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潘五蓮命在須臾,忽得轉機,喜不自勝,急將信封中丹丸倒入掌心,隻見汗水浸浸,掌心已是汪洋一片,那丹丸落入掌心觸掌一滾,即被黏住,動彈不得,潘五蓮生怕這救命仙丹生翼而飛,右掌弓起,左手虛掩,將丹丸夾在中間,迎著清晨曙光,才緩緩移開一條縫隙,偷眼睨視,隻見這丹朱砂做皮,內藏晶瑩,孕芒數丈,斂而不收,渾然一體,似血凝光。暗中如明珠珍寶,見光疑老君真丹。潘五蓮走南闖北數十載,奇珍異寶賞閱無數,卻未見過如此寶物。若非救命怎忍糟蹋如此天物,也無多想,抄手倒入口中,不敢細嚼,混著汗水劃喉如胃,立時長舒一口氣,如卸重擔,陰鬼還陽,雙手耷拉兩側,坐在椅中,隻覺月複中一股暖氣行遍全身,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仗此丹神效,安安已過兩日,更有許酒生置昆侖補藥協調,每日捉脈,病痛全無,潘五蓮早將三日之約拋之腦後,行樂如常。這日午間,潘五蓮正醉酒小憩,忽感膻中穴不知被何物猛刺數下,痛得驚醒急出一身臭汗,忙忙捏指算日,得知如今已是第三日。不禁大驚,幾步闖入許酒生房中,卻見許酒生正自盤膝練氣,也顧不得許多,忙伸雙手緊搖許酒生兩臂。許酒生正自入神運氣,被他亂搖一通,破了定力,急急收攝心神,已是不及,連咳數下吐口血痰,臉現蒼白微蘊憤懣斜睨潘五蓮道:“不知五爺何事驚慌?鏢局有危?仇家來尋?”


    潘五蓮聽話方知行止欠了妥當,一臉尷尬,有話難說,強咽了口唾沫道:“我來也沒什麽大事,方才進門見你神色緊蹙,額頭見汗,怕你有什麽疏虞,我才那般。”說時右手搔頭眼珠連轉,又道:“誒嘿,你看,現在麵色多好。”還欲要說已被許酒生啟手製止,許酒生深知此人一向糊塗,多說無益,也不拿方才之事作難,隻擺擺手道:“五爺有事盡管吩咐,許某盡力就是。”


    潘五蓮一聽,尷尬之色登時化為烏有,滿麵盛笑道:“許大哥,方才是小弟的不是,多多見諒,如今那信上三日已到,你看如何是好?”


    許酒生一麵閉目調息方才所運岔氣,一麵道:“為今你也隻能獨自上山,生死在天,對手甚強,倘若害你沒必要如此麻煩,此去應該無甚大事,隻管去便是,明日午後,我同眾鏢師在山腳接你。”


    潘五蓮聽了這話,方才定心,次日一早,獨自乘馬奔到無極山腳,仰麵觀山,隻見層巒倚翠疊奇峰,穀壑分明藏日月。四象合和出陰陽,煙霧縱橫扮晨曦。無禽無獸無人跡,天靈地靈人傑氣。踏位浮沉輕漫步,陣中奇妙說無極。


    潘五蓮見山勢巍聳,山路似有非有,不便乘馬,便停馬在山腳客店,步行上山去了,此山乍看雖陡,山路倒是不甚艱難,潘五蓮行鏢之人早已習慣,一時便走的極快,辰牌時分已至山腰,膻中穴已是隱痛不止,便在道旁倚石而歇,喘息稍定便欲再行,方當起身,隻聞遠處似是山腳處傳來一陣清嘯,細聽之下,隻聞清嘯在山穀間迴迴蕩蕩,一聲未落一聲又起,層層疊疊穿雲破霧而來聲勢浩大,混著山風轟轟作響,如地震一般悚人心神。


    潘五蓮哪裏聽得這般響動,心生暗鬼疑是閻王催命鼓催他快快上山,也不管疲累是否,疼痛哪處,拔腿直跑了數裏方才安歇。此時那轟鳴聲已漸漸止息,眼見將到山頂,不禁慚愧,幻想真如許酒生所說獲藥解救,下山玩樂是何等滋味。閉目暗思山下的佳釀美人,珍饈百味,不覺滋滋品味之聲猶聞耳邊。


