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蘿心心念念的東西,無非親情。


    上一刻帝女花情不自禁伏在沈辰肩頭,完全是拜遊子吟所賜。


    沈辰身畔,瀟湘苦笑輕撫羅蘿三千青絲。


    “蘿兒,這便是那個少年。”


    “中千唯一的預言之子,其名沈辰。”


    瀟湘輕聲開口,此刻她釋然了。


    能夠不陪著羅蘿考驗沈辰,自己何樂而不為。


    關鍵是上一息,瀟湘分明聽到了羅蘿的話語。


    這個少年郎,竟然成功解開了九九連環。


    “謝謝公子,莫怪羅蘿暗設這九九連環。”


    十息後,羅蘿微紅著眼眶報以歉意道。


    帝女花淚水未幹,這話語她由衷出口。


    二十五年了,羅蘿輕易不去觸碰的唯一傷口。


    卻被沈辰以最另類,更是最摯情的方式解開了一小半。


    良久,羅蘿親自斟酒。


    這一幕,令得瀟湘目瞪口呆。


    原本瀟湘已經做好,自己侄女展露那令人生駭腹黑的一麵。


    但是,這一刻的羅蘿隻是一個遊子。


    羅天世界不是她的家,因為那裏沒有她的家人。


    雙親隕落,親弟弟不知所蹤。


    羅天對於羅蘿而言,隻是一個空殼。


    “公子,這一杯我羅蘿敬你。”


    “興許這二十六年裏,唯一有男子打開我塵封已久的內心。”


    “九九連環是本帝賣弄了,對於一個武道意誌幾近圓滿涅槃的公子而言,的確不過是小試牛刀。”


    羅蘿控製情緒的能力,異於常人。


    前後不過五十息,這時候的羅蘿再度化身另一種表情。


    如果說方才伏在沈辰肩頭的帝女花,乃是最真實羅蘿的話。


    那麽這一刻的羅蘿,就連瀟湘都看不懂了。


    “羅姑娘言重中,並非我沈辰打開你的心扉,問題在於你自己願不願意觸碰。”


    “我沈辰不是三歲小孩,從我踏進瀟湘居那一刻我就很清楚,別說解開九九連環,按照姑娘超脫聖武境之上的帝境而言,我沒有任何機會解開哪怕一環!”


    咕嚕咕嚕。


    沈辰說完,仰頭一飲而盡。


    這杯酒苦澀,帶著殤。


    遊子的傷,沈辰悄無聲息令得太古神念內的明月仙闕關上。


    他打開了一扇窗,卻關上另一扇門。


    “公子,方才你第六步那姿態可是我羅家遁悟遊子神弓,才有可能顯露的身姿。”


    “不出意外,那是母親的能力遊子謙卑身姿,對嗎?”


    天知道,這一刻的羅蘿心中有多激動。


    若說羅蘿迴到中千的第二天,乃是萬念俱灰的話。


    那麽此刻沈辰無意中露出的謙卑身姿,令得羅蘿終於覺得世上還有親人的存在。


    羅蘿話音落下,沈辰深深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沒有任何褻瀆的成分,沈辰隻是單純的確認小強子跟眼前女子長相有沒有相似之處。


    然而,帝女花是個女人。


    盡管她看懂了沈辰的用意,卻依舊不可避免臉紅了。


    “敢問姑娘是不是有個弟弟,其名羅鏘?”


    “並且二十餘年前,羅天世家還有一名忠仆名羅涅?”


    足足三十息,沈辰幾乎將羅蘿盯得渾身不自在。


    乍然間,臉紅的羅蘿嬌軀再顫。


    “公子可否告知本帝一切,我弟弟是生是死!!!”


    沈辰話音剛剛落下,羅蘿情緒幾近崩潰。


    幸好瀟湘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這才令得羅蘿沒有崩潰。


    咕嚕咕嚕。


    沈辰得到了肯定的答應,不由苦笑再度一飲而盡。


    “羅姑娘且聽我講個故事,姑娘要先保證情緒穩定。”


    “因為這個故事,我自己都不敢保證說完後會不會當槍匹馬直接殺入雲霄,斬了羅青那賊子!”


    沈辰再度苦笑,聲線已經啞了。


    少年一襲白衣,片塵不染。


    “公子但說無妨,本帝自有分寸。”


    無人看到羅蘿帝武殺意,已經沁出體外。


    “羅姑娘,我不管你修為多高,不管你能不能隻手遮天。”


    “我生死兄弟羅鏘的滔天血恨,我希望由我們兄弟自己解決。”


    “可好?”


    沈辰雙目直視羅蘿,若對方不答應。


    那麽這個故事,根本就沒有必要講下去。


    “為何?”


    “公子你不姓羅,給我一個理由。”


    羅蘿聞言愕然,悄無聲息放棄了釋放滔天殺氣。


    “因為小強子背負的血債,不是他一個人的血債。”


    “整整六年了,我們從小小的大陸一路殺來中千世界。”


    “這是羅鏘自己的選擇,你可知道羅堅強三個字乃是羅鋒和綠晴兩位前輩,隕落前一息用鮮血親自給小強子取得另一個名字!”


    “此恨滔天,羅前輩和綠前輩希望羅鏘堅強。”


    沈辰拋磚引玉,一再試探羅蘿的底線。


    “一時兄弟,一世兄弟。”


    “他是我沈辰的生死兄弟,此仇自然由我們兄弟親自血罰。”


    “況且這是我沈辰親口答應涅叔的事情,你能理解嗎?”


    唰。


    刹那間,沈辰背對著羅蘿和瀟湘再度仰頭啐飲瀟湘迷迭。


    這本是風花雪月的清冽之酒,這一刻卻隻是沈辰壓製殺意的酒水。


    少年的背影,瞬間令得羅蘿臉上掙紮的表情消失了。


    “公子但說無妨,我羅蘿答應你。”


    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羅蘿不甘心開口。


    “謝謝你的成全,就算搭上這條命這血債也必須血償!”沈辰雙眼泛紅,這個記憶有些殘忍,“羅姑娘,二十四年前南州雷域羅家少族長和少族長夫人一脈一夜被滅門乃是人為。”


    沈辰話落,手指已然嵌入手邊的木梁。


    幾乎是入木三分,有殷紅乍現。


    “羅家羅青勾結南州雷域莫家,一夜之間盡屠羅鋒一脈。”沈辰再度猛灌幾口,“那一夜雷雨交加,尚處繈褓的小強子便是羅叔叔和綠阿姨用生命換取他唯一活下去的機會。”


    “那是兩位前輩雙雙義無反顧,獻祭自身本命武魄,換得涅叔連夜叔攜小強子逃離三千南州雷域的唯一機會!”沈辰胸前起伏不定,再道,“此恨,可慟天!”


    “那封血書,縫在羅鏘右胸整整六年!”沈辰整個手指嵌入木梁,極力克製自己的殺意,“六年前我曾答應小強子,他若殺那我便橫推整個羅天世家!”


    沈辰轉身的那一刻,羅蘿整個人臉色蒼白無比。


    真相如此殘酷,如此血淋淋。


    仿佛羅鏘胸前的那封血書,此刻就擺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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