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放下穆瓔珞,環目四顧,觀察著飛行器中的擺設,然後朝小女孩示意,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


    飛行器在空中極速飛行著,透過艙壁的窗戶,可以看到下方是一片廣漠的荒野,上麵覆蓋著慘白的積雪,使這片荒野看起來死氣沉沉,毫無生機。


    林重對這片荒野沒有絲毫留戀,有的隻是深深的疲憊。在這片荒野上,他與人發生的戰鬥,比之前加起來還要多。同時他的神經始終緊繃,沒有一刻真正放鬆過。


    但此刻試煉終於結束了,而新的征程,即將在他眼前打開。林重有預感,接下來的世界注定會更加波瀾壯闊,而前行之路也必定會更加艱難。


    但他心中沒有絲毫畏懼、猶豫和彷徨,也沒有自己的實力遠超其他人而沾沾自喜,驕傲自滿。他曾在一本書上看過一句話,大意是這樣:勿因路遠而踟躕,隻要去,勢必到達。


    修行之路本就是一條逆天之路,非大毅力、大氣運、大智慧者不能走到巔峰。化髓境隻是剛剛跨過這條道路的門檻,後麵還有千難萬險。抱真、定魂、月兌胎、步虛、蹈空、歸命、合神,後麵尚有七大境界,且越往後越難。


    古往今來,能踏入步虛之境的修者無不聲名赫赫,在人類世界中轟動一時。至於更高境界的蹈空、歸命、合神,就像是高踞雲端的神祗,神秘莫測,凡人難窺一麵。


    此刻的林重,雖然看起來強大,同境界的修者中堪稱無敵,但在那些高層次的修者眼中,根本算不上什麽。


    人類之中從來不缺乏天才,也不缺乏有大毅力者,但最終能屹立與金字塔頂端的,終究隻有那麽一小撮人。這一小撮人,是宙際修者聯盟的盟主、是核心星域那些傳承萬年的古老世家的家主、是泛宇宙人類聯盟軍隊的元帥、是隱居在星空深處的老怪物、是隻身橫渡虛空遨遊宇宙的逍遙者。


    這些人物掌控著人類世界,掌控著大半個宇宙,哪怕僅僅隻是打一個噴嚏,就可以讓風雲動蕩,天地變色。


    比起這些高高在上的神祗,林重比一隻螞蟻強不了多少,他有什麽資格自鳴得意,沾沾自喜呢?


    林重坐在靠近窗戶的座位上,看著窗外的天空和大地出神。穆瓔珞安靜地坐在他旁邊,紫色的大眼睛也沒有焦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這樣的安靜持續了一會兒,然後穆瓔珞打破沉默:“重哥哥,我們就要分開了嗎?”


    林重從沉思中迴過神來,點頭說道:“試煉已經結束了,你應該迴到你姐姐身邊去。”


    穆瓔珞眼眶一紅,強忍住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紅潤的小嘴緊抿著,絕美的小臉上滿是不舍:“但我不想和你分開,我總感覺如果這次跟你分開了的話,以後想要再見麵的話估計就會很難了。”


    林重心中一陣悸動,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這樣一個可愛的女孩子的垂青,讓她因為要跟自己分別傷心難過?


    但他同樣明白,兩人終有一天會分開的,因為他的征程是星辰匯聚而成的大海,不可能永遠留在幽寒星上。在那個布滿繁星的世界裏,有太多的危險和未知,不適合穆瓔珞這樣毫無心機的小女孩。


    她應該生活在一個安寧、和平的世界裏,而林重自己要走的道路,注定與安寧和平無緣。


    於是林重微微一笑,放緩口氣,聲音溫和:“現在你和我不是在一起嗎,況且你隻是迴到姐姐的身邊,我和你姐姐仍有約定,怎麽可能就此丟下你們不管?”


    “但是……姐姐說,你將來有一天會離開幽寒星,當你離開這裏的時候,我們還能再見嗎?”


    “短暫的分別,是為了更幸福的相遇。”林重抬起手撫模著她的如雪秀發:“即使有一天,我真的要離你而去的話,我保證會讓你知道,並會再次迴來找你。”


    “就不能不分開嗎?你,我,還有姐姐。”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道路要走,每個人的人生都需要自己去掌控。”林重彎下腰,讓自己的視線和穆瓔珞的眼睛齊平,直視著她澄澈幹淨的紫色眼瞳:“很早以前我就做出了選擇,因此要沿著自己選擇的道路走下去,如果將來某一天你找到自己想走的道路時,你就會明白我今天所說的話。”


    “那你要記住今天說的話,離開時要來跟我告別。”


    “我保證。”


    “你還要發誓即使分別,將來也要跟我相聚。”


    “好!”


