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煙雙手被綁著送上了一輛漆黑的馬車。


    由於她穿得衣服層層疊疊,那柄小刀並沒有被發現,而對於順從的祭品,也沒誰會想到搜身。因此顧沉煙不僅雙手綁在身前,而且還是粗粗的綁了幾下,想要解開並不難。


    然而她並不著急解開,顧沉煙靠著馬車內壁,閉目養神。


    她在思考這個村莊的謎題。


    荒廢,空無一人的村莊裏唯一的屍體,路上遇見的魂魄,以及特意被硝製好的人皮,以及來到這裏之後,封氏口中的邪鬼,和邪鬼的祭品。活人與死人,以及魂獸又是為何存在。


    一團亂麻。


    目前關於這個村莊的故事有兩個版本,第一,封氏的鬼魂述說的版本,第二,人皮上的記敘版本。封氏為外來女,被搶來嫁給莊裏的男人生育後代。第三,便是顧沉煙所聽到的封三娘。封氏為本地子女,而這個村莊受邪鬼所迫,必須將外地人作為祭品,才能保證村莊裏村民的安全。


    會不會有第四個版本呢?


    過程不一樣,然而結局一樣,真相從不為人所見。


    嗬,看來這個故事應該還有很多版本。


    導演的版本,鬼魂的版本,死人的版本,那麽接下來就應該還會有——


    活人的版本。


    馬車停了下來,車門打開,顧沉煙被人拽下了馬車,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隻有一棟房子的小院,拽著她的是之前沉默趕車的漢子,那漢子看上去兇神惡煞,然而在來接顧沉煙的時候,發現她並未掙紮,便沒再為難,隻草草的將她綁了綁,就帶上了馬車。到了地方之後,冷著臉將她拽了下來,將她往房裏一推,便關上了門。


    “......”顧沉煙猝然被推了進去,借著開門關門那一瞬間的陽光,她看清了房裏的布局。


    約有六個人在這個房間裏,三男三女。


    房門關上,黑暗重歸,顧沉煙扯了扯嘴角。還未出聲,便聽到他們開口說道。


    “又來了一個,這下倒好了。”


    什麽倒好?顧沉煙找了個地方,不聲不響的坐下。


    之前說話的是個青年的聲音,在他說完之後,立刻便響起了其他聲音。


    “也是呢,畢竟在這位妹妹來之前,我們總共六個人,雙方各持己見的話,誰也說服不了誰。”說話的是個成熟女性的聲音,她不驕不躁,優柔地說道。


    哦?顧沉煙忍不住想笑,這群祭品,臨到頭了居然還內訌?這樣想著,她覺得如果自己繼續沉默下去,還能聽到更有意思的內容。


    “哼!”三男中另一個人說話了,他說道,“要不是我們公子願意聽你們這些小娘皮說話,誰會顧及到你們的意見?”這聲音聽上去像個三四十歲的壯漢,語氣很衝,咄咄逼人。


    “這話說的,”立刻就有個清亮的女聲不甘示弱的響了起來,她冷笑一聲,“好像你們要從這裏出去,就不需要我們姐妹的幫助一樣,對不對,姐姐?”


    “之前說好的條件,”另一個說道,“一分錢一分貨,隻要公子不違背約定,妹妹管他手下的狗放的什麽屁?”


    “好啦好啦,”之前那個禦姐音又響了起來,不緊不慢的勸架道,“大家現在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何必如此爭來吵去?既然有新來的來了,我們不如先聽聽她的意見,再做考慮。”


    “嘿嘿,霞姐說的是,”一道憨厚的聲音響了起來,和那禦姐音一起打圓場道,“先聽聽那新來的小妹妹怎麽說?”


    然後他們便都安靜了下來。


    “妹妹,說話呀?”禦姐音催促道。


    “哈,”顧沉煙笑了一聲,“現在我一頭霧水,你們要我說,又想聽我說什麽呢?”


    “如此說,妹妹難道不是與我們一起被抓來,給那邪鬼做祭品的麽?”禦姐音說道,“是了,妹妹對我們還不熟悉,容姐姐為你介紹一二,姐姐單名霞,妹妹稱我霞姐即可,另外兩個姐妹一個叫香玲,一個叫玲香,是一對雙胞胎,那邊的是公子丁雲霄,還有兩個.....”


    “我叫阿武,是哥哥,這是我弟,叫阿炳。”之前那個急躁的聲音粗聲粗氣的說道。


    “我嘛,”顧沉煙帶了一絲戲謔道,“我叫同塵,天下大同的同,塵埃的塵。人名是認全了,”她說道,“你們之間可是有了分歧?”


    “是了。”霞說道,她的聲音慵懶中帶著一絲柔媚,似乎能酥到骨子裏。“在妹妹來之前,姐姐和這幾個哥哥們確實有點分歧,正好我們又是六個人,三對三,所以總也沒個結果,如今妹妹來了,倒好叫妹妹來評判一二。”


    “我有什麽好評判的?”顧沉煙失笑,說道,“反正若是再爭下去,等他們需要祭品了,到時候這個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


    她話音剛落,氣氛頓時就凝重起來。


    “他們準備祭祀了?妹妹可是聽到他們準備拿誰祭祀?”霞急切的問道。


    “哼,肯定是從你們這些小娘皮下手,要輪到哥倆和少爺,還早呢。”阿武哼了一聲,說道。


    “啊,啊...這.....”阿炳很是焦急,卻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五。


    “小丫頭,可聽到他們說是誰了?”一直沉默的丁雲霄也開口問道。


    “嗬,這村子裏可由女人把持,就算要開刀,也是先從男人下手,輪不到我們這些女人什麽事。”香玲姐妹中的一個開口了。


    “臭丫頭莫要信口雌黃,”阿武怒道,“要不是你們這些女人多事,那邪鬼也不會出來!”


