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隻影向誰去 琉璃燈(下)


    兩人拚酒時晚媚一直低頭做事,替嫣然抹幹身子穿上衣服,手裏刀片順勢劃過了她身旁那盞琉璃燈。


    做完這一切她垂手站到了兩人身後,仍然在猶豫,該不該直接戳穿姹嫵身份。


    可沒等她開口姹嫵已經有了動作,袖裏飛出一根銀絲,如蛇般冰涼纏住了她頸脖。


    晚媚張口,越是掙紮銀絲越是收緊,而那頭姹嫵眯眼,正森森問她:“你到底是什麽人,想活命的話就快說。”


    一旁嫣子風失笑:“她不過是頂替小何,來服侍我妹子的一個妓女,李媽媽介紹的,昨天剛來。”


    姹嫵的聲音更冷了:“一個妓女看見死人,一個死了個把月還新鮮的死人,會象她這麽鎮定?”


    說話間手裏銀絲收緊,已經在晚媚頸間勒出條血痕,眼見就要奪了她性命。


    最後關頭焰月刀終於出鞘,刀鋒迎向銀絲,刃光如雪浪湧來,而刀背上一抹朱痕如血,的確是象冷月裏燃著把暗火。


    光聽風聲姹嫵就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一轉念果然看見銀絲斷裂,那繞指柔卻是沒敵過百煉鋼。


    焰月刀得勢朱痕暴漲,嫣子風連忙將它歸鞘,對姹嫵抱了個拳:“抱歉毀了妹子兵器,這個女人的爹是守義莊的,她從小和死人作伴,所以才不怕,我是怕妹子殺錯了人。”


    姹嫵冷哼一聲:“我看這世上可沒這麽巧的事。”一邊又收起銀絲,端起了酒壺。


    兩人這時都已喝了不少,嫣子風的眼已經開始迷蒙:“誰說這世上沒有巧事,我和妹子在酒樓相遇又同病相憐,難道不是巧麽?”


    “巧?”姹嫵聞言冷笑,流目看住了他:“你真以為那是巧嗎?你為什麽不問問,我那男人相好的是誰,可是姓嫣名然。”


    嫣子風手間的酒壺應聲破碎,姹嫵起身,拎了酒壺搖搖晃晃來到嫣然腳邊,轉向嫣子風淒厲的笑:“你可知道我那晚看見什麽,想不想知道?”


    嫣子風沉默,唿吸越來越粗重,姹嫵過來牽住他手,將他手一直按上了嫣然胸膛。


    “那夜雨下的很大。”姹嫵在他耳邊低語:“你妹子淋的透濕來找我男人……”


    嫣子風的手劇烈顫抖起來,姹嫵趁勢端起腳下那盆水,將嫣然全身澆了個通透。


    衣衫遇水半透,那種若隱若現的美更是銷人魂魄,嫣子風心魔作祟,居然依照姹嫵的描述,單手握住了嫣然的**。


    “對。”姹嫵點頭:“我男人當時就是這樣喘著粗氣,而你家妹子更是嬌喘連連,幾下揉搓就變成了灘水。”


    嫣子風的氣喘聲更重了,雙手開始無意識撫摸嫣然**,動作越來越激烈,積壓了多年的欲望釋放,如今全都沉沉壓在這具冰冷的屍身上。


    “大姐莫非是死人嗎?看著自己男人和別的女人相好。”一直在角落摸住頸脖的晚媚這時突然發聲,清淩淩的一句。


    姹嫵的笑容頓時僵硬:“我自然不是死人,隻不過要聽聽這對狗男女要說些什麽而已。”


    晚媚再不多話,而那廂的嫣子風一時又清醒了些,雙手離開嫣然,定定開始發怔。


    “那天是七月初八,我本來是去走鏢的,誰知中途鏢丟了就提早迴轉。”姹嫵繼續:“於是就看到了這一出好戲。”


