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晨楓買完晚飯迴來後,並沒有急於返迴到醫務室去,而是在醫務室與操場之間的一處的空地放空。他把用來裝晚飯的便當放到長椅上,手機用移動電源充充了一些電。


    他給媽媽打了個電話,是她的老閨蜜接的,說她已經睡了,等醒來給他迴電話。傅晨楓說好的,晚點去醫院看她。對方說明天再來吧,你媽媽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傅晨楓就再次說好,道了謝,然後掛了電話。


    同樣和傅晨楓一樣心事很重的還有一人。問題的來源同樣是因為自己的母親。這個人,就是戚雨歆。


    放學後,顧萊笙像約定好的那樣,並沒有來找她,但她卻提不起精神頭兒來,因為母親的事,她實在是心情沉重。這會兒一個人在操場上散步,走著走著,就來到了傅晨楓所在的這塊地方。


    傅晨楓背對著她站在一棵高大的鳳凰樹下,卻是和她之前所見到他時有些不同。


    校服外套被月兌下來,隨意地掛在臂彎,襯衫袖子挽到手肘的位置,即便這樣隨性地穿著,也讓人覺得他風度卓然。他站立時背脊總挺得很直,就像他坐著時也總一副正襟危坐的架勢,矜持漠然,與顧萊笙站坐皆是懶洋洋的落拓樣子截然不同。


    他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根燃到一半的香煙,煙灰已經積攢了很長,卻一直沒有月兌落,微小的紅色火圈已經燃到接近手指的位置,他本人卻仿佛渾然未覺。不知道是想什麽入了神,就那樣不動如山地站在樹前。


    戚雨歆想起小時父親也經常這樣,指間夾一根半燃的香煙,眉頭緊蹙坐在桌前想事情,不由輕聲說了句:“小心燒到手。”


    傅晨楓的手指微微一顫,積了有寸長的煙灰無聲地飄落在地麵上。他動作很慢地轉過身,沉聲地喚她:“戚……”


    “戚雨歆。”她笑著走過去,並沒有因為他不記得自己的名字而生氣。


    “怎麽沒迴家?”他抬眼看她,微涼的夜風扶起她一絲碎發,美得像是一幅在他麵前緩緩展開的畫卷。


    戚雨歆搖搖頭,說:“心情不太好,就來操場隨便走走。”她挑眉正視他,問道:“倒是你,怎麽會在這兒?”


    她沒有提及關於他吸煙的問題,畢竟沒有哪條法律規定好學生是不能吸煙的。


    “很巧,我心情也不太好。”可能是因為夜晚太柔軟,也可能是母親的事對他打擊很大,他的側臉顯得是那樣落寞,言語裏也是滿滿的悲傷。


    戚雨歆點點頭,在夜風中伸開雙臂,她深唿吸了兩次,而後說:“是呀,無論是怎樣的一個人,在生活麵前,也總會有不順心的時候。”她頓了一下,迴過頭來看他,“很多事,都是我們無法避免的。”


    傅晨楓又點了支煙,猩紅的火光亮起,他輕輕地吐出一口煙霧。


    無論我們的人生裏背負了多少,但總有那麽幾個時刻,讓我們疲倦或者安全地覺得,我們可以把那些東西卸下來,把那些秘密,往事,甚至是罪孽與某個人分享。當傅晨楓用那雙此刻略顯疲憊的眼睛注視著她的時候,戚雨歆好像在刹那間讀懂了他的孤獨。而他或許也覺得,在這個的時刻,他可以在她麵前,暫時卸下他堅硬的盔甲。


    於是,戚雨歆聽到他說——


    “其實,我挺討厭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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