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要帶我去的地方是宗室的祠堂,說是祠堂,其實也就是一財神廟。我爹認為他能一夜暴富都是財神爺的功勞,因此每年逢年過節,總會大魚大肉的供奉著。當然,嘿嘿,這些魚肉最後都到了我的嘴裏。


    娘親拉著我,一路上不停地囑咐我進了祠堂後,要安分守己,千萬不要隨意開口。我聽了連連稱是,心裏卻不以為意,思忖,到時候就算我不想說話也由不得我了吧。甫一進門,一眼掃過,族裏排的上名號的長輩都來了,而我英明神武財大氣粗的爹爹正坐中間。


    這幅排場,是要斷案嗎?


    我猜測著,眼兒一掃,堪堪瞅見跪在前方地上的柔弱身影。雖然她是背對著我,可那麽熟悉的身影,不就是我那貌若天仙豔冠淮洛城的妹妹阮凝夕嗎?


    娘親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悄悄站到一邊,我迴過頭,卻見娘親雙眼發紅,麵色蒼白,近似一瞬間蒼老了十歲。我心裏發酸,不忍再看,默默地站到一邊,靜靜地等待著接下來的審判。


    率先發難的,是我三舅,麵貌普通,招風耳,外加一對滿是算計的小眼睛。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一絲精光轉瞬即逝,道:“惜兒啊,三舅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從來都是一個好孩子啊,怎麽會犯那麽大的糊塗啊。”


    我俯低頭,直直地看向凝夕,映入視線的,是她哭的梨花帶雨的容顏。她真的很美,就連哭泣也是美的。她晃了晃身子,滿臉的淚水,顫聲說:“我知道我敗壞了阮家的名聲,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歡他啊。”


    他?一個讓人浮想聯翩的字眼。


    大伯抓住這個字眼,瞪大了虎目,一臉的煞氣:“他是誰,跟大伯說,我非得砍了他的命根子不可。”


    我一聽,腦門上瞬間飛過兩隻烏鴉。


    凝夕似乎是被嚇到了,一臉的驚恐,搖著頭縮著肩,顫顫巍巍地說:“我……我不能說。”


    二伯是個斯文狡詐的主兒,這會兒他一臉的父愛神情,徐徐善誘道:“跟二伯說說,他是誰,二伯一定為你做主。”


    “他……他……”凝夕抬起小臉,抽抽噎噎地開口,可到底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我爹不耐煩了,揮了揮手,沉聲嗬斥道:“你還嫌臉丟的不夠嗎?還要包庇你那個野男人嗎?”


    這句重話一出,大伯二伯三舅全都收斂幸災樂禍的表情,規規矩矩的坐好。而旁聽的大表哥二表姐三表弟也都乖乖立正,大氣也不敢出。


    全場一片死寂。


    而我親愛的娘親,在這時終於崩潰,淚如泉湧。她撲到凝夕身邊,一把將瑟瑟發抖的凝夕抱在懷裏,嚎啕大哭:“老爺啊,你怎麽能這樣說凝夕啊,她可是我們最最疼愛的女兒啊。”


    自己的妻子和女兒一個鼻孔出氣,我爹的麵子有些掛不住,放緩聲調說:“萍兒啊,這事兒你別管,她既然敢做這麽敗壞名聲的事,她就要承受這個後果。”


    “可是……能怎麽辦,事情都已經成這樣了,嗚嗚……”我娘泣不成聲,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比當事人哭的還慘。


    我見這幅情景,心裏琢磨著,為了體現母女情深,我要不要也應景地上前說幾句話啊。我這廂還在猶豫,那廂凝夕卻磨磨蹭蹭地開口了:“爹,我錯……了,那天,他……喝了些小酒,有些醉了。”她眼神迷離,似在迴憶,接著敘述道:“我扶他迴房間歇息,他……他……”凝夕頓了頓,終究還是沒有接著說下去。


    氣氛有些微妙。


    我再傻也能夠猜出凝夕未說完的話,不得不承認,這說辭,好狗血啊。


    果然,我爹一聽,重重一拍,震怒,吼道:“豈有此理,竟敢趁著醉酒睡了我女兒,好大的狗蛋!!!”