    嫣子風抬起了頭:“是的,就是七月初八這天,小然淋的透濕迴來,接著氣喘發作,一病不起。”


    “是啊。”姹嫵緊緊跟上:“她淋的透濕去找我男人,那天穿藕色紗裙,被水濕透裹住大腿……”


    嫣子風喉結上下活動,眼睛不由滑上了嫣然的兩腿,雙手也不住顫動,由膝蓋往上,一分分向上滑去。


    “對,就是那裏。”姹嫵眼裏泛出了光:“那裏……,你妹子被侍弄的舒服,咿咿嗯嗯響個不停……”


    嫣子風倒抽口氣,欲火‘砰’一聲衝上頭頂,手掌已經按上了嫣然私處,可那裏的冰涼叫他瑟縮,人步步後退,一下撞上了才起身的晚媚。


    姹嫵斜他一眼:“怎麽你怕嗎?這些你就受不了嗎?”說完身子前傾,頭臉靠上嫣然胸脯,拿牙齒咬開了上頭衣衫。


    嫣子風扶住額頭,再也忍不住欲火,惡狠狠將晚媚頂上了後牆。


    “你出去。”這個時候他還殘存理智,聲音沙啞對著姹嫵:“你出去,離小然遠一點。”


    姹嫵冷笑,過來一把拖住他:“你想要的根本不是這個妓女,為什麽不敢,你有什麽不敢,你看看你那小然是怎麽對你!”


    說完人就低頭,張嘴含住了晚媚乳尖,舌頭如蛇信挑動,一隻手又探進晚媚下體,熟練的找到了她極樂點。


    晚媚忍不住呻吟了聲,姹嫵手下的動作更大了,一邊迴頭:“記得你的小然叫的比她更大聲,兩人一邊做一邊商量私奔。”


    嫣子風嘶吼一聲,終於忍不住身子前傾,兩手分開嫣然雙腿,男gen挺立靠了上去。


    心魔終於占了上風,他眼裏泛起紅絲,周身真氣遊走,四處唿嘯著要找個突口。


    焰月刀剛猛,修習之人要心性沉定,否則就容易走火入魔,泄了真氣。


    姹嫵久等的就是這一刻。


    嫣子風顫抖,男gen又往前送了一分。


    姹嫵低頭,右手貫上內力,一截銀絲已經露出袖口。


    這時地室裏卻突然有了一聲響動,很細微,卻直直穿到嫣子風心底。


    是‘嘩啦’一聲響,一直擱在嫣然臉側的琉璃燈突然碎了,落到地上摔的粉碎,一粒粒泛著幽怨的光。


    嫣子風怔了下,往事穿越時光的縫隙,忽然就在那一地琉璃碎上複活了。


    十五歲的嫣然,尖下巴杏仁眼,暗褐色眼眸纖塵不染,將那盞琉璃燈放在了案頭。


    她的聲音永遠柔軟,可有個堅硬的芯,這麽跟他說:“我們就永遠這樣吧,琉璃燈不滅,就永遠不亂了綱常。”


    琉璃燈十年不滅,最終愛欲變成了守望。


    可如今燈碎了,是不是就意味著誓言作廢,他就可以放棄最後的固守。


    嫣子風的唿吸起伏不定,人往後退了些,可心魔不肯罷休,仍在身體裏不斷撕扯。


    姹嫵急了,一把推開晚媚:“燈都碎了你還猶豫什麽,你和她再沒有什麽約定。”


    晚媚脖子上係的那塊玉這時也落了地,‘嘩啦’一聲碎成兩半。


    晚媚彎腰,將那塊玉捧了,左湊右拚接不上,忽然間抖動肩頭開始哭泣。


    姹嫵不耐,劈手將那塊玉掃了:“一塊破玉你哭什麽,莫非是你情郎送的,他居然送你這種五個銅板一塊的假貨,又有什麽值得你哭。”


    晚媚聞言抬頭:“你難道不懂,這是個念想。我喜歡表哥和這玉是真是假沒關係,就好像嫣大爺對他妹子,他們守得禮法,其實和那盞燈也沒關係。”


    一席話暗藏機峰,姹嫵察覺到不對,那頭嫣子風則如雪灌頂,突然的一陣清明。


    “你說什麽。”他癡癡迴頭:“方才說的話你再說一遍。”


    “我說嫣大爺十年不動你妹子分毫,難道就僅僅是因為一盞琉璃燈嗎?”


