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霞山外,成千上萬個散修正站在那裏。有耄耋老者,亦有美貌少女,有做商賈打扮的,也有破袍破鞋,一身落拓的人。


    無涯海那麽大,那麽難,他們豁出去性命才抵達這裏。


    修仙者雖然在普通人中,是萬中無一的人物,可是以明光界之大,修士的性命又比較長,一界的修士數目,也總大約有那麽兩三萬的樣子。


    除去各大小門派的弟子,這明光界的散修,參加這次明霞宗的入門試煉,竟有十之*。


    這其中緣由,雖然有明霞宗是明光界的大門派的緣故,更多原因,卻是山門大派壟斷了修仙資源,散修得道之艱難,不異於公雞下蛋。因此隻要有萬分之一加入門派的機緣,也值得他們去拚搏努力。


    主事的明霞宗弟子第一次主持這樣的入門試煉,非常想給掌門留下個好印象,這時候正揮手,準備試煉開始,這時候,忽然又急匆匆地跑過來一個少年,一邊跑,一邊喊著,“等一等,對不住……”


    在一邊看守著大陣的縹緲峰峰主馬長老正在一旁看著,眉頭不禁一皺,輕輕一點指,那少年便忽然感覺被幕牆一阻,一下子便落得人仰馬翻。


    那少年十分狼狽,隻睜大眼,晶亮晶亮地望著長老所在的方向。


    馬長老一凝視,便“咦——”了一聲。


    “好罷,看在你是個三靈根,年紀輕輕,就有練氣期五層的修為,我就勉為其難地給你這個機會罷。”


    那少年如蒙大赦,連忙跑到人群裏。


    他不理會其他散修異樣的目光和竊竊私語,隻閉上眼,深唿吸一口氣,入定起來。


    他正是那殺了唐謐,搶了神舟渡,要來這明霞宗拜師的王新。


    他想,自己到底還是太年輕了一些。雖然預料到這無涯海不好過,卻不知道,即使有了神舟渡,這無涯海的一陣陰風都差點讓其帆船。而他又隻是練氣五層的修為,在海上常常遇到法力不繼的情況。最驚險的是,他居然還遇到一隻二級的妖獸,逃出命來,真是死裏逃生。幸好他曾聽唐老道說過,妖獸身上的皮肉是大補之物,他生吃了那妖獸,才給自己補充了能量,支撐到岸邊。


    不過……經曆過這一番淬煉的王新,感覺自己全身都充滿了力量。除了神識有了長足的長進,*也更為強橫。這一次的入門試煉,他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這一次,我們明霞宗,為了吸收新鮮血液,因此大開山門,招賢納士。不論出身,不論功法,隻要符合咱們明霞宗的要求,就都可以成為咱們山門的弟子!”


    王新調息完畢,目光炯炯地看著台上的長老。


    “第一關,是心誌的試煉。大家請看——”馬長老一揚手,眼前的迷霧就忽然散開,像退潮一樣迅速,展露出來卻是一座筆直陡峭的山峰。就算是那凡人界的蒼鷹,在那山峰上掉落下去,也要萬劫不複的。


    “能夠從山底,攀登上山頂的人,就算通過了第一關!”


    “怎麽可能?”有個小童子叫了起來,“我們都不過是練氣期的修士,這山峰那麽高,那麽陡,根本就爬不上去,萬一死了,豈不是大道未成身先死了嗎?”


    馬長老根本不理會他,隻含笑著環顧著眾人。


    被他威嚴的目光一掃,眾人立刻安靜了下來。


    “何謂修真?本就是去偽存真!逆天而行!連這小小的曆練都不敢嚐試,有什麽資格成為我明霞宗的弟子!”他的音量不大,偏偏能一字一句都撞擊到人的心裏。


    “長老說得對!咱們這些修仙的,哪能那麽畏手畏腳,還不如凡人?”人群中走出一個大漢,他昂首上前,深唿吸一口氣,不一會兒就移到了山腳下。這大漢練氣七層的樣子,身手在這萬餘人裏麵也算出挑。


