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浪之水沉沉浮浮,流過這裏又飄過那裏。


    唐謐悲哀地發現,自己迷路了。


    原本是紅綾仙子、周嘉雲和她三個人,在時空之門裏頭,周嘉雲拚了老命把自己推出來,於是就剩下她一個人被孤零零地留在海底深處。


    也不知道紅綾仙子用的是什麽秘術,唐謐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迴去的路。於是,她就呆在虛空鏡裏,隨著海流的方向漂流著。隔一段時間就從水裏冒出頭來看看周圍。可是都不知道過去多久了,也沒有發現陸地的痕跡。


    “主人!主人!那邊有個女人!”麒麟從神識中傳來提醒。


    唐謐迴過頭一看,果然有個女人,漂在海麵之上,定睛看去,麵容蒼白,像是已經沒有了生命氣息。


    唐謐忙過去將那女人給收了過來,仔細端詳:隻見這姑娘才十五六歲的年紀,生得俏麗端莊。這年紀輕輕的女孩兒,怎麽莫名其妙地死在了這裏?


    她動了一分惻隱之心,想一想,把她收入了虛空鏡裏,準備迴到了陸地再找個地方把她給埋了。


    誰知道麒麟蹦跳著,一看這女屍,就驚叫了起來,“她還有救!”


    唐謐迷茫地問道,“可是我感受到她身上已經毫無生命氣息了啊。”


    “她生前怨氣太大,魂魄不願意離去。你感受不到,是你修為不夠!”


    這話說得,唐謐一掌拍過去,麒麟連忙改口道,“主人最厲害了……嗯哼!”


    民間傳說裏頭,死後怨氣久久不散的屍體,以後會屍變……再以後,會興風作浪,給附近的人們帶去劫難。


    “你是說她以後會變成怨鬼嗎?”


    “何止是怨鬼呢,”麒麟裝模作樣地搖搖頭,“主人啊,不是我說你啊,沒有我在你身邊那你可怎麽辦啊!以後這女鬼出現的地方,這方圓百裏的海域都不會有安寧的!”


    “那你不是說她還有救?快救啊!”


    麒麟磨磨蹭蹭地跑去百草園裏,翻騰了半天,找出一根草來,然後從上麵拔下一根葉子,塞到了女屍的嘴裏。


    “這是什麽?”


    “恩……啊……啥?主人我有事兒忙了!”


    “麒麟!”唐謐不發威,還以為她是病貓啊!


    好吧,雖然人家修為不咋的,可架不住人家是主人啊。天大地大主人最大,長得跟個小狗兒差不多的麒麟,可憐巴巴地把那株草奉獻了出來,“不過是萬年迴春草罷了!”


    氣得唐謐揪住了麒麟的耳朵,“不過!是!萬年!迴春草!罷了!死麒麟,你也知道迴春草有多珍貴啊!”


    “是好珍貴的啊!要不然我從女屍嘴裏把草拿迴來……”


    “喂……你們……”突然之間,有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來了,“你們是誰啊?”


    隻見那個之前還蒼白柔弱地躺在地上的女屍,此時卻已經睜開了眼睛,睜著一雙盈盈的大眼睛,看著唐謐。


    麒麟一看,連忙蹭到了她的身邊,“哎呀,姑娘你好美啊,脾氣也好好,是本座救了你哦,嗷嗷!”


    “狗!狗會說話!啊呀,娘喲!”她驚得蹦了起來。剛才還在想呢,這地方分明沒有別的男人,剛才麵前那個美人是在跟誰說話。現在知道了,是跟狗啊……


    啥?說麒麟是狗?


    麒麟一生氣,後果很嚴重,它一蹦三尺高,還將這剛剛死而複生的姑娘給提溜了起來,“居然說本座是狗!你是有眼不識神獸!”


    “啊!啊!”姑娘的尖叫聲飛揚得很遠。


    一人一“狗”在半空中飛飄著,速度極快。


    看得唐謐的嘴角都上揚起來。


    自從周師兄他們消失之後,不管她怎麽地強顏歡笑,心中都不停地為他擔憂。


    她也實在不願意相信,師父對她的好,都是有目的的……


    現在看著一個生命的死而複生,她也願意相信,周師兄不管遇到什麽,也會像這個姑娘一樣,遇難成祥的……


    “你說,你叫薑婉?”


    薑婉點點頭,有些癡迷地看著麵前的女子。


    以前都說她是村裏一枝花,看到麵前的女人,才知道自慚形穢。


    “你是說,你們村裏的人想把你祭祀給龍王,然後你不肯,所以跳海自殺了的?”


    薑婉點點頭,眼睛裏麵全是懼怕。


    在她心裏麵,麵前的人可了不得。她明明記得自己已經死了,卻能讓她起死迴生,還擁有那麽強大的“狗”。


    麒麟“哼哼”道,“要真能嫁給龍王,那可是你的福分呢!你以為龍王是誰?大小也是個仙,隨便手裏漏一點仙法給你,也能讓你益壽延年了!何況地宮裏頭,吃穿用度,哪裏不比在岸上好!”


    被麒麟嚇了那麽一場,薑婉著實有些害怕這位“神君大人”。


    她連忙解釋道,“不是的,不是的!我聽我阿嬤說過,這個龍王可兇殘得很,一有不順他的意,那些個嫁給他的秀女就得送去喂魚!哪怕是伺候得他舒舒坦坦了呢,他也十分喜新厭舊,自己享用了一年,就把姑娘們賞賜給蝦兵蟹將了,那日子生不如死啊……”


    唐謐蹙眉,“你阿嬤又怎麽會知道這些事情呢!”


    一聽這話,薑婉的眼底滿是哀傷,“我阿嬤,也曾經是個秀女……”


    晨光把小漁村照得透亮,可是人的心裏,全是黑漆漆的。


    距離七月七,又近了一日。


    薑婉還是沒有消息。眾人都知道,大概是兇多吉少了。


    小漁村裏,失去了秀女的漁民們惶惶不可終日。


    老陸頭是最焦急的,對著薑菊就開始訓斥,“你何必去招惹你姐姐!現在好了,你姐姐跳海了,這下子全村要一起玩完了!要不,你代替你姐姐去嫁給龍王!”


    薑菊的母親連忙把孩子摟到懷裏,“陸哥,咱們家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可不能失去第二個了啊!您瞧瞧,那周家的,王家的,劉家的……那麽多家,人家家裏都有閨女呢,可別盯著咱們家啊!”


    “咳,心疼女兒了?”那前妻生的女兒,你怎麽不心疼?不過這種家務事兒,老陸頭不想管,也沒能力管。他隻是個指引人,村裏這些事兒,不是他管的範疇。“不過你家薑菊就是自願想去伺候,我也不敢,沒有她姐姐那麽水靈的臉,就別那麽多事兒!”


    “散了吧,散了吧。讓我老陸頭再想想辦法。”他疲憊地揮揮手,看著村人們慢步迴了自己家。


    他們都竊竊私語,一起議論著可能會到來的災難……隻有他老陸頭,黑燈瞎火,一個人。


    他苦笑了一聲,往村尾走去。


    在遠離村莊的角落裏,也住了個老婆子。


    老陸頭偶爾會去看看她。


    隻是這一次,他還沒進門,裏頭就傳來了話,“別來了。婉兒是我看大的好孩子,都被你逼死了。我說過多少次,水底下的日子不是人過的……你當年把我送去,已經夠了!”


    老陸頭傴僂的身子,腰彎的更低了。


    “阿蘭,你別怪我呀,我也是為了咱們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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