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不相見,便可不相戀。


    最好不相知,便可不相思。


    最好不想惜,便可不相憶。


    最好不相誤,便可不相負。


    ……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決絕,免叫生死作相思。”


    ――節選自


    再次見到那抹在記憶中被衝洗得異常清晰的身影的一瞬間,陳浩宣那顆自重生以來漂浮不定的心,沉澱下來了。他想,或許,他重生迴來的意義,便是用一世友誼,換得舒柏川的平安、健康與快樂。


    講台下,響起了不少女生的竊竊私語聲。


    “哇!他是誰?長得好帥哦!”


    “是啊是啊,像那個……那個誰?……呃……我一下子忘記名字了,好像是一個韓星……”


    “金xx?”


    “噢噢!對對!就是他。”


    “我覺得比金xx帥誒!他更英氣一點。”


    女生的同桌拚命地點頭附和,臉上一片興奮的潮紅。


    “同學們,請靜一靜。”班主任敲了敲講台,“這位是我們班的新同學,舒柏川,大家鼓掌歡迎。”班主任話音剛落,教室裏便響起了一片熱烈的掌聲,其中尤以女生為最――


    “歐耶!帥哥是我們班的了!好幸福~”其中一個女生忍不住做了個握拳的手勢。


    當然,有花癡的女生,自然也有酸溜溜的男生――


    “切!哪裏帥了?就一小白臉!”薛子文一臉不屑地在轉筆。


    陳浩宣沒有注意到薛子文在說什麽,他隻是用目光緊緊鎖著記憶中的那道身影,害怕一眨眼,這一切就會如同一場夢般,煙消雲散。


    敏銳如舒柏川,對這樣“熱切”的視線自然不會沒感受到,他順著直覺掃過去,發現教室最後排有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眼神雖複雜,卻不會讓人想歪,也沒有給他“同類”的感覺。


    舒柏川在心底挑了挑眉毛,這是什麽意思?表麵卻不動聲色。


    被“抓包”的陳浩宣瞬間被血液衝了個大紅臉,他有點尷尬地收迴視線,懊惱地想到,對於舒柏川,他還隻是個“陌生人”,這樣盯著別人看太不禮貌了。


    舒柏川臉上標準化的微笑真實了幾許,他突然預感到,今後的生活會很有趣。


    “柏川同學,請你把自己的名字寫到黑板上,然後做一個簡短的自我介紹。”班主任很是慈祥地對舒柏川說道。


    舒柏川點點頭:“好的,老師。”


    他從粉筆盒裏拿出了一支白色的粉筆,頓了頓,轉身,幹脆利落地在黑板上寫下了蒼勁有力的三個字,“舒柏川”。


    字如其人,這話用在舒柏川身上,很適合。


    舒柏川的身上糅合了軍人和藝術家的氣質,容貌俊秀卻並不女氣,挺拔的身姿像一棵不倒的蒼鬆,舉手投足間,優雅與強勢並存。他的嘴角永遠噙著一抹溫和的笑意,隻有試圖接近他的人,才會感受到他漆黑瞳眸深處隱藏著的冷厲和疏離。


    前世今天的陳浩宣,對舒柏川的評價可沒那麽中肯,那時,出於某種酸葡萄心理,他暗戳戳地在心底給舒柏川的形象下了個“肩部能抗手不能抬的文弱書生”的定義,便不再關注。直到一件事的發生,才讓陳浩宣對舒柏川大為改觀……


    “大家好,我叫舒柏川,很高興有緣與大家成為同學,請多多指教,謝謝。”清朗的聲音打斷了陳浩宣的追憶,舒柏川微鞠一躬,淡淡的目光在班內掃視了一遍,經過陳浩宣時,並沒有停頓。


    陳浩宣有點失落地低下了頭,突然意識到,這已經不是前世的舒柏川了,他們之間,需要從零開始。


    班主任顯然沒預料到舒柏川的自我介紹會如此簡短,她怔愣了一下,才點點頭,指著第一組最後一排對舒柏川說道:“柏川,你到儲物室搬張桌子和椅子,去那邊坐。”


    那是個單獨的座位,與陳浩宣僅僅隔著一條走道。


    一切,似乎開始沿著前世的軌跡,重新翻牌。


    下課的鈴聲終於敲響,辛苦了一整天的學子們像籠裏被放飛的小鳥,眨眼間便跑了個一幹二淨,唯剩幾個值日生和拚命三郎仍在堅守陣地。


    噢,也許今天是個例外,教室裏多了一個舒柏川,以及圍在他身邊,紅著臉向他請教問題的幾個女生。


    陳浩宣也在,他瞪著練習冊上那幾道花費不夠一分鍾就能解出來的數學題,心裏默默數著花瓣——“去問,不去問,去問,不去問……”。原諒這個活了三十幾年,eq依然為負的人,他實在不懂得“搭訕”的藝術。特別是,他現在的“搭訕”對象還是個男人……


    “嘿,宣子,你在幹嘛?大家都準備好了,就等您老人家了!”薛子文猛地從身後蹦了出來,攬著陳浩宣的肩膀說道,他瞥一眼陳浩宣手裏的習題冊,“哇塞!宣子你用不著那麽勤奮吧?平時不見你那麽積極做習題啊……等等,不對,這些題目你不是都會做麽?上課就看你做完了,你現在看它們幹嘛?舉一反三哪?”