    “老爺,別動氣,小心高血壓啊。”我娘委身向我爹撲去,順便幫他撫平急促起伏的胸口。


    而這邊的,大伯二伯三舅也沒閑著,紛紛上前安撫我爹,場麵一時有些混亂。


    ……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後——


    我爹黑著臉,氣若遊絲地問:“那個狗男人是誰?”


    直到這時,我那妹妹似乎終於意識到不能夠再刺激我爹,便微微張了張嘴,細聲細語地開口:“他,他是——”


    “是我做的。”一個聲音橫□□來,輕而易舉的覆蓋住了凝夕的小嗓門。


    眾人紛紛迴頭,極有默契地看著同一個方向。我也好奇地四處張望著,左看看右望望,也沒看出什麽眉目來。


    而我再瞅瞅眾人的目光,額,好像,貌似都是朝我這個方向齊齊看過來的。


    我嘿嘿傻笑,睜著無辜的大眼睛迴望,可眾人一臉‘沒錯,就是你’的肯定眼神讓我如同一隻落敗的母雞,垂頭喪氣地低下腦袋。


    “小阮,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你給我說清楚。”我爹一臉的不可思議。


    畢竟,一個女人破一個女人的守宮砂,確實是有些天方夜譚。


    我抬起頭,瞅了瞅眾人詭異的視線,不禁摸了摸鼻子,訕訕地道:“是我叫人做的。”


    蘇離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啊,清高貴胄,我不能容忍任何人向他潑髒水,誰都不能,就連我自己都不可以。


    這時,一直怔忪的凝夕終於迴過神來,急切地拉開嗓門說:“不……不是這樣的,是……”


    我一把打斷她的話,擺出個幽怨的神情,大聲開口道:“爹,你們對凝夕那麽好,一直把她放在第一位,我也是你們的女兒啊,我也會嫉妒的啊,所以,所以我就像請人給凝夕一個教訓,以便出我心中的一股怨氣。可是,我沒想到,沒想到那些人見色心起,不禁想要劫財,還要劫色……”


    這番話,我說的情真意切,又是懇切又是心酸又是懺悔,說的我自個兒都淚流滿麵。


    我是要哭的啊,明明,就差三個月又二天了,真的就差那麽一點兒了啊。


    蘇離,估計我沒有機會再向你提親了。


    我爹看我哭的淒慘的小模樣,不禁有些動容,可過一會兒又恢複了冷硬的表情,用殺人似的的目光瞪視著我,厲聲嗬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不假思索地迴答:“當然是真的。”


    “不,不,她撒謊,她說的不是真的。”凝夕尖叫一聲,哭了很久的身子終於因為體力不支而匍匐在了地上。


    我不管她,狠了狠心,繼續說道:“我說的當然是真的,因為,那群匪徒欺侮凝夕的時候,我就躲在後麵,我還看到了凝夕的小屁股上有一個月牙形的紅色印記。”


    這話一出,我娘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慘白,嘴唇顫抖著說不話來,連淚水都流不出來了,一臉的呆滯。


    凝夕的這個小月牙,並不是先天就有的,而是在她十多歲的時候長出來的,所以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除了我娘。而我之所以知曉,說出來有些丟人,是偷看凝夕洗澡的時候看到的。


    我爹察覺到我娘的不對勁,心裏有數了。他的臉色很難看,透著層死灰,轉過頭向我遙遙忘來。


    我不忍與他對望,側開了臉,心裏有些酸楚。


    我還記得我剛出生的時候,爹他是那麽的開心,那麽的快樂,雖然他不善於表達情緒,但我知道,他還是很寶貝我的。隻是我不爭氣,讓他失望了。


    “小阮,你好糊塗啊!”我爹晃了晃身子,似乎想要站起來,可還沒站穩就跌坐了迴去。我娘陪在她身邊,似乎也不能接受這個打擊,神情有些恍惚,至於我的那些宗族長老們,默默噤聲,眼裏藏著嘲弄諷刺的神色。


