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遙於空中並攏雙指,一揮手,指尖便多了一條黑色的長帶。他使用了師曠絕技:摸象!一切隻靠心的感知。


    這一次,他屏住唿吸感受葉玲瓏那一片焦葉的氣息,終於找對了方向。突然,大聖遺音被師遙往空中豎直一拋,寶琴琴尾倒衝,琴劍合一,直向天頂的葉玲瓏刺去。


    葉玲瓏大驚,慌忙閃避,而就在此大關鍵處,一直旁觀的宋楚吟突然喚出了他的師曠琴,以同樣的招式朝著師遙的後背發動偷襲,琴尾狠狠地撞在了後背心。


    調用了全部感知去捕捉葉玲瓏的師遙猛遭重擊,整個人向前跌了出去,口吐鮮血。大聖遺音來不及被接住,從房頂墜落,摔裂成了兩段。


    琴碎,師遙再次大吐鮮血,勉強就要去撈琴,他死死地盯著宋連城懷中的師曠寶琴,紅著眼道:“你、你!你怎會有師曠琴!你怎配!”


    葉玲瓏一腳踩在大聖遺音的殘軀上,笑道:“大聖遺音,師曠琴尊,也不過如此。想要殺了本王,遙尊若是祭了它,或還可一試!”


    聞言,師遙臉色一變。


    祭琴,確實或可一試。反正琴已斷,不如親手毀之,好過今日它陪著本尊一起被這混世魔王玷汙。


    師遙緊緊擰起的眉心微微舒展,他下定了決心,要與眼前的敵人同歸於盡。


    “不可!不可中計!”


    突然,風盡歌的聲音傳來。密室之內三人皆是一怔。門口,風盡歌懷抱挽風,孑然而立。周邊並無風吹,而然他的衣衫長發卻在風中飛舞著。


    挽風驟起,七弦震響,一股巨大的旋風將密室吹得地搖天顫。風停之時,風盡歌已經和師曠雙雙不見了蹤影。


    密室內,珍奇擺設叮鈴哐啷碎了一地,宋楚吟摸著被利器刮傷的下巴,怒目圓睜,氣急敗壞地怒吼:“風!盡!歌!”


    而葉玲瓏原地打著旋,隨著絲絲縷縷的黑煙再次現身。他的頭發亂作一團,衣衫歪斜,還被風中卷起的各種物件刮匝出了數個破洞,亦是狼狽不堪。此時隻能咬牙切齒,“哼,就算救走師遙又如何?宮宴已經開始了。”


    宋楚吟籲籲道:“開始了!本王如此狼狽,若是換了衣裳處理完傷勢再去,戲不都演完了?!”


    葉玲瓏看了看他,心生一計道:“殿下就這樣去。不僅要去得狼狽,還要告訴他們,妙春果已經被本王給搶了!還要叫那個假扶麟這樣說……”


    ***


    宮中,皇後諸葛爾雅一手操辦的盛大宴席已然開始。“扶麟仙尊”被皇後娘娘親自引領著邁上了穹宇大殿,在殿中大展神術。


    大殿四麵皆擺上了酒席陳列,群臣一一席地而坐,目不轉睛地盯著中央的仙人,信者翹首以盼,不信者警惕搓掌。


    “扶麟”朝著四個方向一一行禮,禮過時袖中扇出了一陣清風。所有人都看見自己麵前桌案上的酒盞輕輕晃了晃,隨之,空無一物的盞中多出了一顆晶瑩的液體。


    禮畢,扶麟高舉雙手,仰頭看著天上,隨即雙手平攤,那床長滿鱗片的寶琴再次被喚了出來。眾人第一次看見如此奇怪的琴狀,不由竊竊議論。


    忽地,於忠揉了揉眼睛,“難道是我眼花?那琴……”他不可思議地又瞪大了眼。


    “我也看見了,是龍!”一旁的同僚道。


    趙耿也隨之點了點頭。


    不少人都看見,那長滿鱗片的琴身動了一動,就像是龍身的一部分現出了原形。


    扶麟不語,奏起琴來。頓時,琴身上冒出一縷又一縷的白色光暈,白光分作一道道細流落入酒盞之中,原隻有一顆水珠的酒盞漸漸盛滿了美酒。


    扶麟道:“此酒名喚颯露白,乃九重天上眾仙常飲之液,凡人喝來有延年益壽之功效。”


    “這才是真正的瓊漿玉液啊!”席間,一位心急大臣一口飲下了杯中之酒,潑口稱讚道:“妙妙妙!此酒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迴聞呐!”


    眾人見他如此誇讚,同時,驚訝地發現此人不知不覺之中仿佛年輕了十來歲,兩鬢的白發已全然漆黑,欣然雀躍,一個個也捧起了酒杯。


    “等等!”


    ————


    突然,有人大喝一聲。


    眾人望去,一個個麵麵相覷。此人穿著綠袍官服,其上繡著雙翅銜音鳥紋樣。


    怪不得沒有人認識他,不過是一個六品芝麻官而已。若非今日皇後恩典,此人連入朝的資格都沒有。


    “何人喧嘩?”皇後坐在高有十八級的寶座上,俯視著腳下的小小人兒。


    “小官中州長史萬壑鬆有話啟奏。”


    皇後垂著眼皮不耐煩道:“說!”


    萬壑鬆奏說:“娘娘,恰才‘扶麟仙尊’所呈之神跡,小官在別處也見過。在穹宇極西,有一座叫作鎏虯之島,其島上土著便會此法,稱之為幻術。因此,仙尊所謂的神跡其實不過雕蟲小技。”


    “荒謬!”皇後道:“你說這是幻術,那仙尊在民間的其他神跡也是幻術?你又如何能分辨,這是幻術還是仙術?”


    萬壑鬆道:“幻術不過是障眼法,仙術確是真真正正能夠起死人、肉白骨的仙法。”


    他剛想說什麽,趙耿啟奏道:“稟娘娘,臣有一計,或可一試。”


    “有何計策?”


    趙耿頓了頓,正聲道:“涿親王。”


    隨著此三字的尾音降落,殿中一片寂靜。


    太子被廢,安平侯被抄家滅門,涿親王作為同黨原要被流放至穹宇之澤,然而因為他是親王,又因為他突然瘋了,經由皇後的親自“勘驗”最終被圈禁在王府。


    此時,趙耿提及這個人,無疑是觸怒了皇後的逆鱗。同時,此舉將涿親王推至了風口浪尖。


    他究竟是真瘋,還是裝瘋?這個問題,曾經困擾過許多人,尤其是皇後。


    可是,當皇後親眼看著他吃下了由自己兒子的肉做成的包子,又親眼看著他在豬圈裏打滾,在官道上裸奔,還變成了一條吃狗屎的“狗”之後,她終於相信,他瘋了。


    扶麟的神跡就是要治療他的瘋病。——這是趙耿給皇後出的一道難題。


    治好了,這個人極有可能當眾替廢太子翻案。


    扶麟究竟是不是神人,在此時已不再重要。


    趙耿心中迅速地計算著各種形勢。


    其一,若扶麟真是神人並且治好了涿親王,事實暴露,皇後勢必倒台。


    其二,若扶麟不是神人而涿親王實則裝瘋賣傻,涿親王可趁此機會恢複清醒,如此,皇後也勢必倒台。


    其三,若扶麟不是神人而涿親王也是真瘋,那麽隻要皇後相信扶麟是神人,或者懷疑涿親王是假病,她定會提前出手滅口,屆時眾目睽睽,諸葛爾雅還是會原形畢露。


    ……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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