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夜,溫畫帶著蘭握瑾迴到妄妖。


    蘭握瑾被囚禁在扶幽幾天,消瘦了不少,不過衛黎君此人偶爾喜歡隱藏些實力,他在扶幽地牢裏裝得虛弱,其實根本無傷大礙。


    在蕭清流給自己做了些簡單治療後,蘭握瑾便一直陪在昏睡中的項懷瑜身邊。


    蕭清流不想打擾這兄妹倆,便去找溫畫,溫畫獨自坐在房中,手裏正拿著兩顆木珠子發呆,珠子圓潤光滑,上麵一個刻了山字,一個刻了風字。


    蕭清流在她身邊坐下道:“這個珠子仿佛是你的手筆。”


    溫畫有個小嗜好,閑暇時會拿軟木削出個木珠子把玩,旺財脖子上的珠子就是她刻的,上頭還刻了個財字。


    為此蕭清流吃旺財的醋吃了很久。


    溫畫笑笑:“是啊,這是我當年刻給嵐兒的禮物。”


    “嵐兒?”


    “萬年前我曾被囚禁,那段時光一直是易嵐陪著我,”溫畫迴憶著過去,指腹摩挲著木珠子,目光漸漸變得冰冷:“後來我重獲自由,嵐兒卻消失了,洪荒之中我一直沒有再找到她的行蹤,今天總算是找到了。”


    “可是她卻不是我記憶中的嵐兒了,她好像變了,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溫畫托著腮很疑惑,沉吟片刻,她道:“師父,過些日子瀛洲的老仙君要過壽辰,我們去一趟吧。”


    蕭清流為囚禁二字心頭緊縮,想要再問一句,但又不願揭她傷疤,隻道:“好,你想去哪裏,我們就去哪裏。”


    房間的門被一股巨大的煞氣衝撞地破成了兩半,柳鈴兒憤怒地衝進來,對著溫畫喝道:“你去找湛清了?”


    “嗯。”


    “你殺了他?”


    “沒有。”


    柳鈴兒冷笑了一聲:“你去找湛清不帶我也就算了,居然沒有殺了他!”她煞氣入目,一身的紅衣裳因為怒火幾乎燃成一團火焰,她轉身就走。


    卻被溫畫一道法界攔住,溫畫淡淡道:“你要去做什麽?”


    “當然去殺了他報仇!”


    “鈴兒,你不覺得就這麽殺了他有些可惜麽?”


    柳鈴兒收迴腳步,迴頭看著神色冷淡的溫畫,這才想起湛清也是溫畫的仇人,她冷靜下來問道:“那姐姐想怎麽做?”


    “殺了他多無趣,慢慢折磨才好,你放心我雖然沒有殺他,不過留了半條殘命給他,如今他的敵人一個你,一個蘭大公子還有項姑娘,你們可以用那半條命慢慢玩。”溫畫放下手裏的珠子輕輕道。


    柳鈴兒感覺出她身上那股沉重的殺氣,心中愈發地喜歡她,覺得此刻的溫畫肯定比她狠毒一百倍,折磨敵人的事那麽好玩,她當然沒意見。


    蕭清流默默凝視著溫畫眼底那一縷殘酷的光芒,沒有多言。


    *****


    翌日,項懷瑜醒來了,仍舊癡癡傻傻誰都不認得,包括蘭握瑾。


    蘭握瑾頗受打擊。


    昨天項懷瑜差點被易嵐布置在城中專門物色貌美女子的手下騙去,所幸被溫畫及時發現,又見她竟有清醒的跡象,溫畫猜測湛清或許就在城中,可以對項懷瑜的控製加深,此人狡猾多端,詐死仙界,行蹤杳然,所以溫畫將計就計,裝作項懷瑜的模樣想見見這萬石花城中的“邪物”到底是不是他。


    蕭清流再三保證項懷瑜沒事之後,蘭握瑾才肯進些飯食。


    午間,蘭握瑾收到天墉長老會的信,信不長,蘭握瑾將那幾行字看了又看,麵容一派沉重。


    溫畫救了他,蕭清流救了他的妹妹,蘭大公子對他們兩位自然是交心了。


    於是分享了自己的情報。


    這幾日仙界又有命案發生,這些案子由長老會接管之後發生的愈加頻繁,死的全都是惜花閣裏的仙士。


    惜花閣命案從留下的痕跡來看都是項懷瑜鋼爪留下的致命傷,矛頭直指項懷瑜,溫畫原本猜測這些都是湛清幕後指使。


    但如今湛清人在妖界還被自己重傷,短時間是無法興風作浪的,而項懷瑜一直在自己身邊昏迷著更不可能作案。


    所以,這案子背後恐怕還有更多的隱情。


    溫畫道:“衛黎君,你們天墉與合墟洞府向來沒什麽來往,為什麽湛清一而再再而三要加害你和項姑娘?”


    蘭握瑾被湛清關在扶幽地牢幾天,湛清並沒有跟他多說話,不過他拚拚湊湊還是知道了一些。


    他道:“湛清的目的是想進我們天墉的長老祠。長老祠隻有蘭氏族人才能進去,如果他和阿瑜成親就有資格參拜,可是我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他隻好詐死來離間我們兄妹的關係,如果借阿瑜的手除掉我,那麽更合他心意。”


    天墉長老會,碧落所有仙神都聽說過,那是個比華飛塵的星野宗還要傳統衛道的地方,更無情更高高在上。


    但是天墉的長老祠有什麽東西值得湛清冒這麽大的風險呢!


