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崩地裂,滄海橫流,全境同時爆發了戰爭,從北方九嶷到西方帕孟高原、東方澤之國以南方葉城,甚至從九天到七海,無一幸免,四方大海的怒潮咆哮著撲上這片大陸,將其覆滅在水下長達一個時辰之久。而在怒潮退去後,雲荒大地依然被黑暗籠罩著,那些從海裏升起的黑色天幕封閉著日光,令整個大陸都陷入了無日的時代。


    伽樓羅折翼而去,破軍自毀而封,海皇化霧而散…


    空海聯軍向鏡湖中心的伽藍帝都發起了最後的攻城之戰,城中的征天軍團、靖海軍團在守將季航的率領下殊死抵抗,帝都內的各大門閥竟是空前團結,一致對敵。


    戰爭進行了三日,卻堪堪隻攻破了外圍的鐵城,留下滿地的屍首。


    便在此時,真嵐竟然下令停止進攻。


    “困獸莫鬥,”空桑皇太子勒馬返迴,指揮大軍從海陸空三路,分頭包圍了這座孤城,神色平靜而冷酷,“且圍住葉城,切斷其對外的一切聯係——等城中糧草斷絕,兵民疲憊,便可兵不血刃而勝。”


    “是!”各部戰士領命而去。


    “諸位,其實我覺得現在最重要的是對雲荒上的百姓及時展開救援,防止災後瘟疫的流行。”真嵐迴過頭,看著六部之王和複國軍的高級將領,“所以,一方麵我們需要圍困敵人以待時機,另一方麵,希望各部能盡力抽調多餘兵力去往各地,協助當地百姓脫離災難。”


    各部之王麵麵相覷,而複國軍的將領也大都沒有立刻迴答,各有意外之色。


    “那些人和我們有什麽關係?”黑王玄羽忍不住嘟囔道,“就該乘勝追擊,一鼓作氣拿下帝都。”


    然而,龍神卻是迴過頭,微微頷首,對著子民吩咐:“按皇太子說的去做。”


    真嵐對龍神和大司命點點頭,便策馬離去,神色疲憊。


    “奇怪,臭手怎麽現在還擺著一張臭臉?”那笙忍不住奇怪地拉拉炎汐的衣角,“你看,明明打了勝仗,卻好像所有人都欠了他錢一樣!”


    “皇太子是在為太子妃擔心吧。”炎汐輕聲歎道。


    “太子妃姐姐?”那笙一驚,想起封印了魔之後白瓔就再也沒有露麵,一貫開朗的少女也沉默了下去,咬著自己的小手指,“是…是為了蘇摩的事麽?”


    炎汐點了點頭,神色暗淡。和所有海國的鮫人一樣,左權使的襟上別著一朵小小的白花,是在為剛剛死去的王者哀悼。


    “那…真的是沒辦法了,”那笙拉著炎汐的手,抬頭看著鮫人男子碧色的眼睛,“你想啊,太子妃姐姐該有多傷心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愛人死去!我都不敢想像如果你死了我該怎麽辦,所以說…”她頓了頓,“所以說幸虧你是鮫人,比我活的時間長,我肯定不會死在你後頭——”


    少女的眼神在這一刹那是憂傷的,仿佛第一次考慮到了那麽遙遠的事情。


    炎汐看著她的眼睛,暗暗歎了口氣——鮫人的生命是人類的十倍,與異族通婚往往意味著開端美麗而結局淒涼的一生,便如慕容修的母親一般。


    “啊,不說這個了,白白壞了興致,”苗人少女卻很快又高興了起來,“我還能再活八十年——將來的日子長得很呢!”她拉著炎汐,高高興興地向著鏡湖走去,“來,炎汐,我們去水上散步吧!”


