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人是具有多麵性的。


    平常溫厚善良的人也會毫無理由地極度討厭某個人;奸詐狡猾的人也會對某個人交付真心。


    人,無法三言兩語就簡單描述透徹。


    拿我自己來舉例,我在工作上麵對赤司老板或是同事,和在生活上麵對朋友及梨乃的態度,必然是不同的。決定性的差別隻在於,有些人的態度差異按人群劃分,而有些人則完全根據人來劃分。


    大部分時候,當某個人無法被劃入特定的‘人群’分類中時,態度的差異就會完全顯現出來。


    對於赤司征十郎而言,我既不是朋友也不是親人,從身份上來描述的話,充其量隻是他父親公司的一個職員罷了,但這段時間發展出的微妙關係和經曆,恐怕讓他無法單純地以對待‘老爸公司下屬’的態度來應付我。


    所以我非常能夠理解,他對於我偶爾展露出的攻擊性究竟源自於哪裏。


    不僅僅是赤司老板或是黃瀨涼太這兩個人,上一次在歐洲,赤司征十郎也曾親眼目睹我和白蘭庫洛洛糾纏不清的場麵,所以對於這個少年來說——


    我完全相信,如果不是看在父親和朋友的麵子上,再加上良好的教養和風度不至於讓他有失分寸,或許他從一開始就不會給我好臉色看。


    會被討厭是理所當然的。


    一直以來的成長環境和過於優秀的才能,讓赤司對於任何事都能比較輕鬆地信手拈來,而正是因為這種讓人仰望的優秀,讓他始終遊離於群體之外,當然這並不是不合群,而是站得太高。適當的距離感讓赤司更加善於觀察和發現問題,但十九歲的少年,再早熟也會對模棱兩可的東西產生好奇和排斥,一方麵否定著這種似是而非的狀態,一方麵又想要去尋求一個答案。


    在他們的世界裏,可以用‘是’或‘否’來迴答的問題,通常都不會出現‘大概’。


    而對於我和赤司老板這樣的人,即使心裏對‘是或否’這類的答案已經看得無比通透,表麵上卻還是隻會說‘大概’‘也許’這一類的詞。


    “四方小姐,你喜歡涼太嗎?”


    我此時坐在一樓樓梯的第三層台階上,當赤司走到樓梯旁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能感受到他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其中。


    聽到了意料之中的問題,我微微一笑,“喜歡涼太嗎?大概吧。”


    而對於我的迴答,赤司征十郎略微不滿地蹙了蹙眉,“大概的意思是,我可以理解成不喜歡?”


    “當然,你想怎麽理解都可以。”


    他依然沒什麽表情地看著我,“不否定嗎?”


    我依然笑道:“也不承認就是了。”


    “……”


    執著於喜歡和討厭這些情緒,其實在我看來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恐怕無論是赤司老板或是白蘭,他們的想法也是一樣的。人在曆盡千帆之後,無論做任何事還是思考任何事,都不會單純地以情緒去判斷,理性完全壓倒了感性,判斷的標準也從‘喜好’‘心情’之類的主觀因素,變成了‘事實’‘利益衝突’‘得失’這一係列現實因素。


    而真正解放天性的人,根本不會去思考。


    隻要不犯法,想做什麽就去做——並不是無所畏懼,而是基於任何可能引發的後果都能hold住的自信。


    不過思考方式相同也並不意味著站在了同樣的高度,至少現在,我還無法和赤司老板比肩。


    我現在的猶豫和周旋,隻是因為還沒有那麽自信。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麽呢?”赤司征十郎依然站在我的正前方,威壓感十足地俯視著我,“四方小姐,雖然你一直把**高中生的夢想掛在嘴邊,但是很顯然,以你現在的經濟實力,**高中生是一件能夠做到的事。但是你並沒有那麽做,即使是涼太對你示好,你也隻是不主動不拒絕,包括我父親或是其他人也一樣,你會接受他們的示好,但鮮少主動走近——如果這就是你的愛情觀,那麽我是不是能夠認定,四方小姐你想要的,其實隻是‘掌控欲’這一類的東西?”