    我不去理會這些如芒在背的目光,徑直走到大殿中央,朝著我爹娘盈盈一拜,道:“爹,娘,謝謝你們這些年的養育之恩,女兒不孝,不能夠再盡孝道了。”說著說著,我不禁有些哽咽,歎道,到底是緣淺,這一世成為他們的女兒的時間,也隻能到這裏了。


    隻是,蘇離——


    我蹲在監獄的一個角落畫圈圈。


    好無聊啊好無聊,我忍不住抓了抓雞窩似的的頭發,鬱悶地想要撞牆。


    可是我又怕痛,隻能透過牢房的的門縫朝獄卒們吹胡子瞪眼。


    噢,忘了交代,我已經呆在這個鬼地方三天了,罪名為——欺侮良家婦女。


    我囧囧有神的想,這個罪名委實過於猥瑣,等到我到了地府,被阿媛盤問,說什麽也要死不承認啊死不承認。


    咕嚕咕嚕——


    我把眉毛皺成了兩條毛毛蟲狀,默默地爬到牢房門前,撫著我脆弱的小心髒,作西施捧心的模樣兒。


    ……


    黑的跟根木炭似的獄卒立定站直,目不斜視,無視之……


    我瞅了瞅,狠了狠心,哆嗦著手拉低了我的領口,露出我雪白雪白的鎖骨,□□之。額,貌似有些過於暴露了,本著不能吃虧的精神,我又悄悄地將領子拉上了些。


    爺爺以前跟我說過,女子衣衫半解,露的恰到好處才是最最具有誘惑力的。


    隻是——


    我吊著眼睛斜看了眼麵無表情的黑木炭,甚是窩火。奶奶的,我都□□了怎麽地,你好歹看我一眼不是,我的豆腐再難下咽那也是豆腐啊,不帶這麽欺負人的。


    我木著張臉,越想越是憤怒,一時不察將手重重地敲打在了鐵門上。


    瞬間,發出了一陣嗡嗡的沉悶聲。


    黑木炭迅速地迴過頭來,眼神嗖嗖嗖地直射過來。


    那張臉,似乎更黑了。


    我扭曲著張臉,齜牙咧嘴的朝他笑,唔,好疼啊。


    竹竿似的身體僵硬轉過身,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喀嚓,喀嚓,仿佛各個關節被硬生生地拚接在一起,看的我心驚肉跳。


    我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小小地挪動身子退後了一步。


    抬頭,抬頭,再抬頭,我拉長了脖子望著黑木炭,心裏感歎,這人長得可真是挺拔,不知道他老爹的身子是不是也這麽的,額……修長。


    還沒容在心裏我問候他祖宗十八代,黑木炭緩緩地開口了,聲音低啞地如同被刀割過,“吵——什——麽——吵——”


    “……”


    “再——吵——我——就——宰——了——你。”


    “……”我冷冷地瞅著他陰森森的白牙,在腦海裏自動編製出一幅場景。


    一隻洗的白花花香噴噴的小嫩豬被五花大綁吊在半空,身下是燒的滾燙滾燙的沸水,黑的跟個木炭似的屠夫拿著把殺豬刀,□□著揮刀向我砍來……


    嗷嗷嗷——我不要我不要。


    我一臉驚懼地看著黑木炭的麵癱臉,身子顫抖的像隻小白兔。額,雖然我已經三天沒洗澡了,但是和麵前的老兄一比,可不是就乖巧雪白的小白兔嘛。


    也許我此刻無助的小模樣很是楚楚可憐,黑木炭雙眼無神地掃了我一眼,然後慢吞吞地轉過身,預備走迴崗位。


    咕嚕嚕——


    好巧不巧,我那不爭氣的肚子又在唱歌了。我一臉的難堪,心驚膽寒地看到對方迴過了頭,眼神直直地盯著我的……肚子。


    我仿佛感到了一陣陰森森的風兒向我吹來,吹得我汗毛倒數。


    我捂著肚子,可憐巴巴地瞧向他,結結巴巴地解釋著說:“對不住,我……我……懷孕了。”