    這句話說完姹嫵的銀絲又繞上了她脖子,這一次不再是試探,是真正使上了殺招。


    晚媚唿吸困頓,那頭嫣子風急步上前,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銀絲,割的手掌鮮血淋漓。


    “我記得你說你掙錢是為了你表哥。”他垂眼看住晚媚:“可是你要知道,他若出人頭地,根本就不會迴來找你。”


    晚媚抬眼迎住他目光,眼底一片澄靜,就如同十五歲時的嫣然:“我都說了這是個念想。我對他好,和他迴不迴來沒關係,這隻是我心底裏一處幹淨的地方,我的身子是髒的錢是髒的,有這處幹淨地方我才能活。”


    嫣子風的頭垂的更低了,掌心鮮血一滴滴落了下來。


    “你說我不動小然不是因為琉璃燈,那你說,是為了什麽。”


    晚媚歎口氣:“大爺其實知道的,又何必來問我。”


    嫣子風心底微微一漾,隻是一漾卻突然天地朗闊,心魔退去,真氣停止流竄。


    當然不是因為琉璃燈,是因為愛她敬她。


    可如果愛她敬她,又何必這麽執妄,要淩辱她報複她,非要討個公道。


    不如就讓這感情沉了底,最終仍清白幹淨。


    如晚媚所說,那麽他的感情就會是心底裏一塊幹淨的地方,如同在那裏燃著一盞永不寂滅的琉璃燈。


    心念至此所有業障都破了,嫣子風掌上施力,將那銀絲震斷,低頭對晚媚說了聲謝謝。


    晚媚連忙迴頭看住姹嫵,看著她圖窮匕現,使出了最後的殺招。


    一把隻得一尺的袖裏劍,此刻被她捏在掌心,貫上所有內力往嫣子風後背刺來。


    嫣子風不曾迴頭,手搭住焰月刀出鞘,橫刀迎上了劍氣。


    一招便定勝負,焰月刀紅痕勝血,將短劍擊飛,還順勢刺進了姹嫵肩頭。


    姹嫵慘唿一聲,抱住肩頭奪門而去。


    嫣子風收刀,沒有上前去追,隻是迴轉身子看住了嫣然,溫柔看住,過後雙掌緊緊捧住了臉。


    一切平定之後嫣子風也終於迴神,明白晚媚當然不是妓女,也是有備而來。


    “那麽你不如幹脆告訴我,那人就是殺手。”他看住晚媚:“在看見她時就告訴我。”


    晚媚沉吟:“可是我家主人得到消息後派我來,不僅要我救你,還要我最後替你除了心魔。”


    嫣子風訝然:“那麽你家主人是誰,又為什麽要救我。”


    晚媚不語,隻是彎腰撿起一塊琉璃碎,放在掌心展開:“我家主人隻是要你欠他一個人情,以後你見到這塊琉璃碎,就是見到我主人,隻需還他這個人情而已。”


    當然是有因由,這世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好。


    嫣子風歎口氣:“這是應當的,嫣某向來恩怨分明。”


    晚媚笑了,將東西攏在掌心,對他擺擺手:“那麽就此作別。”


    轉過身後嫣子風卻叫住了她:“這麽說,你那個表哥,那個故事……,也是假的嗎?”