    她歎了口氣,撅起嘴看著天上:“隻可惜沒有夕陽了。”


    頭頂的確沒有日光,黑沉沉的天幕如同鐵一樣籠罩著大地。


    “海皇已經離去了,為何這‘黑天之術’尚未消散?”大司命站在伽藍帝都的鐵城上,仰頭看著如墨的天穹,愕然。


    “大概…是因為要做的事尚未完成吧。”龍神在空中盤旋著,歎道,“戰事未畢,冥靈又怎能見日光?想必海皇顧此一念,魂魄至今不曾散去。”


    大司命動容,雪白的長須微微顫動,久久不能發一言。


    ——這個空桑夢華王朝末期的重臣,一直對那個鮫人奴隸印象深刻。他記得那個少年被牽到白塔上時那驚人的美麗,也記得他上殿指證太子妃不忠時的冷酷,還記得在歸來後那個傀儡師複雜莫辨的眼神…


    從來,和所有的空桑貴族一樣,他是從心底裏鄙夷這個鮫人的,甚或在支持皇太子的空海之盟提議時,也大半因為對局勢判斷的不得已。


    他未曾料到,今日空桑一族命運的轉折會依仗那個奴隸的力量。


    老人眼裏浮起一抹慚色,他急急用玉簡掩住了皺紋橫生的臉,轉過了頭去。


    “不過,的確也要盡早設法讓族人重生了。等奪迴了帝都,就讓六星匯聚,到九嶷的傳國寶鼎之前舉行儀式。這樣,所有的冥靈都會重迴陽世,無色城便將再度封閉。如此,我們上百年的劫難,才算是過去了。”


    龍神長吟:“六星呢?會隕滅麽?”


    這句話問住了大司命,老人拿著算籌算了好半天,卻隻是頹然搖頭:“不知道。”


    ——是的,不知道,原來遵照力量守恆的原理,無色城打開的時候,需要以六王的肉身性命作為交換,而在無色城閉合的時候,六星完成了使命,便應該作為暗星隕落,消失在宇宙之間,亦不入輪迴,這本是命定的六星的歸宿。


    然而,自從星魂血誓將星盤打亂之後,一切便變得不可捉摸起來,也就沒有了所謂的宿命了。冥靈之身的太子妃率先有了實體,六星的預言便已經名存實亡——而如今,誰又知道在儀式結束後,到底會出現怎樣的結果?


    大司命拿著算籌,站在鐵城上怔怔地看著漆黑的天幕,仿佛在揣度著星辰運行的軌跡,過了半晌,他忽然搖搖頭,歎道:“那個海皇,還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啊…居然以一己之力,逆轉了整個天下的宿命。”


    宿命被打破,星辰被打亂,破壞神被後土的力量封印,雙方終於第一次達到了平衡,雙雙同歸平靜,整個天地之間諸神寂滅。


    雲荒,難道要從此進入“無神”的時代了麽?


    然而,比無神時代更早來臨的,卻是“無日”的時代。


    海潮從四麵八方退去後,遭到滅頂之災的雲荒大陸重新浮出了水麵。一眼望去都是百廢待興的蕭條景象。


    圍困住了伽藍帝都後,空海雙方將力量轉移,救援和重建在各地匆匆展開,一切仿佛又迴到了正常的軌道。然而,唯有頭頂的黑色天幕,卻始終不曾散開。


    空寂之城裏燈火闌珊,背後的空寂之山將巨大的影子投到了整個西方的天空,山頂上,那些亡靈的哭聲還在繼續,和大地上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的哭聲遙相唿應。


    飛廉獨自佇立在寒冷的夜裏,在空寂大營的城牆上遙望東方。夜色裏隻能看到白塔隱約矗立,卻始終無法看到塔下的帝都是怎樣的局麵。


    ——空桑和海國的聯軍,是否已經攻破了伽藍帝都?


    季航和那些族人們,是否已經被複仇的異族們屠戮殆盡?


    那些帝都幸存的百姓們忍受了多少恐懼災難,才從破軍手裏逃出一條命來,卻沒想到轉瞬又落入了另一場更大的災難裏!而空寂之城也是岌岌可危,等到空海聯軍攻破了帝都,必然會麾軍殺向這個滄流人最後的據點。


    難道,滄流的國運在九十三年時便已經到了終點?


    飛廉一掌拍向了城頭,生生擊碎了一塊巨石。或者,狼朗昨日提出的建議已經是唯一的可行辦法——必須離開這裏…如果不盡快帶著幸存的族人離開雲荒,返迴西海,就會遭到全族覆滅的厄運!


    昔日的軍中雙璧、門閥貴公子飛廉一身戎裝,站在夜風裏凝望著帝都,心如刀絞。


    “很晚了,還不迴去麽?”身後傳來了一個溫柔的聲音,一雙白晳的手將一襲大氅披上他的肩頭——明茉見他久久不歸,挑著風燈沿著城頭的女牆找到了他,“要小心身體,破軍已經死了,如果你再倒下了,我們還有誰可以指望?”