    “……”


    此時我嚇得腦神經都開始錯亂了,意識到說錯話,我都快要哭出來了,期期艾艾地說:“不……不是……我……我肚子……餓了。”說到最後兩個字,我的臉一下子紅了。


    “……”


    黑木炭還是不說話,仍舊維持著迴過頭的姿勢,鬼氣森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視著我。


    我不由得由衷開始佩服起這個仁兄。老兄啊老兄,你的扭頭神功是怎麽練的啊,身板都不帶轉的。


    當然,這些話,我也隻能在肚子裏偷偷地念叨。


    “那個,您能不能給我捎些吃的啊,雞鴨魚肉蛇鳥的啥都行,我不挑食。”我陪著笑,硬著頭皮和他商量。


    哎,沒辦法,再不吃東西,我就要餓死了。那誰誰誰不是說過嗎,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我期待著死的輕比鴻毛,可也不能做餓死鬼啊。


    不然,閻王殿的那些小嘍樓非鄙視死我不可。


    “……”


    見他還是不出聲,我歪著腦袋,想了想,諾諾的說:“要不,就不要這麽多的種類了,隻要是葷的,就行。”


    “……”


    算了算了,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我很狗腿地扒拉著他的褲腿,笑:“是素的也成。”


    “……”


    “……”我的心在流淚,已經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了,最後,我哭喪著臉,不抱希望的說:“給我一碗白米飯吧,我每天給你和你的祖宗們上香。”


    話音未落,黑木炭一把將我的手踢開,一直保持麵癱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貌似嫌棄的表情,張嘴道:“錢……呢?”


    “……”這迴輪到我無語了。


    我大張著嘴巴,愣愣地仰視著他,呈木雕狀。


    原來,他那麽好賄賂啊,那我之前犧牲色相算什麽?


    我把身上穿戴的金銀首飾一股腦兒地塞給他,麵帶春花的說:“這些東西都給你都給你,除了管我吃飽外,剩餘的這些都夠你花大半輩子了。”


    黑木炭看了看手裏的首飾,再看了看我,然後轉身離開。


    我喜滋滋地看著他的背影,幻想著肥的可以滴出油來的烤鴨,唔,一定很好吃吧。等到我迴過神來,似是想起了什麽,一拍腦袋,自言自語道:“那錢都夠他花大半輩子了,那他還迴這破牢獄幹嘛?”


    傻瓜才迴頭!!!


    我終於迴想起黑木炭最後的那深情一撇,頓時後悔的捶胸頓足,我的烤鴨啊!!!


    為了給自己節省體力,我供著腰縮在潮濕的稻草上,不停地催眠著自己。


    我不餓……我不餓……我很困……我很困……


    慢慢的,眼皮子越來越沉重,最後歸於一片黑暗。


    我仿佛睡了很久很久,可到底是多久我也沒估摸的準,因為,我是被胃裏一陣陣的絞痛給疼醒的。


    那疼呦,比起女子來葵水的痛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恨不得將自己的身體弓成一隻蝦,滿臉的冷汗,腦袋陣陣發昏,疼的昏天暗地。我想,有沒有哪個好心人啊,給我一把刀吧,我一把結果了我自個兒,給你們騰地方也好啊。


    然而,奇跡終於沒有出現,哦不,應許出現了。


    你要知道,一個人肚子餓到極致的時候,是什麽東西都可以吞入腹中的。我忍著胃痛趴在地上好一陣翻找,終於揪住了某隻灰不溜秋惱了我三天三夜的——老鼠。


    我用兩根手指扯住了老鼠的尾巴,舉到我的眼睛的正前方,滿目賊光的盯著它在我手裏垂死掙紮,然後,用力地咽了口口水。


    要不要吃呢?這是一個問題。


    可是,胃裏發出的抗議已經不容我花時間來思考了。


    我滿臉慈悲的看著吱吱尖叫的小老鼠,默默地念叨:小老鼠啊小老鼠,你是為我而死的,這份恩情一定記著,等我過了些時日找到自盡的方法後,就下來陪你啊,到時候沒準還能給你找戶好人家投胎去。