    “是真的。”晚媚迴他:“我花一兩銀子,從妓院買來的真故事,很可惜這種故事我要花錢去買。”


    嫣子風連忙又追了句:“這麽說小然那天沒有……,她所說的一切也都是假的了。”


    “你可以驗驗,據我所知,守宮砂是可以拿藥水擦掉的。”晚媚抿唇:“當然,是你覺得有必要的話。”


    嫣子風吸口氣,沉默片刻後抬起眼來。


    “不必了。”他負起雙手:“我想是不必了,我這就安排小然落葬。”


    晚媚點點頭,這次沒有道別,直接轉身邁步離開。


    離約定迴鬼門還有半天時間,晚媚伸了個懶腰,決定去爬離嫣府不遠的一座山,登高唿吸下自由的氣息。


    從來沒有一個任務讓她如此輕鬆,晚媚走在山路間,隻覺得心都軟酥了,連唿吸都透著輕快。


    小三這時冒了出來:“可是姹嫵受傷,人如今不知在哪裏。”


    晚媚的心情頓時黯淡:“這不是你我該管的事,天涯海角,門裏的人自然會把她帶迴來。”


    就是這句話的縫隙頭頂鬆枝一動,姹嫵從高處落下,手裏腰帶盤旋,又一下纏住了晚媚頸脖。


    小三連忙應聲拔劍,劍鋒直指姹嫵胸膛。


    可姹嫵不肯鬆手,是拿定主意要魚死網破。


    晚媚也不掙紮,看她就如同看著多年後的自己,難免有些悲涼。


    “不是我要害你。”她柔聲,卻聲聲清冷:“是鬼門覺得你老了,色衰愛馳,不再有價值。”


    姹嫵聞言冷笑,笑裏有堪破一切的淒厲:“是啊,不是你要害我,我又何苦殺你,殺來日另一個姹嫵。”


    言畢就收迴了那根腰帶,一分分收迴,借機和自己最後的時光作別。


    “我隻有一個要求。”她慢慢抬眼,眸底一片空蒙:“你們就在這裏殺了我,我不要再迴到鬼門,到死要做個自由的鬼。”


    小三於是轉頭,和晚媚做了個無聲的交流。


    晚媚眼波黯淡,裏麵裝著句話,是不想姹嫵就這麽死去。


    小三立時懂了,於是劍走偏鋒刺入姹嫵空穴,接著又在她胸口劈上一掌,將她打入了路邊的懸崖。


    崖外深不可測,姹嫵活命的隻得萬分之一。


    可萬分之一也是機會,小三和晚媚對視一眼,心底同時閃過這個念頭,又同時沉默。


    於是兩人最終迴到鬼門,晚媚心情甚好,因為上頭隻讓她救了嫣子風性命,可她卻同時解了他心魔,隻會讓他來日更死心塌地。


    果然刑風一早在媚殺院裏迎她,手攏在衣袖,笑的和善:“媚殺姑娘這次任務做的漂亮。”


    晚媚連忙躬身,將那塊琉璃碎遞上:“公子和門主才是英明,嫣子風日後必為鬼門所用。”


    刑風笑眼接過東西,隨即又看住小三:“那麽是誰允許你將姹嫵打落懸崖,你不知道鬼門的殺手最終要迴到鬼門,將血裏血蠱蟲放出的嗎?這是你的主意,還是你主子的。”


    “我的。”小三低頭迴答,利落幹脆沒有猶豫。


    “那麽你日後不用做媚姑娘影子了。”刑風也迴的幹脆:“鬼門裏不該有這樣自作主張的影子,你跟我走。”


    小三不敢多話,隻好屏息跟在了他身後。


    晚媚錯愕,好一會才追上去:“他不做我影子,那麽要去哪裏?”


    “去做男仆,服侍門主。”刑風頭也不迴:“媚姑娘放心,我自然會派個更好的影子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媚者無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半明半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半明半寐並收藏媚者無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