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麵遼闊無垠,宛如接著大海。


    湖的另一邊,無數的雙翼輕輕掠過霧氣,駿馬的四蹄無聲落到地上。長著雙翼的駿馬神俊非凡,有著長長緞子般的鬃毛,奔跑起來飄曳如夢。馬肋下的雙翅薄如蟬翼,甫一落地便收了起來。每一匹馬高而平的額心,都有一點白色的星芒。


    然而,奇異的是、馬背上的騎士一色黑衣,袍子一角在風中飛揚,然而每個人臉上卻是戴了頭盔和麵具,將整張臉遮擋,臉麵具後的眼睛都是黯淡無光的,宛如兩個黑洞。


    仿佛剛巡視了一遍自己的領地,一藍一白兩位騎士帶領乘著天馬的軍團從天空落到地麵,準備迴到大本營。然而,落到地麵時,帶隊前行的兩名騎士卻勒住了馬。


    “白瓔,有什麽人要來了…”左首坐著的是一位藍衣的騎士,他仰起頭看著中天那一顆最孤獨也最明亮的星辰,“得快迴去稟告大司命。”


    ——天狼星已經變成了暗赤色,寂寞的放著冷光,似乎暗示著蒼穹下將要流出的無數鮮血。無論在他們空桑國人、還是如今的冰族看來,天狼星都是災星,當天狼星出現的時候,就會有大災難降臨人間。


    “好,你先迴去,藍夏。”並騎的,是一位女騎士,白色的紗衣在夜風中揚起,“我去天闕那邊提醒一下魅婀。”


    “小心。”似乎女騎士的地位還在他之上,藍夏雖然有些擔憂,卻不能阻攔,隻是點點頭,拉起韁繩,囑咐了一句,“那些冰夷見你落單,說不定會…”


    “不必擔心,我帶了光劍。”白衣女騎士微微一笑,手抬起,手腕隻是一轉,錚然一聲響,手指間居然騰起一道大約三尺長的白光來,白衣騎士迅速轉動手腕,那道白光瞬忽無定、宛如雪亮的利劍,挽起一串劍花,半空的流霜和落葉陡然被攪得粉碎。


    藍夏微微點頭,在馬上對著白瓔彎下腰去,把手放在隨身佩劍的劍鍔上,致戰士間的敬禮:“身為雲荒的劍聖·尊淵的三大弟子之一,太子妃的能力我不敢置疑。”


    白瓔手指一轉,哢地一聲輕響,那道白光忽然湮滅在她手指間。白衣女騎士將小小的劍柄收起來,再度看了看天上的星象,眉間的疑慮和殺氣越來越重,點頭對同伴道:“我去去就迴,你先帶隊迴去。”


    “那麽,天亮前務必要迴城!”藍夏不再說什麽,拉轉了馬頭。天馬重新展開了翅膀,騰空而起,帶領其餘黑衣戰士飛向空中。那些天馬和戰士都是死寂無聲的,無數雙翅膀飛翔,轉瞬消失在湖麵蒼茫的水氣裏。


    “漂亮的孩子…天神的寵兒…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那個聲音…那個聲音,又在他夢裏響起來了。


    宛如吟唱,縹緲而溫柔,輕紗一般拂麵而來,將他層層疊疊的包裹,如同厚實的繭一般密不透風。他在睡夢中隻覺得窒息,拚命地伸出手,想撕開束縛住他的厚繭,然而仿佛被夢魘住了一樣,隻是徒勞無益的掙紮。


    那個聲音繼續飄近了,慢慢近在耳畔——


    “孩子啊,但願天帝和九天諸神都保佑你。你的眼睛、將隻看得到笑容;你的手指,將握住最寶貴的東西;你的每一滴眼淚,都如同碧落海深處最圓潤的珍珠那樣珍貴;而你的每一個笑容,都將如同夢曇花一般開遍雲荒大地…沉睡的蘇摩,為什麽你在哭?告訴我,你想要的是什麽呢?”


    那張臉近在咫尺,湊近他的頰邊,沉靜而溫柔地看著睡夢中的他,自語般地輕聲問。


    那樣蒼白的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素雅端莊的臉,眉心有一點十字星狀的嫣紅,更加襯托得眼前的臉蒼白寡淡,宛如一張剪紙,仿佛是一個可以一口氣吹散的幽靈。


    然而,那個白紙一樣的人俯視著他,歎息著、眼裏的神色奇異。終於,仿佛終究受不住莫名的誘惑,那個人俯下了身子,用咀唇輕輕觸碰他的臉頰。


    “我想要你。”那個瞬間,仿佛咒語被解除,他忽然從夢裏睜開了眼睛,在對方驚覺掙紮之前,毫不猶豫伸臂將那個蒼白的影子擁住,他吻住了眉心那一點奇異的嫣紅,啞聲迴答,“我想要你…”


    懷中猝及不防被捉住的那人慌亂地掙紮,然而越是掙紮他的雙臂就擁得越緊,激烈的掙紮中他輕易地抓住了對方的手臂,轉瞬壓到了地上,冰冷的咀唇吻上了眉心的紅痕。


    “你要幹什麽?你瘋了?放開我!放開我!”身下的人又驚又急,然而雙手被扣住絲毫不能動彈,隻能破口大罵,聲音爽脆,“蘇摩!我還以為你是好人,臭淫賊!放開我!”