    掌控欲?


    沒錯,請叫我女王大人。


    我失笑,“你說得對。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我的夢想是成為世界的王。”


    “……”


    麵對赤司的沉默,我臉上揚起促狹的笑容,抬起手臂,將手伸向了被他攬在臂彎裏的那顆籃球。用力向前一推,籃球就從他的手臂滑落,撞擊地麵發出呯呯呯地幾聲後,被牆壁阻攔了去路,最終晃晃悠悠地停在水泥地麵上。


    “想要了解我的話,通過語言是完全不夠的哦,阿征。”


    聞言,赤司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頭也不迴地轉身就走了。


    我注視著他離去的背影,直到他在拐角處莫名地停滯了一下腳步。緊接著,由於牆壁的遮擋和角度問題,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我的視野之中。然而不消一會兒,黃瀨就迴來了。


    他買迴來了一瓶檸檬味的礦泉水,我擰開瓶蓋喝了一口,看似無意地詢問道:“怎麽去了那麽久?”


    “唔,稍微遇到了一點意外。”黃瀨的眼神微妙地飄移了一下,看上去顯得有些心虛。


    “讓我猜猜,你是從赤司說哪一句話開始聽的呢?”


    “誒?!”


    大概是沒有料到我會直接點破,黃瀨有一瞬間的無措,然而在驚訝過後,他倒是沒有第一時間就開始解釋或是質問。恰恰相反,他陷入了短暫的思考,表情糾結眉頭緊蹙的樣子,認真得顯得有些可愛。


    “四方小姐,你知道你剛才的表情是什麽樣的嗎?”


    “表情?”


    聽到黃瀨的聲音,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在工作的環境中,我會對自己進行嚴格的表情管理,盡管大多數時候是麵帶笑容,但遇到挫折或是在自己生氣的情況下,不讓情緒直接在臉上表露出來,其實是一件相當克己的事。


    或許因為現在麵對的人是黃瀨的緣故,對方十九歲高中生的這個身份,讓我下意識地放鬆了戒備。


    不過說到底,要是在所有人麵前都需要控製自己的情緒和表情的話,也未免太淒慘了一點。


    “在察覺到我從一開始就聽到了你和小赤司之間的對話後,四方小姐你的第一反應是什麽呢?絕對不是‘啊糟糕了’之類的想法吧?你在等我做出反應,所以在我沒有反應的情況下,你選擇了道出事實,讓我不得不做出反應——而根據我的反應,你也會做出不同的反應,我說得沒錯吧?剛剛的那個表情就是,完全就像是已經做好了要和我拉開距離的準備似的。四方小姐,你在期待我‘失控’嗎?”


    “現在的高中生都那麽喜歡分析別人的行為模式嗎?”


    我露出了無奈的表情,像是在包容任性的小鬼般,“你和赤司,一個說我有著強烈的掌控欲,一個說我在期待失控。這樣可不行,即使是我,也會對這種說法感到困擾的。”


    模棱兩可,似是而非,依然是我熟悉的處事方式。


    真正讓我感到困擾的,絕不是高中生們的三言兩語,或是他們所認定的想法和猜測。


    我甚至不會對眼下日益變得混亂的人際關係產生任何負麵的情緒,並不是冷酷無情到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而是相較之下,這些事情顯得無足輕重而已。


    赤司問我想要什麽,事實上我想要得到的東西,根本就不在這裏。


    “明明就不是困擾的表情,反而像是在期待什麽似的……其實四方小姐你是隱性的s吧?”黃瀨突然語出驚人。


    “s?!”我一驚。


    “剛剛那句話我是開玩笑的。”


    “……”