    忽聽耳旁道:“滋,滋,美酒,美酒,沒想到你能做如此美夢,羨煞天下人也,倒不枉了這一生,唔,果然好酒,果然好菜,美人添美景,美中更美。”


    潘五蓮方才醒悟,原來不知何時已有一人坐在身畔,細看那人,隻見三綹清須隨風擺,兩指單扶腮邊髯。呂公絛係百靈錦,木釵斜插方頭巾。手持竹杖單邊倚,胯掛青囊行者履。頭頂烏金兩邊銀,雙眉飛起丹鳳炬。


    潘五蓮見此人四十歲左右,身著葛素,雙眼放光,神采飛揚,凝視空中不知在品味何物,但見其腰掛青囊,道此人必是救他之人,遂不敢怠慢,收拾臉色,恭敬非常,問道:“仙人哪裏去?”


    那人道:“上山去?”


    潘五蓮又問:“可否是到山頂醫治病人?”


    那人噫的一聲道:“不錯,你如何知曉?”


    潘五蓮大喜,道:“啊,那不必遠涉山頂了,我就是你要醫治的人。還請仙人相救。”


    那人道:“哦?莫非你已好轉。”


    潘五蓮道:“前日承蒙仙人不吝此藥,小人方能禍到今日,還請仙人解小人病痛之災。”說時便要下拜。


    那人一把扶住,道:“不必如此,濟世救人本是我輩職責,幸喜居士無礙,老朽放心了,老朽姓張,人稱青居閑士,叫我張青居即可。我來是受朋友囑托為居士看看脈象。”


    潘五蓮欣喜若狂,知道這張青居是名滿天下的國手,忙挽起袖口讓張青居診脈,張青居雙指一搭便知潘五蓮是受了內家掌傷,看過傷處,捏須微笑道:“不妨事,這傷也算平常,隻是被內力傷了膻中穴,倒頗不好治,待老夫治來。”


    正要起手治傷,忽然頓了頓道:“居士需意收膻中,將老朽所傳功力由丹田緩緩導入,不可操之過急。居士可有什麽疑慮?”


    潘五蓮隻懂市井之樂,怎懂醫功之妙,隻盼救命那有疑慮可言,因而說道:“居士隻管醫治,小人遵命便是。”


    如此,張青居從青囊中取出一丸丹藥,給潘五蓮服下,運起迴陽功法為潘五蓮撫傷化於。這迴陽功法本是武當內功的不傳之秘,當年張青居奇遇之下,偶學此功,知此功法能推經轉脈,驅邪養氣,有起死迴生之效,學成之後立誓濟世救人,不想每日習練此功,初成之時隻覺神清氣爽,不想日後每以此功法救治一人,便會受一次五內俱焚之苦,久而久之知是體內陽氣消耗過度受陰氣反噬根本,因此自覺壽命亦不久矣。


    張青居將體內迴陽之氣灌入潘五蓮體內,不想潘五蓮隻學過最初級的吐納功夫,加之天性懶惰學藝不精,完全不懂內功中的導氣於穴,凝氣成丹,不免隻按張青居所說導丹田之氣上膻中,亂導一通,於他自己倒無甚壞處,直覺周身暖洋洋的很是受用。這可苦了張青居,濟世救人二十載,依他現在體質跟尋常七旬老翁原無分別,隻是靠迴陽功法強托真氣,故此容貌不曾有甚衰敗,否則以他行醫大江南北之久,早已是滿頭滄桑,又何談容光?


    張青居以往所治高手內傷,尚要告知如何行功,而如今隻道潘五蓮是內功大家,因此毫無顧忌的把迴陽之氣輸入潘體,哪裏能想到潘五蓮連基本的吐納功夫都未學精,根本就是亂導一通,還道是內傷過救,一時難愈,故將體內迴陽之氣傳的微絲不存,隻為救眼前這位高手。


    張青居已為潘五蓮療治盡一個時辰,早已滿頭大汗,眼暈神眩,同時體內受盡陰火焚燒,已到極限。忽一人大喊:“居士快快收工,不可再治。”話音未落,那人已欺近身旁,伸指疾點,護住張青居周身大穴,阻住上損陰火。張青居此時已是將死之人,萎頓在地,隻見他烏發具損,銀雪裹身,手指枯槁,青筋暴起,似已無氣可喘。


    那人一把揪過看得癡傻的潘五蓮,喝道:“奸賊,那老賊派你害我便是,為何要用這卑鄙手段暗害張國手。


    未知來人是誰,請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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