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佞的笑聲,從墨黑的雲層之中穿透出來。在空間之中帶有血腥的震蕩感。


    那血蓮衣看著唐謐,像是看一頓可口的美餐……


    “嘻嘻嘻嘻……嘻嘻嘻……”


    *****


    幾日之後。


    “什麽?他死了?”


    仆從低著頭,不敢看自己的主人,聲音都帶些顫抖,“是……在燕都城外,黑甲見到了大公子的屍體……死狀,死狀極為可怖,是被人生生折斷了脖子,死不瞑目……”


    “啪——”什麽東西掉落了下來。忽然之間,那帷幔被人撕扯開,那仆從詫異地看到,居然有一個中年婦人撲了上來,他還未曾反應過來自己的脖子就被人狠狠掐住,“你說什麽?你說海濤怎麽了?”


    那仆從驚嚇得不知如何是好,隻能望著焦神禪。


    那女子卻不管不顧地大叫,“你說海濤死了?老爺,你說海濤死了?是不是真的?”


    她雙目充血,發絲淩亂,緊咬著雙唇死死瞪著那焦神禪,似乎他敢說一句“是”,就要轉而撲向他。


    她今日來,本是給焦神禪送養心湯來,誰知道一不小心就聽到了這樣的消息。


    一時之間,痰迷心竅,她覺得自己生生瘋狂起來。整個天都塌了。


    “之前你要將他逐出家門,你騙我說,隻是給他一個教訓,等風頭過去了,就再接他迴來。嗬,我竟信你的話!整個大陸上,哪個世家子不笑話他!”


    她一邊抽噎著,一邊漸漸鬆了手,整個人頹然地跌倒在地上。


    “都是騙人的……騙人的……現在他竟然死了……也沒見著他母親一眼……都怪我沒用。他爹心裏也沒他……”


    焦神禪的眼底閃過一絲不耐,麵上卻笑道,“你胡說什麽?我這就給你出氣!”


    他抬起右手,往空中一抓,那仆從就慘叫一聲,“啊——”地一下,就氣絕身亡,倒在地上。整個人歪嘴斜舌,極為可怖。


    “夫人,這下你便滿意了吧?”語氣輕柔,卻隱隱帶一絲威脅之意。


    蘿夫人渾身一窒,整個人開始瑟瑟發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焦神禪嘴邊帶著冷笑:不過是家族的棄子,怎麽可能為他出頭?看著他之前對家族和父親的怨恨,活著可能麻煩更大呢。不過他好奇的是,到底是誰出了手,居然能殺了他!


    焦家大公子死在燕都城外的消息瞬間傳了開去。若說是在平時,也不過是個紈絝子弟的死亡的消息,可是這焦海濤,卻在死前攀上了修仙者的高枝。有人說,之前不久,還有人看到他跟在那個神秘而卻強大的修仙女修身邊。可是,不久之後,他便離奇地死亡了,而那女修,也再也沒有了蹤跡。


    難道是這二人都雙雙死了?可是那女修修為強大,有人總不敢相信。


    ……


    天馬城外,兩個貴族少女正結伴行走,一個生得嬌俏可愛,另一個生得明媚動人。兩人都對容貌頗為自得的樣子,正互相讚美著對方的打扮,吃吃笑著。


    綠油油的芭蕉葉子在空中揮舞著。熱烈的陽光從空中直射下來。


    鬥冥大陸的環境,恐怕總體上還比不上明光界。靈氣匱乏,偏於炎熱。可是這天馬城,作為大陸的中心樞紐,自然環境還是不錯的。


    這兩個少女走了一會兒,其中一個有些乏了,便抱怨道,“哎,也不知道誌哥哥什麽時候來。咱們倆這麽走,怎麽走才是個盡頭呀。”


    忽然之間,她們聽得嘚嘚的馬蹄聲,迴頭去看,果然是一個英氣的少年,大老遠就能看到他對她們倆露出的大大的笑臉,叫道,“兩位妹妹,等等我!”


    其中一個生得更為嬌豔的女子嗔怪起來,“怎麽來得那麽遲?”


    “豔妹妹,你們是不知道,出大事了!聽說燕國王後決定,提前迎娶那天一學院的徐一玲為太子妃!我剛剛打聽到的呢。”


    那個被叫做豔妹妹的女子,不屑地嗔了一聲道,“那又如何?那燕國太子也不是什麽多好的對象。聽說前些日子,那秦國大軍還壓境呢,燕國差點不保。我看那秦王是打定主意要將燕國給滅了,那徐一玲自以為生得有幾分姿色,飛上枝頭也得看自己站不站得牢!你說是吧,潔兒?”


    潔兒也點頭附和,“那徐一玲可真是讓人討厭。生得是有幾分姿色,心機十分深沉,便要將整個天一學院裏的男人都吸引到她裙底下似的。”


    那誌哥哥從馬上走了下來,搖搖頭,“你們倆總是孤立一玲!”一臉的遺憾似的,惹得兩女齊齊吼道:“去死!”