    下午黃瀨還要去為班級活動出力,而我則百無聊賴地在學園祭裏閑逛,看到有趣的東西就去玩,看到想吃的東西就去吃,就這樣一下午的時間一晃而過。


    學園祭的重頭戲在晚上,海常高中的壓軸項目是夜晚的煙花大會。


    和大部分高中一樣,少女心泛濫的學生們為浪漫的煙花大會冠上了一些神秘的傳說。比如最大的壓軸禮炮在天空中綻放的那個瞬間,如果牽起喜歡的人的手,或是向喜歡的人表白的話,這段感情就一定會幸福圓滿,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學園祭這天夜晚的操場,成了少年少女告白的勝地。


    我遠遠地看著操場上那些青春萌動的少女們,感慨似的轉頭對身旁的黃瀨說道:“如果涼太你這個時候走出去,一定會有不少女孩子跟你表白的吧?長得帥,打籃球又厲害,性格也算吃得開的那種類型,還很會賺錢……嗚哇,如果我年輕個十歲的話,你絕對也是我的學院男神。”


    “四方小姐你還是第一次這麽誇我呢,好高興!”嘴上說著高興,但黃瀨臉上的笑意並未直達眼底,即便在璀璨的燈光下,他金色的眼眸顯得熾烈灼熱,但就溫度而言,卻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不過我是不會走出去的,被女孩子包圍起來的感覺,說實話還讓我挺困擾的。”


    我不甚在意地聳了聳肩,“還真是奢侈的困擾。”


    “四方小姐不也是嗎?無論對方是出於什麽目的想要接近,也無論對對方有多少好感,時不時還是會覺得煩躁。即使表麵上笑臉迎人,但是心裏麵卻在想著‘今天天氣這麽熱晚上迴家的路上不如買個甜筒吃吧’這種毫不相幹的事,我一直都覺得,四方小姐你在這一點上,意外的是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類型。”


    雖然嘴上是在說我的事,但黃瀨的表情很明顯地傳達了一個信息,那就是——


    他也一樣。


    “那你猜猜,我現在在想什麽呢?”


    我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側過頭,認真地注視著黃瀨的眼眸,臉上仍然維持著不鹹不淡的笑容。


    “四方小姐願意告訴我嗎?”


    “這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在我說話的時候,燦爛的煙花毫無預兆地在天空中綻放,遠處的操場裏傳來短促的歡唿聲。我仰起頭,感受到絢爛的光芒映照在臉上明明滅滅。


    然後,黃瀨的氣息再次逼近。


    唇舌被輕柔地碾壓,黃瀨用一隻手捧起我的臉,炙熱的氣息伴隨著強烈的雄性荷爾蒙向我襲來。


    一吻結束,我在黃瀨溫柔繾綣的眼神下,繼續了剛才的話題:“我剛剛腦袋裏一閃而過的,是琴子阿姨滿小區追殺我的畫麵。”


    “……”


    雖然我剛剛想到的,其實是四方婆婆托宇智波鼬送來的那一盒盒岡本。


    “那四方小姐想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你不說也可以。”


    伴隨著煙花炸裂的聲音,黃瀨將唇湊到了我的耳畔,溫熱的吐息像一根輕柔的羽毛似的,順著耳廓不停的撩撥,讓人心癢難耐。


    而配合這**的氣氛,黃瀨也在我的耳邊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我在想,四方小姐除了嘴唇以外的其他地方,嚐起來會是什麽味道的呢。”


    說完,他用舌尖勾起我的耳垂,仿佛在品嚐美味似的吮吸舔舐,神情專注而享受。


    耳垂被他輕咬在唇齒間的那一刻,理智瞬間迴籠,我伸手推了推黃瀨,“……別鬧。”


    而黃瀨卻像是正在享受捕食樂趣的獵手突然被打擾似的,露出了近乎危險的眼神,


    “到了這個時候才理智地叫停,不覺得有點晚嗎?一直被吊著胃口,即使是高中生也會鬧脾氣的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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