    穆瓔珞得到了林重的保證,終於稍微放下了一直緊提著的心,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臉依戀。


    與之相反的是,林重的臉色卻有些凝重。說到做到,是他一直以來貫徹的行事準則。剛才的話並不是他為了安慰穆瓔珞才說的,既然答應了小女孩,將來就必須要達成今日的承諾。


    但是做出承諾容易,要做到很難。林重感覺自己身上,在冥冥中增加了一些東西,那些東西叫做責任,還有情誼!


    他心中油然想起一句流傳甚久的話:美人恩重,無福消受。


    飛行器在經過一個時辰的疾速飛行後,在試煉開始的地方停下來,林重和穆瓔珞走下艙門。剛一走下艙門,兩個人就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原本空無一人的曠野上,停滿了各色的飛行器,以及懸浮巴士、浮空艇。同時成千上萬的人圍成一個大圈,圈子的最前方是六大世家的六位家主,正齊齊朝林重這邊看來。


    被這麽多人的目光注視著,即使是林重也感覺有些不自在,跟別說穆瓔珞了,小女孩第一時間就躲在林重後麵。


    “出來了!出來了!”有人喊了起來。


    “那個少年是誰?黑頭發的家夥是哪個家族的天才?”有人第一時間注意到林重的發色,大喊著問道。


    “屁,這個少年根本不是哪個家族的,世家中根本沒有這麽一號人,應該是平民子弟。”


    “這個少年居然能夠在試煉中留到最後,看來也頗有實力嘛,對了,躲在他身後的那個小女孩怎麽看起來有些眼熟?”


    “嗬嗬,你是瞎子嗎?連穆家的二小姐都認不出來了?”


    “嘶……”之前說話的那人倒吸一口涼氣:“一個平民,一個世家小姐怎麽會走到一起,而且舉止如此親密,難道說?……那穆家……”後麵的話變得模糊不清,似乎被人給堵住了嘴巴。


    “不想死的話,就給老子閉上你的臭嘴!”


    巨大的喧鬧聲傳入林重的耳中,他的臉色逐漸迴歸平靜,緩步走下飛行器。


    在人群中,他首先看到的是六大世家的各位家主,因為即使在千萬人中間,這六位家主身上的氣息是如此的強大鮮明,猶如繁星中的月亮。


    這六位家主的臉色各異,有陰沉,有驚異,有沉思,有淡漠,也有憤怒。陰沉的目光來自柏家的柏野客,憤怒的目光來自穆家的穆長空。


    穆長空背負雙手,從背後看起來似乎很平靜,但兩隻眼睛正狠狠盯著林重,幾乎噴出火來。林重雖然沒做虧心事,但總覺得心中有些發虛。他明白穆長空為何會如此憤怒,因為穆瓔珞身上穿著的,隻是一套用獸皮製成的皮袍,而她原本的衣物早已被撕成碎片,當作綁帶用在他身上了。


    一個小女孩,特別是一個長相絕美的小女孩,這個小女孩還是六大世家之一穆家的二小姐,進入獵場的時候穿著一套性能良好的防護服,出來的時候換上了一身簡陋的皮袍,而且居然還對一個“陌生”男人如此親密—此情此景,如果說在獵場中沒有發生什麽事情,可能嗎?


    雖然圍觀的群眾懾於穆家的威嚴,不敢明目張膽的交談,但奇異的目光、詭異的氣氛卻怎麽也無法遮蓋。


    穆長空心中在看到林重和穆瓔珞出現時,就充滿了一種想要殺人的衝動。如果不是理智尚存,知道不能在這樣的場所上失態,不然早已將那個黑發小子擒下,狠狠的拷問。


    站在穆長空身邊的穆薇臉色也有些古怪,說不出是什麽表情,或者說什麽表情都有。林重腳步不停,朝著六大世家越走越近,穆薇朝自己的父親看了一眼,清晰的感覺到父親胸中的憤怒和殺氣,不由打了個寒戰。


    她正打算朝林重示警,耳邊便傳來穆長空冷漠堅硬的聲音:“你打算做什麽?”


    “父親……”


    穆長空眼睛眯起,眼睛中的殺意一閃即逝:“就讓那小子過來,我倒要看看他怎麽說。”憑穆長空抱真境的修為,怎能看不出林重的強大之處。雖然這個小子境界不高,但身上的氣勢實在驚人。


    當初試煉報名時,六大世家的家主全都注意到了這個黑發小子,並向自己的家族子弟發出了警告,其中就包括穆長空。這也是他為何會忍耐至今的原因,強者總會受到特殊的待遇,更何況這個強者年紀輕輕、潛力驚人?如果換一個實力平平的家夥,早已被穆長空一巴掌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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