    ……


    男人大抵都是十分喜歡徐一玲的。當然,除了很少數的一些人。


    燕王後苦口婆心地勸道,“太子,後日的大婚,你要給本宮長些麵子!那徐一玲有什麽不好?你之前不是最喜歡她的嗎?當時我還不同意,是你非要娶她。現在本宮滿足了你的心願,你怎麽又說不喜歡她了呢?”


    沉默的男子隻是靜靜地坐著。說不盡的孤寂,從他的身上,到四周蔓延。


    這種氣質,令人看得心驚膽戰。


    她都忽然說不下去話了。這個太子,離她越來越遠了。她內心之中,更是生出越來越多的恐慌。仿佛下一刻,她就抓不住他。


    “我也許,並非是你的兒子……”良久,壓抑的嗓音在陰沉沉的宮殿一角響起。


    “不可能!”王後瞪大了眼睛,聲音驟然變得淩厲了起來,“你就是我的兒子,不準說胡話!你是發燒了,魔怔了,睡一覺就好了!你不是我的兒子,你還能是誰!”


    陰沉的殿內,她的眼睛赤紅,有一種別樣的恐怖。


    果然那個小妖女的存在十分可怖,不過是見了他一麵,就讓他將魂兒都丟了。幸好她娘家與那血蓮衣有著某種淵源,請了那位活祖宗出手,將那可惡的妖女給滅殺了。要不然,隻要那妖女還活著,她的太子肯定有一天會被蠱惑著離她而去的……


    想到那個女子已經死了,她緊張的情緒平複了不少。他就算再不願,這一輩子也跟燕國綁在一起了!他就是她的兒子,一輩子都是!不僅要替她守衛燕國,還要替她維持著燕國王後的尊榮。再以後,憑借他的武力,說不定能夠統一鬥冥大陸,成立一個皇朝,而她,將會成為當年的聖女一般的女人……


    “你,皇甫流雲,是本宮懷胎十月產下的兒子。為了令你成材,本宮花費了數不盡的心力。送你上吳家,盡燕國之力供養你修煉,還幫你娶了你心愛的女子,本宮這樣的母親,有什麽對不住你的?難道你竟要背叛我嗎?”


    一陣暴雨洗刷了暗夜的恥辱,一聲歎息輕輕地從男子的口中逸出。


    *****


    暴雨……帶著血腥味道的暴雨,傾盆而降。她分不清什麽是血,什麽是水。


    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從心髒裏麵跳出來。


    她意識已經昏迷,腦海中轉動的,是零碎的片段。不知為何,她的腦海裏忽然浮現王新的身影。


    暴雨傾盆,王新從外頭走了進來。


    彼時的王新,還是個沉默寡言的幼兒。一身衣裳挑不出錯,也好不出彩。乍一看上去,跟家族裏的偏支庶子沒什麽兩樣。


    可“唐謐”,卻早就知道,他日後將會成為唐家的主人。


    如同修真-界大部分女人一樣,年少的時候,都叫囂著要出人頭地,誰說女修不如男,可是最終卻都嫁給男修,走上了相夫教子的道路。


    可是她不喜歡王新。她是死都不會跟王新這樣的人在一起的。他髒,他低賤,他惡心。


    她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叫道,“混蛋!誰叫你進屋子的?你也有資格?”


    她看到他如同野獸一般的眼睛,霎時間亮了,又熄滅了。


    屋內的明火鮮花,屋外是暴雨寒風。


    六歲的她,叉著腰,高高在上地瞪著十歲的他。逼著他,一定要從房屋裏滾出去。


    不管日後如何,現在的她,才是唐家唯一的,真正的大小姐。是唐家唯一的嫡係傳人。


    這王新,就算天資勝過她又如何?也不過是唐家的一條狗罷了。


    她聽到他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如同來自地獄的詛咒:“莫欺少年窮!唐謐,興許你日後會……”他話說到一半,忽然被窗外的一聲雷鳴打斷。他的臉上,又掛上那種純樸的,和煦的笑臉了。


    唐家對王新有恩,可是鬥米恩,升米仇。當恩情與折辱相伴而生,一個心高氣傲的野心少年,又何嚐會記得,唐家祖宗救他一條命,又引導他進入修真-界的恩情?


    “唐謐,唐謐,修真-界裏人心險惡,你可要看得住自己啊。”爺爺的聲音慈祥又擔憂。


    幼年的爭執,到最後,變成了她橫屍荒野。


    王新的仇恨,來得迂迴與狠毒。可是另一個唐謐又活了。


    她活了,替代著在這艱險無比的修真-界活下去。


    這一刻,她忽然分不清,自己還活著,還是隻是一縷殘魂。


    又分不清,自己是之前唐謐的殘魂,還是穿越過來的唐謐的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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