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收拾完行李,從窗戶向北方看去,他知道北方的盡頭是極北之地,據說在那裏可以找到冰晶雪蓮。


    ......


    與大多數城市無異,羅德市中陽光可以照到的地方是一片其樂融融,但在陽光擯棄的陰影中卻也是冰冷無情。


    這家地下酒吧就是羅德市其中一處陰影籠罩的地方。


    這裏是普通人永遠不想踏足的險惡之地,卻是惡徒和墮落者的天堂。在這裏情和義是茶餘飯後的玩笑,暴力和金錢才是這裏的人堅信的真理。這家地下酒吧的麵積很大,雖然酒水琳琅滿目,設施也一應俱全但卻顯得破爛不堪,而且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惡臭味,像是屍體腐爛的味道,不過來這裏的人應該也不會在乎酒吧的裝潢是否華麗,因為這裏大多數男人在乎的都是已經醉醺醺的女人,而大多數女人在乎的則是注意自己的男人的錢包。


    “在陽光下生活會被灼傷的”,這是來到這家酒吧的人最愛說的一句話,但還有一部分人常掛在嘴邊的卻是“給陽光下生活的人帶些寒冷吧”,這些人無一不是普通人眼裏十惡不赦的惡魔,他們喜歡看到可憐的家夥跪倒在自己腳邊卑微的連條狗都不如,並且享受帶給別人家破人亡的快感。


    埃布爾就是這家酒吧的老板,同時他也屬於“給陽光下生活的人帶來寒冷”的那群人。埃布爾此時坐在包間寬大的沙發上,一隻手端著酒杯,而另一隻手則拿著一張中年男人的照片。


    “他看上去就是一個老婆在他麵前和別的男人上床都不敢放個屁的慫包嘛,他敢跑?”


    “人不可貌相嘛,狗急了還能跳牆呢。”將照片交給的埃布爾的是一個身材瘦削,麵相十分猥瑣的男人,“聽說他把女兒給賣了然後得到了一筆錢,現在打算丟下老婆一個人跑呢。”


    “有錢不還,真是可恨啊。”埃布爾將杯中紅酒飲盡,然後將照片扔在了酒桌上繼續說道,“真不想在這種垃圾身上浪費時間啊,我隻要那筆錢,剩下的你們自己看著辦了。”


    “那個......”猥瑣男沒有把照片拿起來,而是麵露為難之色,“這個混蛋把女兒賣給了亞摩斯那個變態,現在亞摩斯的人應該就快到他家了,所以......這事還是交給那小子去辦比較輕鬆一些。”


    “真是一群廢物。”埃布爾衝著猥瑣男罵了一聲,然後將空酒杯扔向了猥瑣男,自己則拿起了照片走出包間朝酒吧裏麵走去。


    埃布爾拿著照片沿著灰暗的走廊一直走到最裏麵的一扇門前才停下,他沒有敲門也沒有用鑰匙開門而是直接推門而進。門後的房間同走廊一樣灰暗,裏麵的陳設十分簡單,隻有幾把木椅和一張破舊的床,此時一個少年正睜著眼睛側躺在床上,


    或許是受了這裏環境的影響,少年原本璀璨的金色頭發已經暗淡無光,碧綠的雙眸也顯得死氣沉沉的。他雙眼無神地盯著房間一角,似乎在想些什麽,又或者什麽都沒想。


    “你已經來這裏有兩年了吧?不要整天都呆在這個破房間裏嘛,”埃布爾進到房間後拉過一把椅子在床邊坐下,“我想想,你有十四歲了吧?已經是大男孩兒了,該出來享受享受這裏的一切了。”


    少年依舊側躺著盯著房間一角,就像沒聽到埃布爾說話一樣。


    見少年沒有理會自己,埃布爾皺著眉,麵色不悅,但他卻忍住了心中的火氣,隻是沉聲道:“喂,我在和你說話啊,艾倫!”


    “聽到了。”艾倫懶懶地應了一聲,然後伸出了手到埃布爾麵前,“這次又是哪個?”


    “切,真無趣。”埃布爾撇了撇嘴,然後將照片塞進了艾倫手中,“喏,就是這個混蛋,有錢不還還想跑路,你去把錢給我拿迴來,那個人的名字和住址就寫在照片後麵,你最好快一點,再晚點錢就落到亞摩斯那個死變態的手上了。”埃布爾說完後便直接離開了房間,他不需要擔心什麽,他相信艾倫會和每次一樣把錢原原本本地帶迴來。


    .


