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穆把頭一扭,右手顫抖著去摸車門把手,用力一按把門推開,然後跑了出去。


    迴過神,他發現自己已經拐進了一條小路,看不見那輛汽車了。停下來的時候隻覺得臉都風吹麻了,嘴唇也在發抖。


    親什麽親!


    江穆在心裏把鄔行言三個字用嘴炮來迴輪了n遍,然後抹了把臉上的汗,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台階上。


    這條路上野風不小,刮著刮著愣是讓他的腦子清醒了不少,接下來住哪兒,在哪兒吃,都是問題。


    江穆抓了抓頭發,很是苦惱。


    口袋裏隻有不到五十塊錢,也沒有手機和其他能夠識別身份的東西。


    總不會要在這兒睡吧?或者到天橋底下蹲一宿?然後等路人經過,丟幾個硬幣……


    他捏著已經被捂暖了的鈔票,挺想給家裏打個電話,但是又不知道怎麽說。


    “媽,我死了,但是我又活過來了,隻是變成了另一個模樣罷了。”


    這麽說絕對會被老媽噴死的吧?


    但是不管怎麽樣,還是想打個電話,聽一聽家裏人的聲音,才能心安。


    附近已經是城郊,一大片的別墅區,風景秀美,可惜就是沒有電話亭,更別提他手裏的隻是鈔票。


    要不……問人渣借個電話?可是還不知道人家走沒走啊?要是沒走……


    他站起身,裹緊了自己的大衣,磨磨蹭蹭地像拐彎角走去。


    如果車還在那兒,他就去借個電話,如果車不在那兒,他就步行迴城裏,這麽點兒遠還走不死他(才怪)……


    他構築了不小的心理城牆,才慢慢探出頭,往汽車的方向望去。


    雪佛蘭還在那兒,車身的藍色和流暢的線條顯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迷人,鄔行言側身靠在車的後備箱上,麵色憂鬱。


    他一隻手掌撐在車蓋上,另一隻手騰出來時不時抽走唇上夾的煙,然後吐出一團縹緲的煙霧。


    江穆:“……”


    他心說,這是車展嗎?這不是大街嗎?你不怕被拍到嗎?


    不過他的確不怕,自鄔行言出道以來,輿論對他的正麵評價成壓倒性趨勢,而且粉絲難得的都很理智,從來不去招黑、撕逼,娛記看見他也是客客氣氣的,決不自討沒趣。


    再看一看自己,所到之處必是腥風血雨,真是殘酷的對比。


    江穆歎了口氣。


    鄔行言似乎是看到了他,掐掉了煙,扔進了垃圾桶,衝他擺了擺手。


    江穆:“……”


    鄔行言的一舉一動都很有紳士的風味,多一分就會古板,少一分就會造作,如果在車上鄔行言沒有強吻他,他的確是打心底裏無法對這個人產生惡意的。


    可偏偏就是那麽巧,他是江穆,並且坐上了那輛車。


    江穆歎了口氣,慢慢地挪著腳步,向鄔行言的方向走去。


    鄔行言站在垃圾桶旁邊,卻不會被它削減一絲的風情,他穿著大衣,雙手揣著衣兜,神情就好像是在等待他的愛人走上前來。


    江穆甚至有種錯覺,他走到他的麵前,然後鄔行言會伸出雙臂,把他擁入懷中。


    他縮著脖子,走到距離鄔行言大約一米的地方停下,聲音低低的:“把手機借我一下。”


    鄔行言頓了頓,從大衣裏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遞給了江穆。


    他接過來,轉過身去撥打了自己家裏的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正在忙,請稍後再撥。”耳朵旁傳來機械的女聲,江穆下意識地舔了舔下唇,繼續撥打了自己家裏的座機。


    鄔行言眯起了眼睛。


    電話響了兩聲就接通了,那邊傳來了他母親警惕的聲音:“喂?”


