水蓮,媽這就過來吃飯。


    葉水蓮已經開始嘟嚕了,她說你說有這樣的嗎,我好心好意得給她做飯,壓著一肚子的委屈強裝笑臉地去叫她吃飯,可是結果卻熱臉貼了個冷屁股,對我愛搭不理,還說什麽“進門之前先敲門”,敲什麽門啊,一家人還敲什麽門,人都說好事不背人,背人沒好事……


    葉水蓮正嘟嚕著,她看見陳誌剛的臉色變了,她趕緊迴頭,看見婆婆站在了她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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