    過去的一個月應該是巴蒂斯特·阿貝爾·杜馬這一生中最黑暗的時光了,他就像一隻隻敢生活在肮髒的下水道的老鼠一樣,凡是陽光可以照到的地方都會讓他心生恐懼,哪怕有一個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都會感覺手腳冰涼,盡管那個人也許隻是一家店鋪的老板,看他是希望他可以光顧一下自己的小店。


    暴露在陽光之下巴蒂斯特會害怕,可是羅德市中那些被陰影籠罩的地方他更是不能去,因為那裏的惡魔會讓他生不如死。


    巴蒂斯特欠了惡魔的錢,盡管在有錢人眼裏那筆錢隻是不屑理會的小數目,可對他——一個因為賭敗光所有家財的人——來說,那筆錢像是一座大山重重地壓在了他的身上令他不得喘息。


    這一個月裏他東躲西藏,可是偶爾還是會不幸地被惡魔們抓住,每次都會被打的隻剩下一口氣,惡魔們不會打死他,而是要慢慢折磨他,至少在他還完錢之前一直都是這樣。


    巴蒂斯特想過自殺,可當他就要將繩圈套在自己的脖子上時卻改了主意,他終歸還是怕死的,但他也不願意再過這樣生不如死的生活,他要想辦法得到一筆錢,他要拿著那筆錢離開這座生活了半輩子卻始終愛不起來的城市開始新的生活,這輩子都不會再迴來。


    巴蒂斯特的願望很快就能實現,隻要他能把這個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女人的手臂給掰開。


    “喂,你是在耍我們嗎,巴蒂斯特?”一個穿著隨意的男人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在他的身後還站著三位手持火槍的滿臉橫肉的大漢,此時男人正把玩著手中的匕首,語氣中多了些許不耐煩。


    “馬上,馬上就好。”巴蒂斯特慌忙應道,同時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了男人放在桌子上的黑皮包,包裏麵有十萬馬尼!想到自己馬上就能靠這十萬馬尼徹底告別現在這令人厭惡的生活,巴蒂斯特手上的動作變得更加粗暴了,可是那該死的女人的雙臂就像是鎖一般死死地抱住了懷中的女孩兒,無論巴蒂斯特怎樣使勁都無法讓她鬆開。


    女人哭喊著,女人懷中的女孩兒同樣哭喊著,可是她們的哭聲卻完全無法喚醒已經沉淪的巴蒂斯特,反而隻會讓他變得更加煩躁,他不再隻是去掰扯女人的手臂,而是揮舞起拳頭狠狠地擊打在女人的臉上,企圖將她打暈。


    女孩兒的哭喊聲更大了,但女人的哭喊聲卻越來越小,她的臉已經是被鮮血染紅,她的意識也漸漸模糊起來,可是她抱住女孩兒的雙臂卻越發的用力。巴蒂斯特已經累了,他坐在地上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看著麵前的女人,他第一次覺得這個嫁給了他十幾年的女人是那麽的可恨,甚至比那些毆打自己的惡魔還要可恨,他馬上就可以開始更美好的生活了,但她卻百般阻撓!


    “我勸你快一點,亞摩斯可還等著享用你這位可愛的小公主呢。”男人抬眼看了一眼累倒在地上的巴蒂斯特,一邊催促一邊伸了一個懶腰。


    “馬上就好,馬上就好。”巴蒂斯特慌忙地迴應著,看向女人的眼神越發的兇狠。


    “切,十分鍾前你就是這句話,算了,這個就借你用一下了。”男人說著便笑著將手中的匕首扔在了巴蒂斯特的腳邊。


    巴蒂斯特看著腳邊的匕首,他知道男人本可以很輕鬆地帶走自己的女兒,根本不需要浪費那麽多時間,而他之所以沒那麽做就是想讓自己親手殺死自己的妻子,來給他找些變態的樂趣。


    巴蒂斯特顫抖著手拿起了匕首,而他顫抖的原因卻隻因為是第一次殺人,與要殺的人是自己的妻子毫無關係。巴蒂斯特將刀尖對準了縮在牆角的妻子,想到這一刀刺出去就可以徹底結束這可憎的一切他便不再猶豫,狠狠的將匕首刺向了自己的妻子!


    可就在這時,巴蒂斯特的房門卻“咣”的一聲被人踹開了。


    艾倫從門外走了進來,他看到房中人有些多,再加上燈光暗淡一時有些認不住自己要找的人是哪一個,隻好把手中的照片翻到背麵,一邊看著寫在照片背麵的名字一邊問道:“請問,誰是巴蒂斯特·阿貝爾·杜馬?”


    所有人都看著突然闖進來的艾倫,一時有些茫然無措,最後還是男人揮了揮手示意了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大漢走向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麵前比自己矮了至少兩頭的艾倫,大聲嗬斥道:“哪裏來的臭小子,趕緊滾!”


    可艾倫卻是根本沒有理會那人,隻是眯著眼睛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當看到握著匕首的手還僵在半空的巴蒂斯特時,才停頓了一下,接著又看了眼照片比對了一下,便確定地點了點頭道:“沒錯,就是你。”


    見艾倫直接無視了自己,大漢頓時火冒三丈,當即舉起了槍頂在了艾倫的額頭上:“臭小子,你找死啊!”