    “我想是為了那卷被封印的《天機策》殘卷。”蕭清流走過來道。


    蘭握瑾從小在天墉長大,乍聽《天機策》三字也有些茫然。


    蕭清流解釋道:“天墉長老祠的始祖是已退隱紅塵的上神蘭曜,蘭曜上神有一名好友可洞察天機,曾著書《天機策》記載如何誅殺鬼月姝。”他說完無聲地看了眼溫畫。


    溫畫神色淡淡仿佛沒在意的模樣。


    蘭握瑾有些茫然:“那鬼月姝不是早在萬年前就被星野宗與合墟洞府圍剿,伏誅了麽?”


    蕭清流搖搖頭:“那鬼月姝是盤古父神開天辟地之初,洪荒諸天內化出的一枚戾器,可吞噬乾坤,要剿滅,談何容易。”


    “鬼月姝沒死?”


    “鬼月姝當然死了,”溫畫微笑著插嘴:“不過她的力量並沒有消失,隻是被封印了而已,封印的地方隻有星野宗合墟洞府兩家知道了。”


    蘭握瑾雖然年少老成但到底年輕,被溫畫和蕭清流的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如墜霧裏,但他心底隱約明白,《天機策》若記載如何誅殺鬼月姝,那麽必定說明如何控製鬼月姝的力量。


    合墟洞府想要得到《天機策》,怕的就是有這般的心思了。


    他心中對合墟洞府一絲好感也無,想到此更是深惡痛絕。


    蘭握瑾負責這個案子多日來毫無進展,長老會附信上說已派了他人來調查此案。


    項懷瑜的嫌疑隻怕愈加洗不清。


    溫畫的提議是不論惜花閣命案背後的人是誰,他們都統一將罪名退給湛清,如今當務之急便是讓項懷瑜盡早認清湛清的真麵目。


    卻說湛清與易嵐被溫畫重傷,易嵐再度毀容,湛清的一條腿更是已經廢了。


    易嵐帶著滿腔的憤怒與殘廢的哥哥匆忙從妖界趕迴合墟洞府,希望母親霍雲姬可以施以援手。


    合墟洞府的青雲寶座上,高坐著一名女子,看見一雙兒女的慘狀,她依然八風不動,她冰冷如水的聲音在合墟洞府的大殿上迴響:“發生了何事?”


    易嵐雖然跋扈,但麵對母親,她所有的性子全變成了怯懦。


    隻委委屈屈摸著毀掉的臉,跪在霍雲姬腳旁將遭遇哭訴了一遍,又哭哭啼啼地嗚咽道:“母上,您一定要給嵐兒和哥哥做主。”


    霍雲姬瞥了她一眼,又瞧著腿骨被捏碎的兒子,神色中不見一絲關切,隻漠然道:“傷了你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湛清身上的傷還未痊愈,殘廢的一條腿令他意誌十分消沉,聽到母親講話,他也隻是垂著頭沙啞道:“我也不知道,但那樣強大的神力我從未見過,怕是在神君之列。”


    “你說呢?”霍雲姬將目光緩緩落在易嵐身上。


    易嵐模糊著眼睛,迴憶著溫畫的容顏,那張臉太美了就算是享譽洪荒的水悠蓮也無法與之相比。


    “我,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她太美了,母上,我一定要得到她的臉,一定要。”


    易嵐從懷中拿出一副畫卷,卷軸輕輕打開,露出一副美人圖。


    那是真真正正的美人圖,易嵐愛美,也十分擅長描摹美人,這副美人圖隻消輕輕一眼便能令人覺得日月之光也難以描摹其風采。


    她不是最美的卻有著最卓然的氣質。


    霍雲姬卻隻覺這美人在何處見過。


    “母上,你一定要把這女子抓來給我,我需要她的臉......”易嵐近乎聲嘶力竭地大喊著。


    霍雲姬不想理會沒出息的女兒,隻對湛清道:“星野宗的華上君有再生之術,你的腿上或許他有法子。”


    湛清一雙眼亮起了希望的光華:“多謝母上。”


    “我已給星野宗遞上拜帖,不日等星野宗迴複,你再去拜訪吧。”


    湛清忙道了是。


    但不過小半個時辰,星野宗便傳來了迴複,信是懷穆真人親自寫的,說是華飛塵修煉走火入魔了,希望霍雲姬可能趕到救命。


    不論是華飛塵走火入魔還是飛升上神,霍雲姬對這些事情都不在意,隻是那一瞬間忽覺有什麽東西在腦海中一閃即逝。


    幾日前,她曾受懷穆邀請,去星野宗勸誡華飛塵,而她那天在一個偶然的機會在華飛塵的靜室內看到的,華飛塵修煉的地方鋪天蓋地掛著各種畫像。


    或坐或立,或低眉淺笑,或迴眸莞爾,那風情萬種的畫中美人和易嵐所畫之美人一樣有著卓然不群的氣質。


    因為她們都是同一個人。


    那人引誘華飛塵入化臻境,那人廢了她兒子的一條腿,毀了她女兒的容貌。


    懷穆真人向她咬牙切齒地說起過這名女子的名號,這個人物存在仙神兩界的傳說裏,如今她從傳說中走出來,成為了她的敵人。


    戰神溫畫!


    霍雲姬將那畫像再度拿到了手中,細細觀察,畫中美人薄薄的唇微微揚起一個諷刺的弧度,霍雲姬神思一恍,忽覺這笑容仿佛哪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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