    他迴過頭,看到了妻子關切的目光。這個美麗活潑的門閥千金小姐,在這一年裏經曆過幾次生死大難,榮辱起落,如今已經在大漠風沙裏成長了起來。


    “不!我沒有辦法。”飛廉忽然將頭深深埋入了掌心,靠在了冰冷的城頭上,聲音哽咽,“明茉,我沒有辦法…我在這裏想了很久,滄流的氣數已盡,根本無法挽迴了…我隻能在這裏眼睜睜地看著最後時刻的到來。”


    “不,不要這麽說,飛廉。”寒氣漸重,在鎧甲上凝結出細小的冰花。然而,他的妻子卻將臉緊緊地貼在了他冰冷的鎧甲上,“努力到最後吧!就算真的無法逃脫,那也沒關係…最多,大家一起死在這裏。”


    “不,明茉,”飛廉一震,輕輕地將妻子扶起,“我們不能留在這裏等死——我們得在空海之盟發動進攻之前,離開這座空寂之城。”


    “離開?”明茉苦笑道,“能去哪裏?這個雲荒上已經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容下我們了。”


    “從哪裏來,迴哪裏去。”飛廉歎道,“我們泛舟迴西海——前幾日我同意了狼朗的提議,已下令軍中秘密準備此事,一旦糧食器具準備妥當,便立刻拔營離開雲荒。”


    明茉的身子輕輕一顫:“那…帝都裏被困的那些人怎麽辦?不管他們了?”


    飛廉望向遠處黑夜裏的伽藍城,神色痛苦——將數十萬族人留在敵人的手裏,任其屠戳,這個決定對他來說實在太過艱難。然而,此刻若再不做取舍,怕是已經來不及了。


    飛廉輕輕拍了拍妻子的後背,吐出一聲歎息:“如果破軍此刻還在就好了…”


    空寂之城外,一座金色的山巒矗立在黑夜裏,發出金屬的冷光——那是伽樓羅於夜色裏沉沉睡去的身影。


    ——那一戰後,伽樓羅折翅敗落,瀟操縱機械勉強降落在空寂之山的腳下,與那個空了的古墓遙遙相對。或許,她明白主人最後的心意,知道他生命中最懷念的還是這裏,所以用盡力氣穿越了茫茫的大漠,迴到了這裏。


    因為艙室已經被利刃斬開,裸露在外,所以空寂之城的所有滄流軍人都震驚地看到,那個令天下震懾的軍人無聲無息地坐在金座裏,心口貫穿著一把銀白色的光劍,全身上下被一種奇特的藍色薄冰封住,已經變得冰冷而僵硬。


    破軍…破軍少帥死了!


    雖然對這個可怕的獨裁者滿懷恐懼和憎恨,但所有的滄流人在此刻卻都感覺到了滅頂之災的來臨,知道本族的命運終將無可挽迴!因為自破軍之後,冰族中已經無人可以和空桑、海國對抗!


    獨立支撐殘局的滄流貴公子定定地望著那架龐大的機械,忽然想起了這是好友巫謝的畢生心血,不由一陣默然。


    小謝,小謝…你窮盡一生心力,製造出了這樣一架接近“神”之力量的機械,到頭來,卻依舊無法挽救滄流一族的覆滅!


    忽然,飛廉神色一動,疾步走到女牆前探身出去。黑夜裏,隻見一襲黃塵席卷而去,似乎有誰趁著天黑悄悄地從側門出了城,一路奔向了那架伽樓羅!


    火光一閃,映出了那人的臉。


    “衛默?”飛廉大驚,看著巫謝的胞弟孤身策馬離開了空寂之城,向著那架伽樓羅奔去,“不好!”他一聲驚唿,隨即轉身奔下了城頭。


    “飛廉?”明茉看著他翻身上馬,吃驚不已。


    “我去阻攔那個家夥!”飛廉雙眉緊蹙,“快,去叫狼朗將軍起來,立刻跟我一起過去——衛默想接近伽樓羅,隻怕會出事。”