    有了出頭鳥,加入的人也漸漸地多了。


    王新夾雜在人群裏,眼裏露出堅毅之色。


    可就在這時,那藝高人膽大的大漢才堪堪爬了大約十分之一的高度,忽然慘叫一聲,跌落了下來。再無聲息。


    一時之間,眾人都躊躇了起來。


    王新握拳,心想:修真一路,不進則退。他毅然地往前衝了上去……


    藥穀的空氣十分清新,山澗間偶爾有鳥鳴。走在路邊,也總覺得全是山霧的山林間偶爾會落下淅淅瀝瀝的水滴。


    唐謐在小木屋裏安頓了下來,聽從那劉若語的吩咐,每日裏侍弄那藥物。


    “可是上頭吩咐,要我將這三十畝的藥園每日都澆一遍水,我這樣一個弱女子,怎麽可能做好這種事情?”唐謐自言自語,眼裏滿是憂色。


    據劉若語說來,那紅綾仙子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物。她貴為本宗六位峰主之一,修為也是金丹後期,在門中能排第二。偏偏生性孤僻,不喜歡與人交往。這樣的修為,連一個弟子都沒有。她貼身的雜物,都不交給弟子去打理,竟是全部親力親為。而她又是明光界中難得的金丹期女修,容貌生的花容月貌,自然吸引了好幾個金丹期,甚至元嬰期的高階修士的目光,誰知道她一概拒絕,深居簡出。


    劉若語不知實情,看紅綾仙子親自將唐謐帶迴來,還以為她得了仙子的青眼,羨慕得很,可惜……唐謐自己可知道,自己的小命,隻剩下一年了。


    讓她一個毫無法力的凡人,每天澆三十畝的地,豈不是強人所難?


    唐謐心想,這山穀裏山霧也多,藥穀裏的藥草並不缺水。橫豎她也沒法子,興許紅綾仙子發現不了她沒澆完水呢。


    她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就算她想改變,又能如何?這是一個仙人的世界,可她唐謐,卻隻是現代的一個普通之極的女大學生。


    可是唐謐這一日才從山澗中背著大水罐迴來,忽然感覺整個藥穀都地動山搖起來。她抱不住自己的水罐,隻站在那裏,就東倒西歪。


    忽然之間,一丈紅綾從穀中衝了出來,唐謐還沒反應過來,整個身子就被紅綾給包裹了起來,在空中卷了好幾下,眼前忽然出現了紅綾仙子那張冷豔的臉。


    “怎麽,小輩,你的膽子很大呀?”


    那陰沉沉的沙啞的聲音,興許聽在一些男修士的耳朵裏,是性感的,但唐謐聽了,真的隻有一切都豁出去的想法。


    “我膽子不大。”唐謐冷靜地說,“可我沒有辦法。我一個人澆不完水,三十畝的地,讓我一個人幹,我得幹上一個月,才能輪上一遍。可是我盡力了,你看那畝地,我每日裏都在澆……”


    唐謐視線所及之處,是藥草長得最好的一畝地。


    那地上藥草鬱鬱蔥蔥,跟其他地上的藥草奄奄一息的模樣大不相同。


    “你不會法術?”紅綾仙子狐疑地看著她,“你明明是練氣三層的修為,怎麽連一個小小的水靈術都不會施?”


    “且跟我來罷。”


    隻見那女子施施然將手往空中一揚,一點白霧從她的指尖飛出,不一會兒,就凝結成了一朵雲,然後細細地下起了小雨。雨滴隨著她的心意,忽大忽小。


    一時間,這三十畝的院子裏,都是一副煙雨蒙蒙的樣子。


    “你要將靈氣聚集在指尖,口中念著水靈術的法訣:水,乃天地之始也,水利萬物而不爭……”


    同樣的手勢,同樣的口訣,唐謐學著做了一遍,卻一無所得。


    紅綾仙子隻是冷笑,“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麽修煉的。難道你不知道,法術的根本,並非口訣,也並非手勢,而是對世界萬物的理解。道法自然,便是模擬自然的一切。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你明日之前就要給我學會法術。要不然……哼,門裏又進了一批新弟子,搶著要給我看守藥園的人多著呢。我也不知道是中什麽邪了,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你機會!”


    唐謐默然不語。


    命都是自己爭的。她還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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