    ——是那笙的聲音?


    他驀然便是一個恍惚,仿佛神智忽然迴複到身體中。就在他遲疑的刹那,壓在身下的人迅速抽出了被扣的手臂,一個耳光幹脆利落地落到了他臉上,徹底將他打醒。


    “你、你…你這個壞蛋!”氣急敗壞地坐起來,急急抓緊被撕開的前襟,退到一邊的少女驚懼交加,語音中已經帶了三分哭音——自己醒過來後就發現這個人在一邊昏睡,便忍不住湊近去看看他是否在雪暴中受了傷,不料卻得到了這樣的對待。


    傀儡師的身子僵硬在風雪中。也不為自己的行為辯解,隻是默然低下頭去,不說話。


    旁邊的地上散落著他那個叫阿諾的小偶人,方才的掙紮中傀儡掉了出來,四仰八叉地躺在雪地上,本來隻是微笑地嘴巴,不知何時已經轉成了咧開大笑的表情,仰躺在雪地上,詭異地無聲張口大笑。


    “呀!呀呀呀——”再度清晰的看到傀儡這樣可怖的變化,那笙再也忍不住的尖聲大叫起來,退縮著靠到了山壁上,抱住自己的頭,一手指著偶人,“它在笑!它在笑!它又笑了!”


    “阿諾。”蘇摩終於出聲了,眼睛雖然看不見,卻仿佛知道傀儡掉落的方位,對著雪地輕聲說話,“不要再淘氣了,迴來。”也不見他手指如何活動,雪地上仰躺的偶人忽然仿佛被無形的引線牽著,不清不願地一躍而起,準確落入了傀儡師冰冷的懷抱。


    “你又淘氣了。”傀儡師低下頭去,撫摩小偶人的頭發,臉上忽然有冷利的光一閃而過,“剛才是你麽?是你玩的把戲?——你這個壞孩子。”


    傀儡師的手瞬間快得驚人,“啪啪”兩聲輕響,那笙目瞪口呆的看著蘇摩的手指間掉落數截東西,竟然是偶人的雙手和雙腳!


    “給我安分點,阿諾。”轉瞬間便卸掉了心愛偶人的手腳,傀儡師一直平靜空茫的眼裏一時間有可怕的殺氣,低低對著懷裏那個叫蘇諾的偶人說話,惡狠狠的話音剛落,他便抬起手,很用力的捏合了傀儡大笑張開的嘴,似乎把一聲慘叫關了迴去。


    “抱歉,冒犯了。”蘇摩莫名其妙地對著自己的木偶說了一番話後,終於有空轉過頭來,對著驚懼退避的東巴少女淡淡頷首,算是道歉。


    那笙看他一看過來,心中有再也忍不住的恐懼,便貼著山壁往旁邊挪開了幾尺——就算她一開始如何天真的迷戀過這個俊美的盲人傀儡師,現在她也發現這個叫做蘇摩的俊美無儔的男子遠非她原先想象…是如何可怕的一個人啊。


    那個瞬間,少女打了個寒顫,然而她摸索著想站起身來遠離這個人時,猛然手指碰到了雪下的什麽東西,她下意識的低頭看去,瞬間爆發出了駭人的驚叫。


    “死人!死人!”那笙一下子跳了起來,遠遠離開那一麵山壁,撲過去拉緊了傀儡師的袖子,顫抖的手指直指方才剛坐過的雪地,忘了眼前這個人是看不到東西的——那裏,薄薄的雪層因為她方才的摸索而散掉了一些,一張青白僵冷的臉便暴露在了天光下,咀唇微微張開,仿佛對天呐喊。她方才那一摸,便是碰到了張開嘴巴中冰冷的牙齒。


    “這座山到處都是死人,不希奇。”盡管那笙在旁邊又叫又抖,蘇摩的臉色卻是絲毫不動,淡淡然道,“過了慕士塔格雪山就是天闕——多少年來,為了到達雲荒,這裏成了你們這些中州人的墳場。”


    “對了…鐵鍋李呢?孫老二顧大娘他們呢?”這時才想蘇摩是看不見那些死人的,那笙念頭一轉,又起方才還在一起烤火的同伴。然而四顧隻有一片白雪皚皚,那一大群人居然一個都不在了!她跳了起來,驚唿:“他們、他們難道——”


    “他們應該在這下麵。”蘇摩笑了笑,似乎迴憶了一下方位,走過去,用腳尖踢開了一處厚厚的積雪。雪簌簌而下,雪下一隻青紫色的手冒了出來,保持著痛苦的僵冷姿式,指向天空,似乎想奮力掙紮著從雪崩中逃脫,卻終究被活生生埋葬。


    “天…那是、那是孫老二的手!…”看到手背上那一道刀疤,認出了熟悉的同伴,那笙驚叫起來,“他們…他們都死了?剛才的雪崩、剛才的雪崩他們都沒逃掉?”


