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驚險,那邊詩會的結果也出來了。


    不出意外地,我和莫惜塵難分軒輊,一起奪了魁首,還有幾人一塊入選了翰林書院,擇日我將進書院學習,相當於進修一段時間。


    詩會結束,月已上中天,月華已不若上半夜光彩四射,層層霾雲漸漸隱去月輝,但大部分人遊興不減,我則與莫惜塵、潘玠等人一同飲酒賞月。


    正聊得興起。


    “君侍郎!我家王爺有請!”


    我定睛瞧去,那不是北宸少垣帶來的那個小廝麽,此刻他正垂手站在我跟前,雙目清亮地盯著我,那眼神,似乎探究又似不屑,不像一個普通小廝,他約莫是北宸少垣身邊的心腹仆從吧。


    “我?”


    “是!我家王爺已在別館備下薄酒,請君侍郎過去一敘!”這個小廝真是忠心,每句“王爺”前必加“我家”二字。


    我與莫惜塵、潘玠對視一眼,莫惜塵麵有微微的憂色,潘玠則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最後對上尹易的視線,他雙目精深,不似平常溫潤如水。


    “我可否讓隨從一同前往?”


    “這……”小廝沉吟一下,搖頭道,“我家王爺隻吩咐請君侍郎一人,小的不敢做主!”


    好個北宸少垣!他不是真吃定我了吧!


    管他呢!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會有辦法的!


    我深吸一口氣,朝小廝微微一笑:“如此就麻煩小哥帶路了!”


    小廝似乎沒想到這麽容易就讓我成行,麵色古怪地咕噥一聲,便轉身領路。我看了一眼三人,給他們一個安心的笑容,信步前往。


    我才剛離席,身後便有人竊竊私語,羨慕我能被權臣協王單獨接見,從此仕途應該無虞,言語間處處透著酸味和自艾,但隨即一些不堪入耳的話斷斷續續傳開。


    “我看這君書行和協王真的關係曖昧吧,否則這麽晚了怎麽還單獨召見他!”


    “對啊,先前協王對他那樣子分明不正常呢!”


    “啊!你說會不會君書行的詩也有水分呢?這麽幾年能與莫公子比肩的有幾人啊!”


    “唉!誰知道呢!怨隻怨咱沒有個當宰相的爹和一張像女人一樣的麵皮啊!”


    “是啊!”


    之後便聽不清楚,似乎是莫潘二人出言阻止,我已無暇他顧,不過人言可畏,明天還不知傳成怎樣難聽呢!我歎了口氣,前路似夜般深。


    路上我想著北宸少垣請我去飲酒是何用意,自然不會真是月下對酌,他會用什麽法子來試探我呢?


    正煩惱著,鼻尖忽然一絲冰涼,一滴兩滴,豆大的雨鋪天蓋地襲來。


    完了!沒有雨傘,我隻能跟在那小廝身後狼狽地跑向北宸少垣的別館。


    秋夜的雨,竟還像夏天一般下得又快又疾,跑至廊下,我的外袍已淋濕,小廝也好不到哪去,滿頭濕答答地滴著水,像落湯雞。


    “你們來了。”


    我抬眼一看,熟悉的廳堂,北宸少垣正坐在矮桌前,優雅地斟著茶。


    “咦?你怎麽全淋濕了?”北宸少垣抬頭望了我一眼,似乎有些驚訝,但語氣分明透著興奮。


    “平凡!你先下去換身衣裳!”


    “王爺?”


    那個叫平凡的小廝防備地看我兩眼,滿眼的不信任,好像我會吃了北宸少垣一樣!他也不看看清楚,現在我是弱勢,他不對我怎樣我已經謝天謝地了,哪還能對他不利!


    “嗯?”


    北宸少垣並不嚴厲但自成威嚴地低喝了一聲,平凡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退了出去。


    “下官君書行參見協王!”我笑著行禮,絕對地溫順謙卑。


    “書行!”


    聲音就在上方!我訝異地抬眼,北宸少垣不知何時已站了起來,鬼魅般移到我麵前,這人是不是真的是鬼啊?怎麽行動一點聲音都沒有的!


    “你的衣服都濕了。”


    “是,濕了。”


    他玩味地盯著我,片刻不說話,我也打死不開口,等他說話我再見招拆招。


    “你信不信本王今晚並無意脫你衣服?”


    不用說這麽露骨吧?


    “這……”誰信呀!剛才在芙蓉園的仇我還記著呢!而且現在我渾身濕透,以他的精明會不抓住機會?


    “這是天意如此!”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北宸少垣陰陰地加了句,略略上揚的嘴角難掩暢快的笑意。


    “協王?你……要作什麽?”


    “自然是讓你更衣啊!難道本王會讓客人渾身濕透地陪本王飲酒不成?”


    “更……更衣?”


