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什麽?——稍等。”與一旁穿著白大褂手拿各式調配試劑的人員說了聲,方鏡摘下手套接過秦明手中的書,翻了翻,“...傳記小說?”


    秦明指著扉頁的一行字:“著書者,孤湖。”


    此為方鏡的私設研究所,進出都要消毒,貌似管理很嚴。方鏡帶著口罩,直走到室外才摘了下,他深唿吸了一口室外空氣,皺著眉頭望著手中的書:“道門...寫的是你秦家?——不,能讓你一刻不停過來找我,肯定沒有這麽簡單。”


    秦明沒摘口罩,隻一雙淩厲的眼從口罩上方露出。“是秦雨。”


    “秦雨?——你那個聰穎的表弟?”


    秦明的聲音有些低沉:“有些事沒告訴你。當年是他糾結分家先發內亂,再大開了門,破了禁製叫一幫外人衝進來搶殺。否則以秦宮的難攻易守......”秦明頓了頓,“可他早死於我的劍下,又被我親手打散魂魄。”


    方鏡翻著手中的書,前幾頁寫的是主人公的兒時記事,雖然名字改了,可他們這些熟悉內情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說的是誰。


    秦雨。秦氏分家天資最高的孩子,昔日的秦明愛其才華每每多有照顧,卻總是陰差陽錯的遊離於他們的小團體之外,到底沒加進來。——事實上,若不是今天秦明說破內情,他至今仍以為秦雨是和眾多秦家人一道枉死。想來秦明動手太快,他再查的時候已經沒了任何痕跡。


    “五年前的事,你到底還有多少瞞著我?”方鏡直視他。


    秦明躲開那仿佛直擊靈魂的眼神,暗自咽了苦水笑了笑,避開話頭隻說:“...一個本該魂飛魄散的人魂魄健全,兩個本該各有生活的生魂卻共居一體。”


    “你懷疑秦雨還活著?在那具多出來的軀體內?”方鏡沉默了片刻,“...他若如今真仍苟且偷生,你會如何?”


    秦明不答,渾身煞氣說明一切。


    “......可這隻是一個猜測。書雖然是以秦雨的視角寫的,可孤湖不一定得到的就是秦雨的記憶。可能是他周身親近的侍從?也可能是他的父母好友......也許他隻是作為一個小說家來說,選取了一個最適合故事推進的人來當主人翁。”


    秦明沒有說話。


    他側身靠上走廊潔白的牆壁,閉目:“阿鏡。”


    方鏡停了聲音。


    秦明從未如此的恨過一個人。他並不多豁達,如今的獨善其身也不過是當年的仇人皆已被他所殺。‘滅門’二字說出口是再不過輕巧的兩個字了,實則卻是一具屍體一具屍體堆積而成的厚重的血海,親人皆喪生於此,所謂血海深仇不外如是。


    故意遺忘的過去,再提起來,滿目鮮紅。


    兩人默然而立,空氣安靜了下來。此處雖為走廊,卻連接著方鏡私設的各秘密場地,是以一個人也沒有。秦明終於睜眼,淡聲道:“...記得我與你說的一體二魂的事?此事果然有上魔族的手筆。那兩隻生魂不但被替換了記憶,還被用一團魔氣塞住心竅,靈台不見半絲清明,反倒有些力氣就打架。”


    想來他開始注意到這件事的時候,也是因為報上那兩隻生魂在那殘破不堪的軀體前打起架來著實好笑。


    都道糊弄別人容易,糊弄自己難。那魔物在兩魂的心竅上塞的那繞魔氣,便徹底叫他們自己糊弄住了自己,蒙了心智,打靈魂裏接受了錯誤記憶的澆灌。


    是以孤湖也分不清誰是誰。


    “魔氣?”方鏡倒是笑了笑,“歪打正著了。你不知,自你那個提議之後,我便一直琢磨各種方案,這研究室也是因此而開的。如今有一個大約半數可成,正好拿來一試。”


    秦明挑了挑眉。


    “跟我來。”


    方鏡帶著秦明穿過走廊,進了一扇暗門。門內是黑漆漆的通往地下的樓梯,待門一關,徹底漆黑一片,秦明眯了眯眼睛:“你在地下藏了什麽?”


    在一點光源也沒有的完全黑暗中,即使是再強的人類也看不見任何東西。那扇暗門秦明瞧的仔細,也不知是何材料製成,說它密不透光就真正是一點光都不漏。


    而現在雖然極暗,但以兩人強勁的視力還是能勉強看到些事物的輪廓。


    方鏡泰然自若的下了樓梯,黑暗中仿佛做此動作已有了上百次:“你猜那光源是什麽?”


    秦明輕笑,隨他下樓:“你造的神明?”


    待到越下越深,周圍迴想的腳步聲也越發空寂。到了底下,樓梯陡峭的近乎垂直,視線也隨著光源的接近愈加明晰。再到一處,樓梯已是盡頭,方鏡縱身一躍,片刻後,渺遠的落地聲才傳來。


    秦明皺了皺眉,切換了一身純陽裝備,縱身跳了下去。


    落地處光芒大盛,那發光的東西竟是個小小的瓶子,裏麵不知裝了什麽,漫天滿地朦朧一片,自是美極。方鏡先下來,正抬頭等著他,見他落地換了一身衣服便有些奇怪:“怎麽不祭出你的飛劍?”


