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依三人迴到客棧之後,百裏澈便著手調理她體內紊亂的真氣。[]


    因為體中的蟲毒一再發作,對她的身體耗損極大,所以,方才她不過是運功追逐了片刻,腹中的胎兒便開始抗議的造反。


    蘇夜的臉色變得無比陰沉,立在窗邊若有所思的看著外麵的街道,百裏澈為瞳依施針之後,臉色凝重的交代:“如非你不想再要這個孩子,否則,之後不管再發生什麽,都不許在妄動真氣。”


    瞳依輕輕一歎,“方才不過是下意識的反應,當我迴過神來的時候便已經追出去了,要不你把我的內功也封住,讓我一年之內不用動武如何。”


    百裏澈難得沒好氣的晾了她一個白眼,“你現在有孕在身,封住你的內力便是封住你的氣血。氣血不暢的狀況下,你以為孩子還能健康的存活下來麽。”


    瞳依自覺失言,尷尬的輕咳兩聲,視線落到一旁的蘇夜身上,她皺眉問道:“在想什麽。鯴”


    “你說這一路跟著我們的那個那人是葉靜衣?”蘇夜迴頭看著瞳依問。


    百裏澈插嘴道:“葉文成和伶九的女兒麽。自從葉文成做了大雁的左相以後,葉靜衣便被送到別處撫養,以前,我們並未在意教養她的人是誰,現在想想,既然我和蘇漓都沒想到伶九會提前蘇醒並且離開皇陵,而且很早以前她的行蹤連將離宗主都無法掌控,所以,當年將葉靜衣教養長大的應該便是伶九。葉文成將你當成了廢子,便對葉靜衣極度的寵愛,從小便灌輸她是長生國未來的長公主,是這個九州大陸上最尊貴的人這種思想,導致葉靜衣的腦中也有很深的執念和不合身份的傲氣。葉文成死後,葉氏一門也隨之沒落,葉靜衣經曆了那些變故,之後又迴到伶九的身邊,想來那偏執的性子也不會比伶九好上多少。但根據本城主的了解,她身手並不高,也沒有學過什麽武功,唯一擅長的大概就隻有伶九當年傳授給她的迷心曲,以她的能力,不可能避過我和蘇夜的一直跟在我們的身後的。”


    “以前的她的確不可能,但現在的她,已經迴到伶九身邊那麽長時間,你便能確定,伶九沒有什麽邪法能讓她的武功一日千裏,快速的趕超你和阿夜麽。”


    “不可能。”百裏澈篤定的搖頭,“即便是伶九,也無法在我的麵前完全收斂氣息,瞬間在我的麵前消失的無影無蹤,更何況是葉靜衣。而且,以伶九的性格,即便她能夠以邪法讓葉靜衣的武功突飛猛進,也不會讓她太過強大,以至於給她自己造成威脅,能避過我的眼睛和感知,除非她不是人,否則總會留下些蛛絲馬跡。小暮兒,你為何確定你看到的黑影便一定會死葉靜衣。”


    “整個九州大陸,會對我恨之入骨的隻有她一人。”瞳依淡然的迴答:“她一直都認為是我搶走了她的一切,占有了原本屬於她的一切,把她害成了現在這副模樣。以我方才所見的身手,現在的葉靜衣已經脫胎換骨,完全不再是以前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原本我應該和你們一樣,應該感覺不到她的存在的,但我卻能認出她的眼神,她投注在我身上帶著強烈恨意的目光。”


    蘇夜輕哼了一聲,“果然是伶九的親生女兒,一個和她一模一樣偏執的瘋子。”他轉身走到瞳依的身邊,抬手攬著她道:“不用理會她,我們繼續按原計劃出發去南聿。”


    百裏澈看了蘇夜一眼,“你想怎麽做。”


    “敵不動我不動。”蘇夜輕描淡寫的迴答:“太過在意她的存在,隻會讓我們自己亂了方寸,既然猜不透她現在想做些什麽,那就按兵不動等著她自己露出馬腳。依依也說她身上並無殺氣,那就代表她現在並沒有打算對我們出手,隻是因為一些其他的目的才一直跟著我們。或許伶九讓她跟在我們身後,就是為了監視我們的行蹤。所以,我們便在接下來的途中再找合適的機會來對付她吧。”


    他微微瞪了瞳依一眼,“我便不信,伶九真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把她的武功提升到我和百裏澈之上,有我們在你的身邊,沒有任何人能傷害到你,你便安心養好身體,不用再理會她便是。[]”


    瞳依無奈的點了點頭,“也隻能如此了。”


