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子玨的目光顯然是愣住的,因為,他看到白諾的腹部有了明顯的凸起,撇開別的不說,他知道,白諾體內的孩子,是自己和白諾的精血合在一起,共同擁有的,那是他們的孩子。


    “諾諾。”應子玨情不自禁的喚了一聲,往前行了一步,抬起一隻手就想要撫摸白諾的腦袋。


    白諾卻往後一退,飛身而起,身後的尾巴霎時間便從體內露了出來,那原本該是九尾盛放的,美如荷花的尾巴,如今隻剩下這一條在空中孤獨的搖晃。


    白諾向後一看,輕輕瞥了瞥,再轉眼時,眸中無任何溫度;他沒有任何話想跟應子玨說,該說的早已說完,如今,他來攻,那麽自己便要反攻!


    白諾果然沒有言語,在他看來,應子玨所有的溫情脈脈已再無作用,現下,他不管其他,手一揚,嶀琈玉化劍而出;白諾拎著劍便朝應子玨刺去。


    蕪蘅自是放心不下白諾,見他果真一個人對付應子玨,忙要前去相幫,卻被一直在一旁觀戰的迷榖老伯攔了下來。


    “你什麽意思?”蕪蘅顯然對迷榖老伯的態度並不是很友善。


    迷榖老伯對此也不甚在意,隻看著已在空中打的如火如荼的二人,說道:“帝君不是雷神的對手。”


    蕪蘅焦急的看著,這還用說麽,“那你為何還要攔我?”


    迷榖老伯把觀戰的目光放迴蕪蘅身上,兩人已見多日,但仿佛現下迷榖老伯才有了敘舊的心情一般,對蕪蘅道:“帝君自有他的法子傷雷神,你瞧,封印已動,雷神現下的臉色都有些難看了。”


    蕪蘅看過去,青丘早已打成一片,紅蕖帶領眾妖與雷公電母廝殺,而白諾便和應子玨在空中打的難舍難分,應子玨也如白諾說的那樣,封印牽扯了經脈,很是不好受。


    “諾諾究竟有什麽辦法?”蕪蘅問道,迷榖老伯卻不說,隻道:“上神如今脫離囹圄,可有什麽打算?”


    “你覺得我會有什麽打算?複仇還是想辦法讓若白重生?”蕪蘅問道,老妖王早已魂飛魄散,天地間再無可讓他重生的法子。


    迷榖老伯深深的打量了下蕪蘅,囚禁多年,她的法力已大不如前,於青丘已沒什麽幫助,但是,她於白諾卻是至關重要的,還有一些事,需要將來她親口對白諾說出才行。


    “上神的意思,是和神界一筆勾銷?”迷榖老伯將拐杖挪了挪,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二人現下竟真的不受一點外界因素的影響,隻管站在狐狸洞口說起話來。


    蕪蘅瞅著白諾,她終於知道迷榖老伯為何如此放心白諾孤身對雷神了,原來,大地之晶在他體內幫他,就好比那時在畫中,那小家夥能抵擋蕪蘅的法力一般;並且,應子玨對白諾並沒有下殺手,反而步步後退,隻守不攻。


    所以,白諾才能安然無恙到現在。


    “我已沒有別的念想,隻希望諾諾好好的,我與神界早已不相幹,現下,神君為了大地之晶,也是顧不上我,諾諾在哪兒,我便在哪兒,諾諾想做什麽,我便陪他做什麽。”


    迷榖老伯似乎一直在等蕪蘅說這番話,待聽她親口說出後,才側過身子附在蕪蘅耳畔低聲說了幾句,話才說完就見蕪蘅一臉驚駭,麵色蒼白,忙拿眼鎖住白諾,不可置信的說道:“怎麽會,怎麽可能?”


    迷榖老伯不再解釋,隻瞧著外頭有些把持不住的戰況,對蕪蘅道:“上神對老妖王之心,小老兒明白,十七萬年來當是沒有變過,如今,帝君能否成大事,就要看上神是否還顧念著他了。”


    蕪蘅一頓,往後退了半步緊緊的盯著迷榖老伯,這個麵相一直和藹的老人,現下卻給她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諾諾是不願意的。”


    “難道,上神希望十七萬年前的事重演嗎?”


    迷榖老伯用迷榖杖錘了下地麵,震的地麵一晃,接著便飛了出去,留蕪蘅一人站在狐狸洞口,瞧著麵前這片已廝殺成血湖的地方,一陣心驚,心驚之餘,她仿佛看見了十七萬年前,自己的孩子倒在血泊中斷了氣息的場景。


    “不~”蕪蘅靠著洞口,死死的揪住胸前衣襟,目光一直鎖在白諾身上,麵露痛苦之色,隻是,她心底已默認了迷榖老伯的話,她失去了太多,失去了神的身份,失去了一生摯愛,再不能失去白諾。


    她雖恨,卻沒有想過複仇,複仇於她而言不過是以卵擊石,當白諾出現在畫軸中時,當她知道白諾的身份時,她想的,隻是同白諾一起簡單的生活,而這簡單的生活是要基於保住性命之上的。


    鬆開手,蕪蘅目光清明的看著外頭,迷榖老伯喚出無數迷榖藤纏繞著天兵們的身體,眼下,整個青丘,已是藤蔓纏繞。


    白諾與應子玨過了無數招,應子玨一直未有攻擊,而白諾明明招招狠戾,卻因為體內的小家夥不安分的動蕩而顯得氣勢弱了幾分,他感受到小家夥的情緒,這小家夥雖說一直護住他,但卻是不願意傷害應子玨的。


    就這麽歇氣的瞬間,應子玨落於地麵上,周身疼痛難忍,四海八荒的封印,因為越來越多的仙妖之氣混雜,波動的越來越厲害,似乎是在召喚應子玨,那種強烈的波動,迫使應子玨不得不擔心是不是魔君出了什麽問題,若魔君在此刻出來,那麽情況將更為糟糕。


    應子玨抬頭看著白諾,白諾卻隻是揚著最後一條尾巴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撤!”