    “比翼鳥百裏之外可以察覺外人的到來而驚起,如果朱鳥飛來,那末旅人平安無事;如果是黑鳥飛來,那麽便是一場雪葬。”蘇摩的腳繼續踢掉那些積雪,雪下十幾隻手露了出來,姿態奇異地扭曲著,觸碰著他的足尖,“他們的運氣可遠遠不如你好。”


    那笙看那些雪地上活活凍死窒息的同伴的手,觸目驚心,下意識轉過頭去不忍看,許久,才細細聲音地問了一句:“是你…是你在雪暴裏救了我?”


    然而,她剛一轉頭,就看到了答案。


    ——那雪崩掀起的滔天巨浪依然在她頭頂洶湧欲撲!


    她驚叫剛要出口,忽然發現那一波撲向她的雪浪居然是在瞬間被凝結住的。宛如萬匹駿馬從山巔奔騰而下,然而其中一匹追上她要踩死她的怒馬、卻竟然在一瞬間被莫名的力量凝定在半空,凝固成冰雕。


    那是什麽樣的力量!…她眼裏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轉頭看向一邊那個奇異的傀儡師。然而蘇摩已經轉過了頭去,並沒有正麵迴答她的問題,隻是淡淡道:“一飯之恩而已。”


    他走了幾步,便到了山頂,久久站立,仿佛感受著風裏傳來的什麽熟悉的氣息。那笙卻隻覺得寒冷,看著雪野中遍布的屍體,瑟縮了一下,想走到這個如今唯一的同伴身旁,卻又對他有莫名的畏懼,一時間踟躇起來。


    長夜和雪暴都已經過去,天色微微透亮。


    蘇摩站在慕士塔格雪山山頂,蒼鷹在他頭頂盤旋,天風吹起他柔軟的長發。他閉上眼睛,麵向西方站了很久,忽然抬起了手,指著腳下土地上的某一處,似乎是自語一般,微微笑了起來,低聲道:“雲荒,我迴來了!”


    二、冰下屍


    那笙站在比他低七八尺的地方,抬頭看著這個年輕的傀儡師,發現這個盲人一直空洞茫然的眼裏,陡然閃過閃電般雪亮的光,觸目驚心。


    她努力在齊膝深的雪中跋涉,跨上了最後的雪坎,和蘇摩並肩站著。絕頂之上的風是猛烈的,吹得她睜不開眼睛。然而,當她站定後、順著他的手看向腳下的大地,陡然間不由自主地脫口輕唿。


    太陽還沒有升起,但是晨曦的微光已經籠罩了大地。站在萬仞絕頂之上,俯瞰腳下的土地,神秘的新大陸在黎明中露出真容,呈現出奇異而美麗的色彩:青色、藍色、砂色交錯著,宛如一張縱橫編織成的巨大毯子,鋪向天的盡頭。大陸的中心似乎有巨大的湖泊,在晨曦裏,宛如被天神撒上了零散的珍珠,發出璀璨的光芒。


    雲荒。那便是中州人多少代以來眾口相傳的雲荒大地?


    “那就是雲荒?那就是雲荒!”那笙驚喜交加的叫了起來,多少個日夜的勞累都煙消雲散,她揉揉眼睛,拍著手跳腳,“蘇摩!蘇摩!那就是雲荒麽?我們…我們終於到了!”


    傀儡師聽著她在一邊大叫大笑,眼裏卻是閃過微弱的冷笑——雲荒,哪裏是那些中州人傳說中的桃源?那不過是另一個紛亂的中州罷了。這個東巴少女,委實高興得太早了…


    然而,他隻道:“要過了前麵的天闕,才算是真正到了雲荒。”


    “天闕?”那笙怔了怔,想起了故老相傳中說過:在慕士塔格雪山之後,便是去往雲荒洲唯一的入口:天闕。隻有過了那座山,才算是真正到達了傳說之地。一想起前方居然還有艱險,她的喜悅就去掉了大半,苦著臉站在雪山頂上,看著腳下近在咫尺的大陸,吸了一口氣,勉力振作精神:“天闕?天闕在哪兒啊?”