    客棧對麵的房頂,一道黑影悄然矗立,與夜色渾然融為了一體,靜靜的注視著窗子裏發生的一切。


    葉靜衣如深淵般的黑瞳裏映入瞳依的身影,將她的一顰一笑全都記在了腦中,印在了心底,然後,幻想著自己變成瞳依的樣子,幻想著自己取代她後的一舉一動,慢慢的,她就覺得,葉靜衣正在慢慢的死去,而她則一點一點的變成了瞳依。


    葉靜衣的嘴角勾起了一絲詭異的微笑,眼底的神色是無比的滿足。


    當年,她獨自一人遠離了父親,被送到了師父的身邊。起初,她一直都在困惑,為什麽她不能生活在相府,為什麽不能待在自己親人的身邊,可隨著她慢慢的長大,她才逐漸明白,相府並不是她的歸宿,她的歸宿在九州大陸上最頂端的地方。


    父親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來看她,然後會滿足她的一切要求,給她前天下最溫暖的疼寵,他告訴自己,相府中


    現在的二小姐是她的影子,是一顆為她而存在的棋子,隻要自己能耐心的隱忍,耐心的等待,總有一天,她能迴到原本屬於她的地方,並且成為這世間最尊貴的一個人,接受萬民敬仰,享受萬民跪拜。


    她就這樣獨自一人待在遠處,一直等了十五年。在她十五歲及笄之後,她終於等來了父親,等到了父親將她接迴相府的那一天,她隱忍了多年的煩躁和不安得到了化解,她以為她從此可以要風得風要與得雨,按照父親的計劃像小時候一樣,不費吹灰之力的得到她喜歡的一切,但她和父親都沒有想到,那個被他們當做是棄子的葉瞳依卻再度歸來,打亂了他們所有的計劃,讓她的渴望一昔崩塌。


    她強占了自己相府小姐的身份多年,後來又搶走了自己喜歡的男人。她搶走了原本該屬於自己的十三王妃的位置,搶走了蘇夜的寵愛蘇氏王族的榮寵,她得到了那麽多人的維護,甚至連四方城的城主都放下了清傲的架子留在了她的身邊。她殺掉了父親害死了相府中的所有人,害的她無家可歸淪為了北齊太子的玩偶,而她卻理所當然的享受著快樂與幸福,並且昭告天下,她並不是相府小姐,不是葉文成的女兒,她叫暮瞳依,她是大雁國的安國公主。


    嗬嗬……如果她和相府沒有絲毫的關係,為何她竟然頂著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當葉靜衣再度見到了自己的師父,她才明白,原來葉瞳依竟真的不是葉家的女兒,她竟然真的姓暮,而她的身份竟然也是無比的尊貴,她是長生國後裔海神殿祭祀的妹妹,是海神殿下一任祭祀的繼承者。那一刻,葉靜衣隻覺得自己的世界全部崩塌。


    她不明白,為什麽上蒼要對自己如此的殘忍,又要對暮瞳依如此的眷顧。那個女人頂著自己的麵容,偷了自己的絕世美貌,得到了自己渴盼的一切尊貴和榮寵,她明明是一個冒牌貨,為什麽蘇夜要對她死心塌地,卻對自己看都不看一眼。


    她嫉妒暮瞳依,痛恨暮瞳依,她想要將屬於自己的一切奪迴來,但她又發現,她根本無力與暮瞳依對抗,她唯一懂得的迷心曲半點也奈何她不得。


    壓抑在心底的挫敗感和焦急,夾雜著怨恨嫉妒等種種負麵情緒,一度險些將葉靜衣逼瘋,就在這時。她的師父又出現在了她的麵前,揭開了一個更讓她無法接受的現實:她的師父是長生國的長公主,是她的親生母親,但她看著她的眼神卻沒有任何的溫度,沒有對她的半點憐惜眷顧,那個她渴望了半生不得想見的母親,給她的隻有冰冷的算計與利用。


    心涼了,然後就死了。唯一支持葉靜衣活下去的,就是父親曾為她勾勒出的最美好的未來,以及像暮瞳依複仇,像這世間所有欺負過她的人複仇的怨恨。於是,她在師父的身邊委屈求全,配合她的一切計謀,為的就是能讓她信任自己,把自己帶迴長生殿中,讓她做迴長生殿的長公主,讓她能擁有權力和地位,讓她能夠利用長生國的勢力去達到自己的目的。