    應子玨突然下令,眾神皆驚,好不容易破了結界進來,怎能如此輕易就撤退?


    當聽到應子玨喊出那個‘撤’字時,白諾的嘴角才往上揚了揚。


    應子玨最後看了眼白諾,他此次來隻是不想神君再派下別的神前來進攻,整個神界,除了自己,哪怕包括雲伊在內都是必會帶白諾的內丹迴去的。


    見應子玨飛身要走,白諾收迴嶀琈劍,內力一凝,羽扇乍現,在空中掀起了狂風,將他們的退路攔住。


    本來這樣的法力眾神兵是不看在眼裏的,隻是伴隨著這道狂風的還有一股混合著腥甜血味的氣息。


    眾神兵一看,竟是白諾在狂風中正慢慢的幻迴原形,而他的身體卻突然變的血紅,定睛再一看,他自腹部往上,好似有什麽東西正在一步步的向上移動。


    待看清了那東西後,大家才驚唿,那是白諾最後一顆內丹,他所孕育的大地之晶就是寄於這顆內丹裏,他們此行的目的也是這顆內丹。


    “諾諾!”


    蕪蘅看的一陣心驚,紅蕖更是要飛上去阻止白諾的自殺之舉,可他二人都被迷榖老伯攔住了,給了他們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見內丹即將離體,大家不約而同的屏住了唿吸,直到白諾張開嘴,那內丹直接從他體內飛出後,眾神兵才蜂擁而上前去相接。


    隻是,應子玨的動作顯然是最快的,內丹於白諾有著什麽樣的意義,大家心裏都清楚,他不知白諾為何要這樣做,一向頭腦清楚的他,在看到白諾這個舉動後,竟也再顧不得細想其他,忙飛身去接。


    他不能讓白諾死,他所做的一切都隻是想讓白諾開開心心簡簡單單的活著,“諾諾!”


    見白諾的狐狸身子如屍體般直往下墜,應子玨痛心疾首的大唿一聲,一手接住那顆內丹,一手便要去接白諾下落的身子。


    隻是,當應子玨的掌心才碰到那顆內丹的時候,眼前卻突然閃出紅光一片,那紅光熾熱的仿佛你正被鎖在太陽下頭被炙烤一般,又毒又辣,且十分刺眼。


    應子玨抬頭一揚,躲避那紅光,卻因著他毫無防備已來不及了,他的雙瞳被猛烈的炙烤而留下了血水,雙目已然失明。


    “雷神!”


    眾神兵驚唿,忽見白諾墜下的狐狸身子猛地直立而起幻迴人形。還在愣神間,便見那顆還被雷神握在手中的‘內丹’已幻成一把精巧而閃著紅光的匕首,在白諾凝聚全身內力之時,已眨眼的速度□□了應子玨的心髒,從他的心髒穿透而過。


    應子玨口吐鮮血,雙膝一軟,單膝跪倒在了雲頭上,從未敗過的雷神終於敗了。


    現在,他身上的痛,集合了經脈,瞎眼以及內傷,白諾看著,淡漠的說道:“我的內丹果然能讓所有人激動啊。”


    應子玨抬起頭,想象以往那樣看著他,可眼前除了一片黑暗外,再無別的景色。


    大家都在等著雷神的號令,隨時準備鏟平青丘,可是,應子玨卻隻閉著雙眼,嘴角挑著一抹笑,輕聲的問道:“諾諾開心些了麽?”


    白諾看著應子玨眼仁下那兩道蜿蜒血跡,抿唇不語,不止他,連帶著身後眾妖,以及雷公電母所有天兵皆都不再言語;不知是震驚於雷神的失敗,還是震驚於雷神的這句話。


    應子玨勉強站起了身,手中的‘內丹’已經消失,但他卻未有鬆開手掌,仍是那麽握著,隻是突然伸出手臂,閉著眼感知到了白諾的方向,而後手一鬆,仿佛將那‘內丹’送迴白諾的體內一般,在空中虛無的揚了揚。


    “撤!”


    仍是不緊不慢的聲音,淡定自若的轉身,隻是身一轉,口中鮮血更是吐個不停。心髒被損,連唿吸都會痛的厲害,血自然也是吐個不停。


    得此命令,雷公電母扶住應子玨,帶領一眾天兵撤退。


    待他們走了後,眾妖才齊聲高唿,重傷雷神,簡直是一件好的不能再好的事,心乃物之根本,心髒受損,可不是一日兩日就能恢複的了,更何況他還瞎了雙眼,想到此處,大家都抑製不住激動的心情。


    歡唿過後,眾妖集體跪地,朝著白諾跪拜道:“帝君神武,一統六界,帝君神武,一統六界......”


    這些聲音像一陣風從白諾的耳畔吹過,他聽見了又好似沒聽見,隻看著前方那灘從應子玨口中吐出的血,麵無表情的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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