    蘇摩站在山顛,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似乎對於雲荒大陸了如指掌。他的手指指著山下的某一處,臉色忽然起了無可抑製的細微變化:“看到那個鏡湖麽?湖中心有一座白塔——它就是整個雲荒大陸的中心…天闕,在它的正東方。”


    “哪裏有什麽塔…就是有,站在這裏怎麽看得見?”那笙隨著他的手指看去,嘀咕著,目光在大地上逡巡。忽然間,她的目光凝滯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睜大——


    天地的盡頭,籠罩著清晨的薄雲,雲的背後有霞光瑞氣。然而,天盡頭的雲團中,仿佛有一條雲緩緩下垂,如虹一般、接觸著雲荒大地上的大片碧水。晨光中,那條白色下垂的雲發出柔和的光芒,照徹方圓數百裏的大地。


    那笙看著極遠處天地間那一條垂雲,結結巴巴、口吃得幾乎咬住了自己的舌頭:“什麽、什麽!你、你說,那是…那是一座、一座塔?!”


    “你看到了?那就是號稱雲荒州之‘心’的伽藍白塔…”聽到少女這樣不可思議的語氣,蘇摩反而低著頭笑了笑,笑容裏有諸多感慨,“多少年了…它還在這裏。多少人、多少國家都覆亡了,隻有它還在。”


    “怎麽、怎麽可能有這麽高的塔?…那得花多少力氣造啊!”漸漸亮起來的天光裏,站在萬仞雪峰頂上,那笙完全忘記了身上的寒冷,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壯觀的景象,喃喃自語,“果然…雲荒住的都是仙人吧?這麽高的塔,中州人可造不出來。”


    “伽藍白塔在雲荒洲的鏡湖上,鏡湖方圓三萬頃,空桑人的國都伽藍聖城、就在湖中心。”仿佛在迴憶著腦中記住的資料,傀儡師將木偶抱在懷裏,麵向雲荒低低道,“白塔高六萬四千尺,底座占地十頃,占了都城十分之一的麵積——大約七千年前,空桑曆史上最偉大的帝王:開創毗陵王朝的星尊帝·西華聽從了大司命的意見,用九百位處子的血向上天祭獻,然後分葬白塔基座六方,驅三十萬民眾曆時七十年,才在號稱雲荒洲中心的地方、建起了這座通天白塔。”


    “啊?幹嗎要造這麽高?”那笙雖然對這一奇景目眩神迷,卻忍不住問,“連爬上去都要費好多功夫吧?又不是真的能通天。”


    “那些空桑人、從來都自以為他們有通天之能。”蘇摩驀然冷笑起來,譏諷,“後來造到了六萬四千尺的時候,發生了一次坍塌,近萬名工匠死去。星尊帝大怒,殺死了匠作監總管以下兩百名監工,再度以一千八百名名童男童女祭獻上天,重新加派人手開工——這一次超過了原來的高度,到了七萬尺。結果再度發生坍塌,塌下去六千尺,還是迴到了原來的高度…這樣的事情一共發生了五次,無論獻上多少生靈,伽藍白塔始終隻能達到六萬四千尺的高度。”


    “哎,看來是老天隻許他們蓋到那麽高——那個皇帝可真倔。”初見的驚喜過去,那笙終於重新感到了寒冷,抱著肩在雪地中發抖,“造得這麽高,又有什麽用呢?”


    傀儡師空洞的眼睛看著雲荒大地,眼裏有嘲諷的光:“空桑的大司命說:白塔造得越高,就離天人住的地方越近。那麽司命和神官的祈禱就更容易被天帝聽見。”


    “哦,可是看來,天帝原來不喜歡他們靠的太近了…”凍得哆嗦,但是那笙依然忍不住大笑起來,“你說什麽‘空桑’?雲荒原來和中州一樣、也有國家的啊?”


    “當然有——你們以為雲荒真的是桃花源麽?”蘇摩搖搖頭,冷笑起來,他迴過身去,麵對著來時的東方世界,抬手遙點那一片中州土地,“以天闕為界,雲荒和中州分隔兩側…但是,天闕就像是鏡子,雲荒和中州、就像鏡內外的兩個影像罷了——不過,如今空桑也已經亡國了吧?”


    “不要說了。再說,我都覺得自己是白來這一趟了!”那笙鬱悶起來,跳著腳暖和自己的身子,嘟起了嘴,“天闕天闕,到底哪個是天闕呀!”


    “跟你說了,就是白塔正東方的那一座山。”蘇摩迴答。


    那笙低下頭去,看著腳下的大地,以白塔為中心辨別著方位,目光在大地上逡巡許久,終於落到了麵前不遠處,忽然跳了起來:“什麽?你說那個小山就是天闕?見鬼,天闕不是該比這個雪山還高麽?喂喂,你是不是記錯方位了,這個小土坡怎麽會是天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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