    她做到了,她也迴來了,然後,她也跨入了深淵的邊緣。


    萬蠱池中,她淒慘的嚎叫喚不起那個女人的半點憐憫,她把自己扔進了那麽惡心的一個地方,和那些毒蟲臭蟲混在一起,她被折磨的遍體鱗傷不成人形,她卻冷眼旁觀,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在溝渠中哭喊掙紮。到最後,她從裏麵爬了出來,成為了那個女人所期待的蠱王,她亦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比以前更美,比以前更豔,最重要的是,她脫去了以前的柔弱,變得無比的強大,她可以在彈指間便奪取他人的性命,可以不用再受任何人的威脅,她在離自己的渴望越來越近,她眼看就能碰觸到自己的幸福,但那個萬惡的女人,卻擊潰了她最後的防備,染黑了她心底的最後一點守護。


    茅草屋的地板上,那一張又一張的陌生的麵孔,那令人無比嘔心的粗喘和呻吟。她僅剩下的東西被那個女人用那種方式奪走,然後,她的心底便記住了一句話。


    她已經沒有了自我,她全身上下的所有東西都可以利用,從此之後,葉靜衣即將死去,她會作為暮瞳依獲得新生。


    萬蠱池裏的蠱蟲改變了她的體質,讓她徹底的失去了作為人所應該擁有的感知和氣息。當她不聲不響的站在黑暗中的時候,她就會像一隻蟲子一樣,徹底的與黑暗融為一體,除了那個掌控了她命脈的女人,那個她應該喚作是師父或者是母親的女人,沒有任何人能夠發現她的存在。


    被撕裂的貞潔讓她徹底的丟掉了自尊,也丟掉了原本的所有性格,她將自己當做了一個提線木偶,忘掉自己曾經擁有過的一切,當自己是一張空白的白字,然後循著記憶中微弱的印象,開始效仿暮瞳依的一舉一動。


    因為她已經成為了蠱王,所以,她可以感知到身邊所有蠱蟲的異動。暮瞳依的身體裏有***蝕骨,不管她走到何處,自己都可以尋找到她的蹤跡,她就這樣潛伏在她的身邊,在黑暗中默默的注視著她,將她的行為舉止都謹記在心中,讓自己一點一點的變成暮瞳依。


    就快了。


    葉靜衣再度伸出手,看著掌心


    那透明的紋路。


    葉靜衣那屈辱不堪的人生馬上將成為過去,屬於暮瞳依的新生馬上便會到來,隻要她成為暮瞳依,她便還是幹淨的相府小姐,她便還是長生國最高貴的長公主殿下,她可以得到這世間最完美的一切,從此光明正大的活在陽光之下。


    嘴角的笑紋越扯越大,葉靜衣悄然轉身,未露絲毫痕跡的隱匿在黑暗中。


    兩個月後,瞳依三人穿過了大雁與南聿交界的城池,來到了他們即將前往的南疆鬼林之前。


    這兩個月內,緊盯在瞳依背後的視線依然存在,隻是卻時有時無若隱若現,視線中的恨意也越來越淺薄,當他們離開了大雁邊境之後,也便是在最近幾天之內,瞳依驚訝的發現,她已經完全感覺不到那視線的存在了。


    瞳依的眼底禁不住湧上了些許的困惑。


    難道真的是她神經過敏,才錯以為身後一直有人緊跟著她們?但她在華城的時候的確有看到可疑的黑影現身,隻是事後便順從蘇夜未再刻意關注而已。可那道黑影在背後隱忍了足足兩個月,如今卻突然消失不見,瞳依的警覺心一下子便升至了頂點。


    如果背後那人真的是葉靜衣,她又在這個時候消失,如果不是伶九有了什麽新的指令,那便是她打算要對自己出手了。


    蘇夜和百裏澈見瞳依神色有異,在得知了她的擔憂後相視一眼,眼底同時劃過了幽暗的光芒,很顯然,他們的想法和瞳依一樣,皆認為背後那道黑影該有所行動了。


    “小心一些,眼前這林子有南疆鬼域之稱,當年除了南疆蠱王之外,沒有人能平安的穿過此處。”百裏澈四下打量了一番,全神戒備的對瞳依和蘇夜交代道。


    南疆的龍脈就隱藏在這南疆鬼林的最深處,他們必須穿過這裏才能抵達龍穴拿到蠱王毒經。傳言這林子裏異常的兇險,稍有不慎就會屍骨無存。如今後方鬼影重重,百裏澈禁不住擔憂瞳依的身體是不是能安全支撐到龍穴之內。