    江穆眼睛一酸,嗓子裏也好像被一塊痰堵住了一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直到那邊又叫了一聲,他才迴過神來:“我是江穆……的朋友,伯母。”


    他幾乎要把電話捏碎,沒人知道他叫了三十多年的媽,一朝改口叫伯母的感受。


    太難受了。


    “你是誰啊?叫什麽啊?”他母親依舊沒有放鬆警惕,估計是這幾天被記者騷擾的太多,留下了後遺症。


    “我和江穆是大學的室友,就是xx大學,我們以前都是307室的。”江穆頓了頓,想起車上鄔行言喊他的那兩個字,又補充了一句,“您就叫我寧介好了。”


    他母親鬆了一口氣,語氣裏也有點哽咽:“好好,你找過來有什麽事嗎?”


    江穆聽著他媽要哭不哭的樣子也很難受:“我聽說……江穆出事了,挺擔心你們的,就打個電話來問問。”


    “我們現在還好,小穆留了不少錢夠我們吃穿的,就是他怎麽突然就……”他媽忍不住在電話裏哭了起來。


    江穆聽了心裏更難受,早就把想要點錢的事給忘得一幹二淨了,隻想掛掉電話以免哭出來讓他媽懷疑:“伯母,您別難過,我這兒還有事,就先掛了。”


    說著,他匆匆地掛掉了電話,這次的通信完全是個錯誤,他好不容易鑄好的心理城牆在他媽的哭聲中坍塌的差不多了,他也挺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


    鄔行言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問,“相差了九歲的室友,我還真是好奇……”


    江穆立刻把眼淚憋了迴去,裝作一副淡定自如的模樣。


    還好他打電話的時候是背對著打的,此後他一直是背對著鄔行言的,不然肯定完蛋。


    “這隻是一個搭訕的方式。”


    鄔行言:“你和他……到底是什麽關係?”


    “就如你說的,他是我的偶像,不行嗎?”江穆皺眉,有些不耐煩。


    鄔行言語氣沉了一些:“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江穆真想翻個白眼:因為根本不是一個人。


    鄔行言說:“是你求的我,想要爬上我的床,我們各取所利,不是嗎?”


    江穆聽前麵半句話的時候真想一拳頭砸到他臉上,但是後麵的話吸引住他了,甚至忽略了鄔行言過於曖昧的舉動。


    各取所利?什麽意思?


    江穆皺了皺眉,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鄔先生,抱歉,我還是自己單幹吧……”


    媽的,千裏送菊的事兒他還是幹不出來。


    下一瞬間,江穆感覺到周身的氣溫忽然冷了兩度。


    “你最好仔細想想你到底想說什麽。”鄔行言眼睛裏波瀾不驚,但那眼神還是讓江穆的身子顫了顫。


    說著他一把抓住了江穆的手腕,直接把他拽進了最近的一棟別墅裏。


    “放開我!媽的!”江穆眼睛都泛紅了,吼叫的時候寒毛直豎。


    鄔行言迴過頭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你最好別再說某些話,”他的聲音雖然輕但是卻讓人不能忽視,“不然我真的會生氣。”


    這句話已經被用爛了。


    但是主語是鄔行言,那效果就不一樣了。


    有句老話如此說,眯眯眼都是怪物,可見平時性子好的人發起火來老虎都得抖三抖。


    “你放開我,我自己走。”


    江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說了一句,而且頗沒什麽氣勢。


    鄔行言並沒有放開他,一隻手摸出了鑰匙,打開了房門,把江穆甩了進去。


    江穆一個踉蹌差點摔下來,不過還好地上是比較柔軟的毛毯,摔也摔不傷。


    “你剛才和我拉拉扯扯那麽長時間,就不怕被娛記拍到嗎?”江穆揉了揉屁股,站起來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


    鄔行言也沒有督促他換拖鞋,而是把大衣脫了下來掛到了衣帽架上。


    “我有我的辦法。”他淡淡的說。


    江穆切了一聲,翻了個白眼,有氣無力的說:“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麽,直接說吧。”


    “我早就和你說過,是你一直在打馬虎眼。”鄔行言走到他對麵,坐下。


    江穆啞口無言,過了老半天才說:“如果我說我什麽都不記得了,你會信嗎?”


    鄔行言淡淡的看著他,但也隻是看著他而已,那雙眼睛裏並沒有什麽情緒。


    江穆歎了口氣。


    “我信。”他緩緩開口,像是在等著某隻動物落入陷阱:“我要為江穆報仇,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你懂麽?”


    江穆的心猛地一跳,抬頭看去,便撞入了那茶色的眼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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