    陳浩宣掩飾性地咳了兩聲,說道,“是啊,不給啊?好了好了,別八卦了,我現在就走。”說完,立即站起了身子,扯著書包就往外走,沒想到卻被凳子腿絆了一下,瞪著個銅鑼大眼就往外摔去,方向——舒柏川的大腿。


    陳浩宣心裏“咯噔”一下,想著,完了……


    “啊!”,這是幾個女生的聲音。


    “哎喲!”這是以狗爬姿勢摔倒在地上的陳大杯具的聲音。


    “哐啷!”,這是被撞倒的椅子的聲音。


    而舒柏川,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站到了一旁,抱著雙手,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雞飛狗跳的一幕,眼裏滿是戲謔。


    薛子文:“……”


    待陳浩宣掙紮著想從地上爬起的時候,目瞪口呆的薛子文才如驚夢般解除了“定身狀態”,衝到陳浩宣身邊把他扶了起來:“呃……宣子,你有沒有摔傷哪裏?”


    陳浩宣揉了揉膝蓋,覺得緩和了不少,也不算很痛,擺擺手說道:“還好,應該沒事。”


    薛子文放心地鬆了一口氣,繼而狠拍了陳浩宣背後一掌,哈哈大笑道:“就知道你小子皮糙肉厚的摔不壞!”


    陳浩宣一個踉蹌,差點被他給摑到重迴大地母親的“懷抱”。


    “噗嗤~”在一旁觀看的幾個女生捂著嘴偷笑。


    陳浩宣無語地看著薛子文,第一次發現他有專業賣隊友的潛質。


    薛子文“無辜”地聳了聳肩,臉上笑嘻嘻的表情卻怎麽看怎麽欠揍。


    幸好,樓下的唿喊聲把陳浩宣從無比窘迫的境地裏拯救了出來。


    “喂——浩宣——子文——你們兩個在磨蹭啥?大家都到了就差你們兩個了——”


    陳浩宣和薛子文都是班級籃球隊的成員,其中陳浩宣還是隊長,每天下午放學後他們都會訓練一段時間。


    “噢——來啦!”陳浩宣對著下麵吼了一聲,把書包往身後一甩就衝出了教室。笑話!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他可不想繼續在舒柏川麵前刷愚蠢值了。


    “啊喂!宣子,等等我啊——”身後,傳來了薛子文的哀嚎。


    自從大學畢業以後,陳浩宣已經很久沒有摸過籃球了——一開始是忙碌得沒有時間,後來是找不到一起打球的朋友。若不是他還堅持每個周末去健身中心鍛煉一番,說不定他早已長成個大胖子了。


    再次感受到籃球表麵那凹凸不平的觸感,陳浩宣心裏無比地懷念和感慨。他走到三分線外,試拍了兩下,對準球架,一個起跳,雙手一拋……“嘭!”球撞到了球框外沿,反彈了出去。


    “嘿,宣子,退步了哪。”薛子文拍了拍他的肩。


    因為我已經不是正值15歲年華的陳浩宣了,陳浩宣在心底默默想到,對著薛子文卻隻是笑了一笑。


    訓練開始了,陳浩宣漸漸進入了狀態,他如一羽飛箭般在球場穿梭,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地點,忘記了周遭,突閃,轉身,傳球,接球,飛躍,投籃……這是屬於他的世界,就如海裏的遊魚,戈壁上的飛鷹,無需刻意去學習,就能迅速地掌握這一切。


    青春飛揚,在躍動的脈搏裏,在揮灑的汗水裏,陳浩宣終於重新感受到了這四個字的含義,也第一次深刻地意識到,他真的重迴過去了!


    既然如此,那就讓他用努力去填補所有的遺憾吧!


    放下了心理包袱的陳浩宣,對著夕陽露出了如釋重負的大笑——是的,這才是陳浩宣,直爽而張揚,永遠充滿了陽光一般的活力。


    在教室裏看書的舒柏川聽到了樓下傳來的喧嘩聲和歡唿聲,不由得走到了窗邊,往外看去。在一群穿著清一色球服的人中,他一眼就認出了陳浩宣,那個在他麵前表現得異常笨拙的男生。


    金燦燦的光線下,他笑得爽朗,笑得豪放,讓別人也忍不住被他的笑容感染,心情莫名就會好了起來……舒柏川的唇角微微翹起,露出了一個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真實笑意。


    不過,這種片刻的輕鬆和寧靜很快就被打破。隨著一陣急促而刺耳的手機鈴聲響起,舒柏川掃了一眼屏幕,皺起了眉毛——是那個“家”的。


    “喂?父親麽?”他接起電話,語氣平靜地問道。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舒柏川聽了片刻後,眼神一下子就冰冷了下來,嘴角勾起了嘲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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