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煙忽然有些後悔:“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少年搖了搖頭:“沒什麽,我想了想,也不是不能說。”


    他又看著天空,出神了片刻,好像才下定了主意。


    “他們都已經死了。”


    死了?蘇煙倒吸一口冷氣。


    “我本來住在因夙城,當初我一家也算是小有財產。但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被城主召見,要剝奪我家財產,發配為奴。我不甘心,就和城主打賭。因為我小時候有個‘最聰明的孩子’的名頭,和我打賭的人都會輸給我,城主看不起我,就答應了。如果他贏了,他就要我的命。如果我贏了,我家就能得到自由了。”


    “我打賭贏了。”少年神情陰沉,從嘴裏迸出了一句陰森森的話:“可他反悔了。”


    “——”蘇煙猛地捂住嘴巴,她不敢想象。


    “城主殺死了我的家人,對外宣稱我是個騙子,然後派他的衛隊來追殺我。”少年冰冷的雙眸看了蘇煙一眼。


    “就是那一次。”蘇煙低聲說。


    “是。”少年沉默了半晌:“後來,過了一段時間,城主把我忘記了,我迴到因夙城,在城主的小兒子手下當了一個仆人。”


    “這太危險了!”蘇煙驚異地說。


    “大約他們都和你是一樣的想法,才沒有認出我。”少年淡淡地說:“後來也沒發生什麽。小兒子越來越器重我,我攛掇他與他哥哥爭城主之位,又向他哥哥保證,隻要老城主一死,他就能理所應當地成為新城主。他哥哥殺了他父親,他殺了他哥哥,失去了一切,最後他在我麵前自殺了。我就這樣報了仇。”


    他這麽平淡地說出了驚心動魄的故事,卻讓蘇煙聽得更加不寒而栗。這個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又不把別人的生命放在心上,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我一直記得你的名字,你叫蘇茉兒,但你說你叫蘇煙。”


    蘇煙一時有些尷尬。是啊,她明明叫蘇茉兒的……


    “咳咳,也沒什麽啦,哈哈哈,我覺得蘇煙好聽,就偷偷給自己起了個名字……”


    少年的眼睛看向了蘇煙,他眼中漠然冷靜,蘇煙的聲音不知為何越說越小。


    “……也不是,是我覺得蘇煙這個名字更像我的名字。”


    少年沉默的凝視著她,蘇煙在這種冷冷地凝視裏幾乎要生氣起來了。


    “幹什麽?很奇怪嗎?!”


    少年頓了片刻,終於開口。


    “我也這麽覺得。”他看向了天上孤高的明月:“天意從來高難問,我有時候會想,為什麽我家人過世,他們的臉我已經漸漸淡忘了。可你當時的神情舉動,我卻一直記得。”


    “我的身世,也從沒有和別人說起過,可看見你,就覺得告訴你也沒什麽。”


    少年按住自己的心口,神情有一份怔忡。


    “這不是我自己的感覺。有時候瞧著我自己做出來的事,我自己都想不出來自己當時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膽色,可還是這麽做了。見到你時,我本來不想那麽沒有禮貌,可是那些話仍然是這麽說了。倒像是我心口裏……有什麽別的聲音,在囑咐著我這麽說,這麽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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