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唐謐忽然聽到一聲慘叫從黑水湖中響起來。這叫聲十分淒厲,隨之而來的,更是一陣惡臭味。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咿呀——”


    像是笑聲,更像是哭聲。最像的,是癲狂的女人的哀叫。


    “這地方,還真的很有幾分古怪。”養魂木在手,唐謐已經不想探險,她騰空而起,往家的方向飛去……


    在她走了一刻之後,黑水湖中,忽然“撲拉”一聲,從湖裏鑽出來一個黑色骷髏,身上還穿著黑色的道袍,緊緊地貼著身子,隻是肉已經全部被腐蝕掉了。不一會兒,黑煙籠罩,這骷髏竟然漸漸地生長起靈肉,那黑骨頭上居然生出個千嬌百媚的美女。


    這美人兒明眸皓齒,一雙眼睛特別地大。


    “趙青儀……趙青儀……”不知道哪裏來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竟然如同仙樂一般。


    這美貌的大眼睛美人兒“咯咯”地笑了起來,應道,“哎……”


    下一刻,她的櫻桃小嘴,就忽然變成了血盆大口——“啪”地一聲,將旁邊的跳蛙給卷進了嘴裏。


    這時候,黑水深處又傳來呻-吟之聲,聲音十分地絕望,帶著無盡的苦楚。


    那大眼睛美人兒生啖了幾隻牛蛙,又生吞了幾條毒蛇,聽著那湖底的聲音,居然覺得十分煩躁似的,自言自語道,“不準吵!不準吵!都不知道幾萬年過去了,你還沒有接受現實嗎?我才是趙青儀!”


    可是湖底的靈魂仿佛不曾聽聞似的,繼續哀叫起來。


    *****


    黑水湖淒風苦雨,寒霧籠罩。唐謐脫身出來,隻覺得外頭的天空都特別地藍。


    歸家的路漸漸地近了,唐謐的心中,反而忐忑起來。


    假使這個養魂木沒有用呢?假使他一輩子都沒辦法恢複記憶呢?假使這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呢?


    可是這些念頭,又很快地被她拂過去。


    小木屋前,清俊至極的男子,手中拿著一個靈雕,與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正在說話。見她迴來了,那小男孩抬起頭粲然一笑,“謐姐姐!周叔叔給我這個老鷹玩呢。”


    原來是鄰居家的阿牛,平日裏都是認識的。


    小男孩的笑臉,映襯得周嘉雲素日裏凝重的臉,都很有幾分活潑起來。


    她忽然便想:縱然便是他一輩子都不記得,一輩子都能這麽快活,也是很好的。


    “小謐。”他輕輕叫她。她走過去,任由他輕攬她腰。


    “啥時候謐姐姐也懷個小弟弟……嘿嘿……”阿牛扮個鬼臉,一轉眼就跑了。


    晚上,月光照進床頭,唐謐輕輕地走過去,將養魂木放在他的床頭,開始作法。她要將養魂木打入他的識海之中,慢慢溫養他的靈魂。


    隻是她的修為遠不如他,不一會兒,就覺得後繼無力,搖搖欲墜。


    月光遙遙地照在她的身上,令得她的身形越發地瘦削,汗水從她的額頭滑落,令得她顯得既可憐,又無助。可她卻不曉得放棄,隻咬緊牙關堅持著……


    不知什麽時候,躺在床上的男子,睜開了眼睛,雙目中都是悲憫之色。


    無奈,抑或是痛心。


    一個男人,成為了他心愛的女人的累贅……他什麽都無法做,除了被動地接受她的給予……


    萬年養魂木的銀光將小木屋照得透亮。在浩瀚的夜空之中,似乎都能聞得到養魂木的香氣……


    周嘉雲無比地希望自己能夠想起來,可是記憶的大門,盡管漏出來一絲縫隙,卻最終還是沒有辦法推開。


    良久,唐謐的小臉兒變得蠟黃,頹然地垂下了手。


    “小謐……”


    唐謐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隨即又消失了,“周師兄,我已經將養魂木打入你的體內,慢慢溫養著,興許什麽時候,你就能夠記起來的。”


    剛才的過程之中,她好像感覺自己觸摸到了他識海的一角,無比地空曠,無比地淒清。


    她知道,痛苦的,不止是她一個人……


    忽然之間,門外傳來了急促的叩門之聲,打開門一瞧,卻是阿牛。


    總角之年的幼童,此時滿臉都是汗水,叫道,“謐姐姐不好了!我娘叫我過來告訴你,有壞人正在打聽你和周叔叔!你快跑啊!”


    唐謐當初跟鄰居們說自己是與周嘉雲私奔出來的。偏偏別人都覺得嚴肅冷漠的周嘉雲,要比她年紀大一些。尤其是這阿牛,就是喜歡叫周嘉雲“叔叔”,生生令得兩人聽上去像是不倫之戀。


    阿牛上氣不接下氣的,唐謐眼中閃過一絲冷酷道,“那是些什麽人?”