    “還想問你,怎麽不直接帶我瞬移下來。”


    方鏡搖搖頭:“瞬移又不真的是什麽地方都能去。”


    方家空間術可瞬間移動,卻也有其弱點。天上去不得,地底去不得,若是有人乘坐戰艦於海上、或是坐法寶於半空,方家的瞬移就都派不上用場。——隻是方家空間術真正的強大,當然不隻有瞬間移動這一種用法。


    “時間久遠,有些忘了。——你既把它建在地底,是要防著方家其他人?”


    “誰都得防。”方鏡看了他一眼,“目前,隻帶你來過。”


    “榮幸,榮幸。”


    那人無奈的笑笑,看著秦明上前與他並肩,轉頭對著光芒大盛的那處緩聲道:“說是造神,其實也不過是個死物。既沒有能與我們並肩戰鬥的力量,也不能讓我們傷痛全消,更別提全知全能。——它甚至連神智都沒有,隻是一團氣的結合。”


    “善?”


    “嗯。”方鏡不意外那人能猜到,“你上次提出相生相克一說,我琢磨了很久。與七惡相克的是七善,魔界有上魔七君,本想在人間找到符合七善的七人,但沒想找了許久,一無所獲——後才想到人哪有至善的呢?且人魔力量懸殊,即使找到了也不能抵擋一擊。與惡相對的是善,與魔相對的是神,畢竟不是人。”他笑笑,“我才知道我想岔了,魔物由人心的邪惡而生,我要找能克製住惡的善,就得收集這個。”他看向發光的那處。


    “邪惡可以滋生魔氣,美德自然也能滋養善光,否則也沒有‘贈人玫瑰,手留餘香’這一說。隻是魔氣易生魔,善光卻不容易修成神仙......”


    兩人都有些沉默。這個世界真的有神嗎?——這是驅魔界內沒個人都心照不宣、卻又問不出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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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那兩個生魂心竅被塞了魔氣,拿來試試。”


    “好。”


    秦明解開口袋,隻見那生魂剛一露頭,就啊的一聲慘叫,肉眼可見被灼的幾縷青煙從頭頂飄散。秦明斷然紮緊口袋,保住那人一條命。“不好,這是魂飛魄散之兆!”


    “怎麽會這樣?”方鏡上前。


    秦明看了眼那光芒,思索道:“善光......如果說是善光,佛光不也是善光?——一般的魂魄不論生魂死鬼,遇到佛光自是這樣惶恐。”可佛意在普度眾生,不會這般趕盡殺絕,“這光至陽至烈,比佛光更強。”


    “至陽克至陰,看來對鬼魂有奇效,可對魔物能行嗎?”方鏡有些遲疑。這些天為了能煉出采集善光的器皿,他一連砸進了好些個家傳法寶,又拜訪了許多煉器師,本以為至少有些把握,沒想到煉了個克鬼的出來!——他們要對付的又不是鬼,而是魔啊!


    秦明盯著那光想了想:“七惡七善...依我想來,七惡既然有七個,七善可能也應有七個。”


    方鏡若有所思。


    “罷了。既然無用,先出去吧。”秦明能感覺到那兩個魂魄在袋內的瑟瑟發抖,“阿鏡帶我一個。直接去陳生在的和安醫院,時間不早,先想辦法讓兩人還魂了再說。”


    待兩人迴到地麵,方家的瞬移便能派上用場。方鏡一手搭上他的肩,霎時一陣天旋地轉,場景一轉,“什麽味兒?”秦明無意一轉腦袋,正撞上方鏡的頭,兩人都吃痛的悶哼了聲。


    “廁所的隔間。”方鏡的聲音就在耳邊,一手之隔的胸膛悶悶的起伏,“醫院都是人,這裏安全。雖然有些窄。”


    秦明打開了門,見小隔間的門上還掛著個維修中的牌子,裏麵蹲坑也是壞的。“阿鏡,佩服。”要說怎麽叫做天才呢,連這都能記下的腦子可不是蓋的!


    “別這麽說我。”方鏡板著臉從隔間裏出來,“早告訴過你空間術不全靠記,隻是家學不可外傳。——別借此挪揄我了。”


    “哈哈哈。”秦明笑笑,“這是住院部的廁所?”


    “自然是離的越近越好。”


    “貼心。”


    “...滾蛋。”


    日頭偏西,照在醫院的白牆上,竟有種突如其來的溫馨的感覺。兩人並肩穿過長廊,前往陳生的病房。


    可當看見室內的情形時,兩人都有些默然。


    那張本應躺著陳生軀體的病床,如今其上隻有一張薄薄的白色床單。


    ——那具軀體,不翼而飛!


    作者有話要說:  求評論求收藏求作者收藏~~~qaq打滾~~~</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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