    被槍頂住了額頭,艾倫卻依舊麵無表情,隻是將頭稍稍後移,然後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將一根食指捅進了槍口中。不待目瞪口呆的大漢有所反應,手槍便伴隨著一股熾熱直接在手中爆炸開來,將他握槍的手瞬間炸成四處散落的血腥肉塊,同時一股妖異的藍色火焰也從爆炸的槍中湧出,順著大漢的手臂湧上他的全身,轉瞬間那大漢便在淒厲的慘叫聲中化為了一地的灰燼。


    “艾倫?!這小子是艾倫!”看到標誌性的藍色火焰,男人也認出來了麵前的少年就是這兩年搞得羅德市所有和埃布爾站在對立麵的人都惶恐不安的艾倫,當下一邊大喊著一邊掏出了槍對準了艾倫的頭,“殺了他!快殺了他!”


    聽到男人驚恐的喊聲,還沒從同伴被瞬間燒成灰燼的震驚中迴過神的兩個大漢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將槍口對準了艾倫,一時間,狹小的屋內槍聲震響,碎片紛飛。


    可是像這種普通的槍支彈藥卻根本無法傷害到艾倫,他隻是隨手一揮便有一道火幕出現在身前,那些子彈在觸及到火幕的瞬間便被高溫融化了。艾倫顯然不願意因為這些人浪費太長時間,因此他再一揮手那藍色火幕便化為了翻湧的藍色火浪席卷了三人,而這一次他們三個甚至連痛唿聲都沒有來得及發出就同先前的大漢一樣化為了一地的灰燼。


    眼前的一幕讓巴蒂斯特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癱坐在地上甚至連唿吸都忘掉了,直到臉被憋得通紅才想起來張開嘴大口喘息。


    “總算安靜些了。”艾倫將肆意燃燒的火焰收迴,這才看向了被嚇到下半身已經濕透了的巴蒂斯特,“你欠了埃布爾錢,我是過來拿錢的,錢在哪?”


    巴蒂斯特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隻是顫抖著手指向了桌子上的黑皮包。


    艾倫輕輕點頭,然後走到桌邊拿起來黑皮包,甚至都沒有打開檢查轉身就要離開。隻是他的離開在巴蒂斯特的眼裏卻是無法原諒的,因為他拿走的黑皮包裏裝著他今後的一切,沒有那筆錢即便他還清了所有欠款可他依舊迴不到以前的生活了,等待他的還是如同地獄般的日子。此時巴蒂斯特的腦子裏不斷重複著一個聲音:絕對不能讓他拿走錢,絕對不能!


    巴蒂斯特赤紅著雙眼,再次握起之前滑落在地麵上的匕首,緩緩地站了起來。眼看艾倫已經走到了門口,巴蒂斯特的喘息聲越來越粗重,頻率也越來越快,他怕死,但此刻對金錢的欲望已經壓過了對死亡的恐懼,當艾倫的一隻腳已經邁出門時,他再也壓抑不住這股欲望,握緊匕首大吼著衝向了背對著他的艾倫。


    “給我,去死吧!”


    匕首直挺挺地刺進了艾倫的後背,巴蒂斯特粗重的喘息聲也變為了癲狂的笑聲,他全身都因為興奮而劇烈地顫抖著,隻是這股興奮卻很快就被一股寒意掩埋,就像是一股冰泉從他的頭頂灌入,一直深入到骨髓。


    刀柄緊緊貼在艾倫的後背上,看上去刀身已經完全刺進了他的後背,可是卻並沒有鮮血流出,反而是一簇藍火從刀柄和後背接觸的地方燃燒起來,巴蒂斯特這才發現,刀身此時已經化為了一灘鐵水流在了地麵上。


    刀柄從巴蒂斯特的手中滑落,目光不受控製地迎上了迴過頭的艾倫的目光。艾倫的目光依舊平靜無波,可是在巴蒂斯特眼中這平靜的目光比那些惡魔兇狠的目光還要令他膽寒,此時對死亡的恐懼再次占領了主導權,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水像是開了閘一樣噴湧而出。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殺我,錢你都拿走,求求你不要殺我啊......”,巴蒂斯特苦苦哀求著,可是艾倫卻一點反應都沒有,於是他又把手伸到後麵指著縮在牆角的母女二人,“我的老婆孩子你也可以帶走,她們可以幫埃布爾賺很多錢的,我隻求你不要殺我啊......”


    艾倫抬眼看向那對母女,她們一聲不吭地相互依偎在一起,隻是女孩兒卻毫不畏懼地迎上了艾倫的目光。女孩兒看上去比艾倫還要小上一、兩歲,此時她的雙眼裏卻不再有一絲恐懼,甚至艾倫還在她漆黑的雙眸中看到了一片璀璨的星空。


    艾倫想起了一個女孩兒,她的眼裏也有這樣的一片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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