    “要不是你們這些男人自命清高,重男輕女,又哪裏關我們這些女人什麽事?”香玲中的一個繼續反駁道,“要不是這莊裏的人殺死了所有女嬰,這莊裏又怎麽會受邪鬼詛咒?”


    “要不是你們這些女人太沒用,關我們這些男人什麽事?”阿武迴擊道,“自己肚子不爭氣,沒保住好孩子,叫那孩子好不容易生下來卻成了鬼,跟男人又有什麽關係?”


    “嗬,你能耐,有本事不靠我們幫助,自己從這黑房子裏逃出去!”香玲迴應道。


    “這房子有什麽特殊之處嗎?”顧沉煙問道。


    “妹妹有所不知,”霞似乎鬆了一口氣般說道,“進來的時候,妹妹感覺我們還在地麵上,實際我們現在在地下,並且在村莊的正中央,無論如何,想逃出去都不是容易的事。我們隨身的包袱都被拿走,隻有香玲姐妹功法特殊,藏住了一兩件法器,然而她們功力尚淺,不足以弄出一條通道,那邊的兄弟倆和少爺功力雖在,但是卻沒有法器,然後本來想著讓那邊的兄弟將功力暫時借給香玲姐妹,然後從地下突進,然而他們卻讓我們交出法器,然後由他們自己來開辟道路......”


    “老子苦修了幾十年的功力,憑什麽便宜了這小丫頭!”阿武不屑道。


    “我....我聽哥哥的.....”阿炳說道。


    “本少給你們選擇的機會,已經是本少的寬容大度。”丁雲霄冷哼一聲,說道。“莫要挑戰本少的底線,否則自討苦吃!”


    “原來如此。”顧沉煙點了點頭,“不過你們口中的邪鬼,與我聽到的有所差別,不如我們把自己知道的故事都說出來,比對比對?小妹我初來乍到,一時也無法立刻做出決定,在將我送來之前,他們還在說不會立刻祭祀邪鬼,所以我想,不如大家先將整個版本捋捋清楚,還可以少些爭執。”


    “妹妹這主意不錯。”霞第一個讚成。


    “無利可圖的事情,妹妹,就交給你了。”香玲中的一個說道。


    “如此亦可。”丁雲霄難得也同意了。


    之前說到,阿武和阿炳本就是受丁雲霄雇傭的保鏢,聽到雇主答應了,便也無異議。


    “隻是,這先後順序該如何決定呢?”霞猶豫道。


    “這個小妹倒有個辦法。”顧沉煙說道,“不知在各位記憶中,神女情況如何?”


    “神女?她是誰?”香玲中的一個說道。


    “國主已經升入神界。”丁雲霄說道。


    “誒?”霞愣了愣,說道,“公主不是還在準備嗎?”


    一時間,這幾人吵吵嚷嚷,誰也無法說服誰。


    果然。


    顧沉煙聽他們吵架,又驗證了心中的一個猜想。


    在這個村莊裏,不僅陰陽混亂,而且連時間也是錯亂的。起點是神之女準備升入神界,終點是升入神界之後。將這段時間胡亂的揉在一起,形成了這座村莊。


    “那就按時間順序來吧。”顧沉煙說道。


    “姐姐應該是最早的,就不客氣了。”霞柔柔的說道。“姐姐是一個俠客,收錢辦事的那種,對公主仰慕已久,那時候,公主遊曆天下的故事剛剛傳出來,正好,姐姐當時剛剛完成一個委托,周圍不遠便是一處傳說公主去過的地方,便想過來看看,此地村民一開始十分熱情,不過姐姐一個人在外久了,凡事便留了個心眼,在裝作睡著的時候,聽到客棧老板暗地裏悄悄的在打姐姐主意,所以趁著夜色跑了,在逃跑的過程中,姐姐還認識了這兩位雙胞胎妹妹。隻是後來還是被抓住,關到這裏了。”


    “接下來便是我。”丁雲霄冷冷道,“我是西洲鳳岐國中貴族之子,我出生的時候,國主升入神界已久,而我自幼十分崇拜國主,向往她的一切,就從家裏偷了一本記載著國主行程的《五洲風物誌》,雇了兩個腳夫,順著書中記載一路走來,直到此處。”


    “然後我們兄弟倆遠遠地便打聽到,這個村莊已經荒廢了。”阿武說道,“聽說荒廢的莫名其妙,偶爾還有人在村莊周圍失蹤,我當時便勸公子跳過此處,可不想他執意要來,說起來也邪門....”他頓了頓,說道,“遠看還是一片廢墟的莊子,在走近的時候,竟然人聲鼎沸,一切正常。”


    “本來我們是想立刻離開的,卻被村民圍住,鬧了許多誤會,見他們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阿炳說道,“我們細問之下才得知,這莊裏的女人得了一種怪病,沒有痛覺,死了之後便在村外遊蕩,是為邪鬼,若邪鬼狂躁,必須以血肉祭祀,才能暫緩邪鬼,並將邪鬼引到別處去。”


    “所以這女人就是麻煩,”阿武哼了一聲,“怪病?哈,隻怕是做了什麽不好說出來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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