    蘇夜也低頭看了瞳依一眼,視線落在瞳依已經有些凸起的小腹上。她如今已經有五個月的身孕,但多日的奔波卻使得她身形纖瘦,看上去透著一絲病態的孱弱。雖有百裏澈費勁了心思為她調養,卻未有太大的起色,蘇夜心中焦急,但也對麵前的局勢無可奈何,如有可能,他半點也不願瞳依帶著身孕同他們跋山涉水。但他們的對手是伶九,是那個已經瘋魔不擇手段的偏執的瘋子,蘇夜更不敢將瞳依一個人留在王都,更何況,要開啟龍穴大門,隻有海神殿的繼承者親自前去,否則,他們無論如何也別想拿到蠱王毒經。


    “我沒事。”見蘇夜和百裏澈都如臨大敵般戒備著周圍,瞳依拍了拍蘇夜的手,又對百裏澈微微一笑,安慰道。


    帶著孩子的確有很多不便,但她也不過是比以前稍微弱了一點,卻還不至於到弱不禁風的地步。她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更相信腹中的孩子也堅強無比,不會輕易的發生什麽意外,所以,麵對眼前的危機和身後的暗影,瞳依倒是沒有太大的擔心。


    看著眼前蔥蔥鬱鬱的林子,瞳依側目對百裏澈問道:“你以前可有來過這南疆鬼林?”


    難怪九州大陸會傳言這裏是個有去無迴的鬼域,眼前這林子根本就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熱帶雨林,那裏麵自然隱藏著無數未知的危險,但隻是這裏麵的毒蟲便數不勝數,一個不小心就是萬劫不複,若是放在以前百裏澈要帶他們到這裏來,瞳依定然會臭罵他一頓指著他的鼻子訓斥他活得太久了想不開。


    可如今,連她也不得隨他們一起進去送死了。


    百裏澈遞給瞳依和蘇夜一人一瓶丹藥,迴答道:“四方城有祖訓,若非必要,城中傳人不準無故踏入南疆鬼林,即便是一定要來,也得由十方長老一並同意,並派出半數的人手隨行,方可進入這林子。我雖然有心到這裏麵一遊,奈何也不敢違抗祖訓,所以,並未來過這南疆鬼林。我交給你們的是四方城秘製的避毒丹,你們一人服下一顆,以免在林子裏遭了什麽暗算。”


    “算你終於做了一件聰明的決斷。”瞳依歎了口氣,“還是我帶著你們進去吧。若是不熟悉這裏麵的一切,即便你的武功縱橫九州,也會在陷在裏麵屍骨無存。”


    “小暮兒以前來過這裏?”百裏澈有些意外的看著瞳依。


    難怪長生國的祖宗傳話說隻有海神殿的祭祀能開啟龍穴,小暮兒年紀輕輕,竟然有到訪過南疆鬼林的閱曆。


    瞳依意有所指的望向蘇夜,“很久以前的確是來過。”


    蘇夜頓時明白,瞳依指的是她來到大雁之前的經曆,不由得握緊了瞳依的手道:“萬事小心。”


    不管這裏麵有任何兇險,他都會竭盡全力護著她還她腹中的孩子。


    三道身影相繼進入了鬼林之中,小心翼翼的朝林子深處走去,隨後,在鬼林入口的不願處,兩道黑影也相繼現身。


    “師父。”葉靜衣帶著一身黑色的鬥笠,清冷的聲音在空中漫開,伶九側目瞥了她一眼,勾著嘴角笑道:


    “可準備好了。”


    葉靜衣抬手便將鬥笠扯下,露出了鬥笠下精心準備好的妝容。


    柔順的長發隻用一根發帶簡單的束起,盡顯英姿颯爽的幹脆和清靈,一身潔白的長裙飄逸如風,傾城的麗顏上不施粉黛,透著一絲淡淡的疲倦和憔悴,而她的小腹,則微微的凸起,舉手投足間皆與方才進入南疆鬼林的瞳依一模一樣。


    伶九咯咯的笑了起來,繞著葉靜衣轉了一圈,仔細的欣賞著麵前完美的裝扮,喚了一聲,“瞳兒。”


    葉靜衣淡然的看了伶九一眼,清冷的聲音迴道:“師父。”


    “哈哈,好,好,好!”伶九一連說了三個好字,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眼底迸發出異樣的期待和一絲偏執的瘋狂,“跟在他們身後這麽久,你終於還是做到了,便是為師,也分辨不出你和瞳兒到底有何不同。去吧,按照為師的計劃到蘇夜的身邊去,記住,從你進了這個樹林開始,你便再也不是葉靜衣,而是蘇夜深愛的王妃,大雁國的十三王妃暮瞳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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