    “嗯,你隨本王來吧。”


    我心虛地跟在他身後,走進那間熟悉的後房,不久前我就在這裏偷換過衣裳,隻是那時我還是女兒身,我不認識他,他不認識我。


    “幸虧本王備了些衣裳在這,你就挑一件穿吧。”


    “多謝協王,那下官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書行,以後私下就不必下官下官的了,叫著生分!”


    好虛假的笑!你是王爺當然隨心所欲,萬一哪天我惹惱了你還不被治個大不敬之罪!


    我轉身挑了件裝飾少一些的玄色長袍,這人真是夠奢華,每件衣服都那麽華麗,好像不這樣不能顯示他王爺的尊貴身份,可是這些衣裳他穿著愈顯貴氣,我穿著大概就像暴發戶了吧?


    “協王您不出去?”我看他倚在門口,絲毫沒有動彈的模樣,心裏不由得歎了口氣。


    “本王在這不行嗎?還是書行有什麽難言之隱不便讓本王看到?”


    終於說到重點了吧!狐狸尾巴總算露出來了。


    “書行確實有難言之隱!”我故作為難。


    “哦?說來本王聽聽!”北宸少垣聞言,眉一挑,興趣滿滿的樣子。


    “書行前些時候遭歹人毒手,身上傷痕累累,恐驚著協王!”


    “胡說!”北宸少垣陡然聲音一高,“你不欲在本王麵前寬衣是不敢,因為你分明是個女人!”


    一聲低沉的吼,我忙跪了下去。


    “下官不敢!下官句句屬實!請協王明察!”


    半晌不敢抬頭,北宸少垣的聲音卻又恢複慵懶優雅,好聽地罕見,令我恍然以為剛才又出現幻覺了。


    “書行,本王隻是開個玩笑,你怎麽會是女人呢,對吧?”


    他到底是怎麽迴事啊?變臉比六月變天還快,剛才差點被他騙過去了,幸好沒有承認!


    “王爺以後還是不要開這種玩笑!我膽子小!”我不悅地撇撇嘴,你想玩我就奉陪!


    “好了!你先更衣吧!”


    我也不再避嫌,坦坦蕩蕩地將外衣脫下,又解開中衣,將最貼身的衣服也脫下。


    “你……”


    “王爺!”我朝他苦笑兩聲,故作淒涼地道,“您瞧見了吧?那歹人當真狠心,幾乎要了書行的命!”


    北宸少垣的臉微微抽動,說不清是失望是憤怒,此刻我身上綁了厚厚的繃帶,繃帶下還塞著棉花,完全看不出女人的曲線!


    “受了這麽重的傷還能活命,書行真是好福氣!”不知是不是又是錯覺,我總覺得他語氣有些古怪。


    “是啊!這次能死裏逃生,還多虧府中的謝神醫!”


    “你認識這個鐲子嗎?”


    北宸少垣手上忽然多了個銀鐲,上麵纏滿了熟悉的古樸藤紋,那不就是我當日在此換衣時留下的買衣財!他果真已經知道那日的雲兒就是君書靜,現下懷疑我就是君書靜麽?這是什麽人啊!我強作鎮定,裝作無辜地搖搖頭。


    “我沒見過。”我又屏息問了句,“這銀鐲很漂亮,有什麽特別嗎?”


    “這鐲子……是很特別!”北宸少垣似乎陷入迴憶,神色有些古怪。


    不過他卻沒再執著於這個話題。


    “你這胳膊是那天救那個小乞兒受的傷?”話鋒一轉。


    “是!”我看了眼同樣纏緊的右臂,苦著臉可憐兮兮地道,“沒想到隻是擦到一點,就差點弄成骨折,看來果真百無一用是書生啊!”


    “你為何去救那小乞兒?”


    “那小小孩細胳膊細腿的,一撞還不沒命!不像我,老胳膊老腿,就算撞到也不過受點傷罷了!”我故作輕鬆道。


    其實迴想起來還真是後怕,那馬可不是一般的高大,不過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我還是有那麽點自信能夠馬腿逃生的!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是還魂之人,更要懂得珍惜生命,能救一人是一人。


    北宸少垣盯著我看了許久,隨後卻推門走了出去。


    見他掩上門,我才忽覺雙腿發軟,與他對峙這片刻差點支撐不住!若非今天作了準備,還真躲不過這個劫呢!我敢在他麵前將衣服脫下,他應該不再有疑了吧,雖然羲國民風開放,但還沒到女子公然在男子麵前寬衣解帶,我敢這麽做了,他短期內應該不會懷疑我是女子了。


    暗自偷笑,其實像我這般用繃帶裹得嚴嚴實實,於我,就當穿了件吊帶衫,根本沒什麽啦!不過,今天的事也讓我上了心,他能懷疑到我是雲兒,此人真是不簡單,我以後可要更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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