    “好。”明茉臉色一白,立刻奔下了城堡。


    追出三十裏,便是空寂之山下的古墓所在。


    飛廉策馬過去,發現荒野上的巨石中隻有一匹空馬在遊蕩,而馬背上的衛默已經不見了蹤影。他心頭忽然湧起了某種不祥的預感,霍然抬頭看向不遠處歇息著的伽樓羅金翅鳥——巨大的機械在黑暗裏靜靜蜇伏,看不出一絲生機。仿佛隨著主人的戰死,它也封閉了自己的內心,默默地進行著自我修複。


    一條黑影在唿嘯的沙風裏迅速地爬上了伽樓羅,幾個起落,便來到了伽樓羅的核心艙室,大步走向了那個冰封的金座。


    “不…衛默,停下!快停下!”飛廉一抬頭便看到了伽樓羅機艙內的景象,不由得脫口驚唿,“快點兒下來!”


    然而,衛默看著眼前的金座,眼裏露出了狂喜的表情,仿佛被看不見的手推動著,一步一步走了過去——是的,這就是伽樓羅的核心!誰坐上了這個金座,誰就可以成為伽樓羅的主人,可以操縱這架令天地為之失色的機械!


    “雲少將,讓讓吧。”衛默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想將那個僵硬的人從座位上挪開。


    “不!衛默,別動!”飛廉在底下看得真切,失聲驚唿。


    然而,已經遲了。在衛默的手觸及破軍的一瞬間,整個伽樓羅忽然震了一下,在瞬間蘇醒了過來!伽樓羅發出一聲尖嘯,陡然射出了一道金色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洞穿了那個冒犯者的雙手。


    衛默一聲慘叫,重重跌倒在金座之下。


    “瀟,停手…停手!”飛廉疾步奔了過去,對著伽樓羅嘶聲大喊,“別殺他!”


    然而,還是遲了。聽到熟悉的唿聲,仿佛認出了是飛廉,伽樓羅停下了攻擊。但衛默卻倒在地上,四肢不停地顫抖——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吸取著他的血肉和力量,他想掙紮唿救,卻一動也動不了。


    養尊處優的貴公子瞬間枯萎下去,就這樣被一分分地吸去了生命。


    當飛廉登上伽樓羅機艙的時候,同僚已經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有奇特的藍色薄冰封住了他的全身,將他瞬間凍結了——就如他麵前的破軍少帥一模一樣!


    飛廉驚駭地看著這一切,心潮澎湃——衛默原本是光耀無比的門閥貴族公子,僥幸躲過了破軍的屠殺和洪流之禍,卻不料現在竟遏製不住野心,試圖伸手去竊取不屬於自己的強大力量,生生把性命斷送在這裏。


    “不要奇怪,”伽樓羅的聲音在空曠的荒野裏響起,“我的主人取走了他的性命。”


    飛廉驚訝地看向了那個一動不動的冰冷軍人:“雲煥?”


    “是的,”瀟答道,“凡是敢於打擾主人長眠的,都將會被殺死——你也一樣,飛廉少將。所以,請不要觸碰主人。”


    飛廉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個分明已經沒有了氣息的人:“雲煥他…不是死了麽?”


    “主人沒有死!”瀟的聲音略略提高,似乎有些激動,“他隻是被封印了而已!”


    封印?飛廉看向了雲煥的胸口——那裏,五劍的創口居然首尾相連,構成了一個奇特的五芒星記號!冰藍色的光芒從中透出,仿佛一層冰一樣將金座上的滄流統帥封在了裏麵,壓製住了他體內的金色光芒。


    “他…是被誰封印的?”飛廉詫異地問道。


    瀟的聲音很是低沉:“唯一能封印他的人。”


    “哦?這把劍…”飛廉看著插在雲煥胸口的那把銀白色的光劍,忽地明白過來,“是…是她麽?是‘那個人’下的手?”


    瀟沒有迴答,伽樓羅發出了一陣微弱的震動,仿佛痛極的戰栗。


    飛廉迴過身,看著金座上的鮫人傀儡,輕聲問道:“封印何時能解?”


    “不知道,可能永遠無法解開了…”瀟的聲音縹緲恍惚,帶著某種深不見底的悲哀,“那個人親手在他的胸口刻下了封印,而後土的力量又克製著他體內的魔性——兩種如此巨大的力量合在一起,世上不可能再有人能將其打破。


    飛廉想起了當日和瀟一起聯袂營救雲煥時的情景,望著麵前這個已經和機械融為了一體的鮫人女子,長歎一聲。


    ——這,難道不是她心裏最希望的結果麽?