    “娘說了,那些人都是仙師一”話才說到一半,阿牛的瞳仁就變得老大。他的脖子一把被唐謐掐住,提到了半空之中,雙腳在空中亂舞,空中“啊啊”亂叫起來。


    小小的脖頸,纖細而充滿了微弱的生命力,可憐巴巴,卻又帶份倔強。


    小孩子的目光之中充滿了恐懼,卻求助般地看向了周嘉雲,手中卻寒光忽現,那一個周嘉雲白日裏送的靈雕,此時卻生生地往唐謐的胸口刺來……


    唐謐揮手一擋,這阿牛便哀嚎一聲。她正待再審問,這孩子忽然不敢置信地瞪圓了眼睛,慘叫一聲,忽然不受控製地將靈雕刺向了自己的心窩。下一刻,便氣息全無。


    “哈——”唐謐大笑一聲,“是人是鬼,當麵出來便是!找個孩子出頭,算什麽好漢!”


    這時候,夜幕之中忽然有人“兒呀——”一聲地大叫了起來,原來一隊黑衣的衛士,正拿著矛頭對著一群婦孺,朝著這個方向走來。


    那被人控製住的婦人,看到那阿牛的慘狀,忽然大叫一聲,便昏厥了過去。


    隻是,這被控製的人還真不少,零零總總,幾乎將這小鎮上的人抓了大半。


    唐謐瞧著來人這番做派,既是悲憤,又是好笑,竟是又大笑一聲,“縮頭縮腦,找些平民做什麽?這夢魘術修煉得還不到家,我若是你,根本就不會出門!”


    無人應答。


    看來來人是自忖修為不夠,並不想與唐謐正麵對上,便用了這無辜婦孺之生命,來令她投鼠忌器。


    唐謐自然可以不管這些人。隻是修道之人,最看重因果。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最後對於她的道心來說,又是一個漏洞。


    來人算計得十分周全,卻忘算了一樣東西。那便是——


    境界的差距!


    清河鎮上的居民,永遠都記得這一日。


    這一日,他們見到了傳說中,真正的仙師。


    當他們被惡人控製住的時候,仙師隻用了一招,輕輕的一招,便令得他們全部都逃脫出了魔爪。


    甚至他們都不記得仙師是怎麽出手的。那些衛士們居然統統倒了下去。


    這一招,天地變色。這一招,鬥轉星移。


    美貌女子的臉色在黑夜之中不停變換,終於,在唐謐將把她的手下全部屠盡的時候,她終於現出了身形。


    “道友且慢!”


    “道友,誰與你是道友?”唐謐說得極為不客氣,“與我為友的,至少不是走邪路的。你這種人,怎麽會是我輩中人?”


    阿牛的生命,在眼前忽然流逝,這深深地刺傷了唐謐。


    這女人,居然對無辜婦孺下手,狠毒如斯!


    “河曲上官家家主,上官婉懇求前輩手下留情!”過了一會兒,女子終於淡淡地迴話,似乎無喜無悲。


    “上官婉……”唐謐在口中咀嚼這個名字,“鬥冥大陸三大修真家族之首,千年難出一個的天才上官婉嗎?你的名字,如雷貫耳啊!”


    如果說,上官婉曾經是天才,並且為這個讚美為豪的話,這時候,她隻覺得是無比的諷刺。她麵上裝得雲淡風輕,心中卻不住地在煎熬——麵前的女子,看上去比她還要年輕得多,修為卻如此可怕,她感覺至少相隔兩個境界,不,三個境界!


    她不知道的是,煉氣期與築基期的差距,根本就是天地之差,不是幾個境界的概念了!


    “上官婉,你很了不起啊……”唐謐冷哼一聲,正待對她下手,那嚇得再也不敢放肆的上官婉忙叫起來,“前輩饒命!我有聖地的消息!”


    “嗬,”唐謐冷笑,“你倒我是不知,你根本就是為了聖女的寶藏才找上我的!你倒是很有幾分能耐,居然能夠順藤摸瓜找到我,不愧是鬥冥大陸暗中的第一人!現在你跟我說你知道聖地?當我是傻子不成?”


    唐謐隻隨意地一點手指,那上官婉便再也維持不住表麵的驕傲,慘叫道,“不是的,前輩!上官家的祖宗與金家和吳家的祖宗一起,用聖女的寶物,親手將聖女的魂魄,鎮壓在了黑屍墳場……還輪流從家族中挑選弟子進行守靈,直到上一個上官家的守靈弟子離奇消失,才開始不再守靈的!這一次,正是由於前輩將尋找寶藏之地選在黑屍墳場附近,才令得我確定,前輩並不知道聖女的寶藏之地——”


    “可你卻覺得我一出手就那麽多丹藥,必然手裏有不少珍藏,是也不是?”


    唐謐的輕蔑令上官婉麵紅耳赤,隻低頭哀告道,“弟子喪心病狂!可弟子知道,聖女寶藏的一絲消息!”


    眼見著唐謐就要不信,她小命危矣,此時卻又叫了起來,“你應該知道血蓮衣,其實她就是最後一個上官家的守陵人,她的名字叫做上官蓮!你應該知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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