    額,雖然你資曆還不夠,不過我保證你下輩子不會再做老鼠。


    我又咽了口口水,止住了胃裏翻滾不已的惡心感。


    然後,閉上眼睛,朝無辜的小老鼠張開血盆大嘴——


    吱嘎……


    與此同時,鐵門開啟的聲音慢慢響起,如同披著萬道光芒。


    很久很久以後,我迴想起這一幕,還是忍不住流出悔恨的淚水。


    根據目測,在我的嘴巴距離小老鼠的胡須零點零零零零一厘米的時候,我愛上的那隻神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這對我來說是很羞愧的一幕,無顏到恨不得殺了蘇離再自殺,總好比在對方的腦海裏留下那麽猥瑣不堪的印象。為了挽迴剩下不多的形象,我一點點地將老鼠從我的嘴邊移開,順便換上一幅害怕的神情,小小的尖叫一聲,道:“好可怕好可怕。”


    當然,我這麽做,也是存著私心的。


    畢竟,肖想了蘇離的懷抱很多年,今天也許可以得償所願了。我按捺下竊喜,毫不留情地將悲催的老鼠扔在地上,縱身一跳,企圖跳到蘇離身邊尋求安慰。


    當然,這又得歸功於我的目測了。我估計著自個兒和蘇離之間的距離,再排算著跳躍的時間和力度,這一跳絕對有百分之百的命中率。


    然而,我還是失算了。


    我考慮到了天時地利卻惟獨沒有考慮到人和。在我即將碰到蘇離的袖口的時候,不知怎麽的眼一花,腿一軟,隻聞道了蘇離身上的冷香,等到睜開眼,對方已經離我有一丈之遠了。


    我穩了穩顫抖的身形,再抬眸向對方看去,卻……卻見到了對方眼裏的一絲波動。


    那一絲波動極其的隱蔽,若不是我迷戀他漂亮的眸子,也不會發現。


    那一瞬,說不上為什麽,我心裏有點悶,就是在被爹爹娘親家族長老集體圍攻的時候,都沒有來的這樣的難以忍受。


    我不傻,怎麽可能看不出,那一絲隱含的波動裏,藏有三分的嫌惡。


    原來,他是在嫌棄我啊。


    是啊,此刻的我,蓬頭垢麵,衣衫襤褸,好幾天都沒有漱口了,也不知我一出聲,會不會發出陣陣口臭。


    而我心心念念,連到最後關頭都不忘守護的英雄,此刻卻離我有一丈遠,一身的清雋俊秀,白衣飄飄到近乎不染纖塵。這麽鮮明的對比,頭一次讓我感覺到了自慚形穢。


    我笑笑,露出一口黃牙,然後一斂袖,捂住自個兒的嘴巴。隔著仿佛萬水千山的距離,我遙遙對著他慘淡一笑,道:“你怎麽來這兒啊?”


    為什麽要來這兒啊。如果我們就此再不想見,我還可以帶著自己微小的願望期待下一世,下下世,然而,如今在我最猥瑣最惡心最汙穢的時候和你相見,我還可以期待來世嗎?


    我很想哭,可是我的淚腺有些缺陷,哭不出來,於是我就笑,傻傻的笑,憨憨的笑,裝作什麽都不知曉的笑。


    “你……”蘇離猶豫的出聲,皎潔如玉的臉龐上交織著複雜的神色,最後隻是幽幽一歎,無奈地笑,說道:“別笑了,你笑的很難看。”


    我不理他,仍舊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露出沾滿牙漬的黃牙。


    不過我終是笑不出來了,接連幾日的饑餓終於拖垮了我,我眼前一黑,以極不優雅的動作向前撲去。


    最後的視野裏,我隱隱約約見到了蘇離神色焦急地向我奔來……


    我是被一陣陣食物的香味給勾醒的,我甚至都沒有心思注意到周圍陌生的環境,隻顧著饑腸轆轆的對著眼前熱氣騰騰的小米粥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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