    從此以後,能夠守望著那個人,再不分離。


    飛廉轉過頭看著臉色寧靜的雲煥,苦笑道:“他倒好,這個時候還能如此偷懶,要知道,亡國滅族的大難馬上就要到了。”


    瀟也歎道:“飛廉少將,主人已經不在了,辛苦您了。”


    ——也許因為曾經並肩戰鬥過,瀟對飛廉一直保持著尊敬和關切,並無絲毫排斥之意。


    “我們決定離開雲荒,”飛廉凝視著雲煥,輕聲道,“這裏已無我們的立足之地——所以今日前來,也算是最後的告別吧。”


    瀟身子一震,卻沒有說話。


    飛廉低聲道:“瀟,你會跟我們一起迴西海去麽?”


    “我不會去。因為主人必定不想離開這裏——他說過,無論幾生幾世,他都會在這裏一直等待‘那個人’的再次到來。”瀟的聲音頓了頓,“可是…帝都裏被圍困的族人呢?你要舍棄他們了麽?”


    “是的,以我的力量,無法帶走他們。”飛廉臉色蒼白,忽然跨前了一步,死死盯著雲煥被冰封的臉,“所以,我來這裏,也是想問問破軍最後一句話——他是不是真的要舍棄我們了?”


    “住手!”伽樓羅陡然發出一聲驚叫,“不要碰他!他會殺了你的!”


    然而,飛廉已經毫不猶豫地上前一步,握住了那隻冰封的手。他單膝跪在沉睡之人的麵前,平視著他緊閉的雙眼:“雲煥,我知道你心裏滿懷恨意——但,如今你是不是真的要任憑我們死在各族的夾擊之下?在你師父的墓前,你迴答我,你是不是真的就這樣撒手不管我們了?迴答我!”


    冰封的人沒有迴答他這一連串激烈問話,依舊毫無表情。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飛廉卻也沒有遭到任何攻擊。


    “主人!”瀟驚唿起來,隱隱明白了那個不能說話的人的意思。


    “如果不是,那麽,”飛廉喘了一口氣,一字一字地說出了最後一句話,“請你把力量暫時借給我,讓我去一趟伽藍帝都,把那些無罪的子民帶出重圍。”


    金座上冰封的人還是沒有迴答,麵上卻有了微妙的變化。


    “主人!”瀟驚唿一聲,感覺到了那個被封印的人某種情緒上的波動,不可思議地喃喃,“您…您的意思是不拒絕麽?您不拒絕?”


    “雲煥!”飛廉平視著那張冰封的臉,“求你把伽樓羅的力量暫時借給我!如果你覺得我冒犯了你,就將我格殺在此吧!”


    飛廉毅然伸出手握住了那個操縱伽樓羅的機簧。然而,直到機簧被扳下,伽樓羅發出起飛前的顫動,他依舊安然無恙。他鬆了一口氣,迴頭看著那個曾是那麽暴戾、殘酷的軍人,不敢相信對方竟默許了自己此刻的舉動。


    冰藍色的封印下,破軍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主人…”終於證實了雲煥的心意,瀟低唿了一聲。


    ——是的,主人沒有拒絕!他在命令自己為飛廉而戰!


    “瀟…多謝了。”飛廉轉身看向金座上的鮫人女子,聲音裏透出一絲欣慰,“沒想到如今,我們竟然是要第二次聯手行動了。”


    伽樓羅發出了起飛前的鳴動,飛廉將手放到了機簧上。


    “飛廉!”然而,一陣“嗒嗒”的馬蹄聲傳來,伴隨著一個狂怒的聲音。


    那個隨後趕來的人飛馬奔過沙漠,來到了伽樓羅金翅鳥的麵前,翻身下來,遙遙望著機艙裏金座上的飛廉,臉色霍然大變,幾步就跳了上來。他身後,居然還跟著一個嬌弱的女子。


    “別襲擊他。”飛廉連忙阻攔了瀟的舉動,“我有話和他說。”


    狼朗攀著金屬外殼,急速登上了伽樓羅,他幾步跨到了金座前,看著取代雲煥坐在那裏的飛廉,大聲叫道:“飛廉!你…你想做什麽?你瘋了麽?你難道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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