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沉,燈下,女子翻開著賬簿,發出沙沙的聲音,烏黑的長發如雲般披散在身後。


    轉眼間,末夏已過,天色已漸漸入秋,一陣涼風吹來,沈清荷本就身子不強健,吹了這冷風,雞皮疙瘩都起來,禁不住縮了縮肩膀。


    “少……”胡姬花手持著賬簿站在她窗外,看到她這樣子呆了一下,叫不出“少爺”兩個字了。從來都是看見她男裝打扮的模樣,沒想到她披下頭發時如此清豔美麗。


    “何事?”沈清荷抬眼看她,那明眸如清波驛動,禁不住讓人心中一跳,就是她是個女子也能被迷惑了去。


    胡姬花禁不住笑道:“不知道將來哪個有福氣能娶了你去。”


    沈清荷聽了這話,神色冷淡,道:“怎麽,你太閑了麽?這幾日榮華記的事情還不夠你忙的嗎?要不要再加點事情給你?”


    胡姬花一聽叫苦:“啊呀,別,千萬別!五日之內籌備榮華記,這樣大的綢緞莊,恐怕也隻有我胡姬花能做到,再多事情,我的腰都要給壓彎了。”


    沈清荷臉色緩和了些,道:“知道你能幹,否則先生也不會派你過來了。”


    胡姬花將手中的賬冊送過來:“少爺你看看,這裏都是榮華記的賬目。”


    沈清荷一推,道:“不必看了,我相信你。明日就是府君宴請各大商賈的日子,所以,明日一早,榮華記要準時開張!”


    “是!”胡姬花抱著賬簿,看外麵月上中天,瞧著沈清荷穿的單薄,囑咐:“這天氣漸涼了,現在已經過了亥時,少爺還是去歇著吧,若是生病了,連公子肯定要怪罪我的。”


    沈清荷聽她說起連璧,便問:“你跟了先生多久了?”


    胡姬花想了想:“有三四年了。”


    “這麽久?”沈清荷有些吃驚。


    “當初我不過路邊酒肆一個歌姬,遇到連公子時在被人欺負灌酒,先生或許當時同情我,便將我買下,從此我就跟在先生身邊學習做生意。”


    “原來如此。”沈清荷看了她一眼,“你今後打算如何?一直跟著先生嗎?”


    胡姬花若有所思,望著天邊明月,輕歎一口氣:“我雖是番邦女子,在我們番邦,女子一樣要尋個如意郎君。從前在酒肆營生,我不做指望。如今跟著連公子,我……我更加看不上別的男子了……”


    她這樣說,是什麽意思?


    沈清荷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沒有做聲。


    卻聽到胡姬花幽幽道:“雖然知道自己配不上公子,但是就是做個姬妾,能陪在公子身邊也是好的。隻是,哪裏知道姬妾沒做成,倒成了公子手下的掌櫃。公子這樣的人,真不知能看上什麽樣的女子。若是有那麽一日,我一定要好好比一比,我胡姬花到底哪裏比不上那女子。”


    沈清荷沒有想到,她對連璧竟有這樣的執念。不過以胡姬花這樣的姿色,做一個姬妾綽綽有餘了吧,先生到底要找怎樣的女子呢?


    胡姬花看著沈清荷,突然說:“有時候我真羨慕你,若我也是公子的學生該有多好?”


    沈清荷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胡姬花自嘲的笑了:“因為我從未見過連公子對哪個女子像對你這樣上心。”她心裏歎道,難道真的因為是學生嗎?這學生分明是一個明眸皓齒的美人啊,對一個美人的關心可是不一般。


    沈清荷低下了頭:“先生是待我很好,所以我更不能讓他失望了。”


    “或許,不管你做的怎樣,在他眼中都是好的。”她落寞道。


    沈清荷有些不明所以的看著她,卻見她滿臉的蕭索,往日裏看慣了她誌得意滿的樣子,這副模樣倒是難得。


    “我知道你過去的事情,隻是過去已經過去,你就不打算找個良人嗎?”胡姬花試探的問道。


    沈清荷自嘲的勾唇一笑,良人?經過前世,連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哥都能背叛她,她又怎能再次相信一個男人?或許,她不是不相信別人,隻是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


    聽到胡姬花說起“良人”,她的腦海中竟浮出蕭乾的模樣,那樣的人算得上良人嗎?她不知道。或許,上次離別,再次相見之時她已經人老珠黃垂垂老矣。


    良人?這一世,她當真沒想過,也不敢想。


    見沈清荷這副樣子,胡姬花抱著賬簿自己離開了。胡姬花搖了搖頭,本想試探沈清荷對於先生的想法,顯然,她對齊鈺的心結至今都沒有解開,又談什麽兒女私情?要是她一直如此,怕是先生要可憐了。


    第二天的清晨,如計劃之中,榮華記正式開張。


    “劈裏啪啦……劈裏啪啦……劈裏啪啦……”


    大串的紅鞭炮響徹了整條東街,周遭所有的人都來看熱鬧,一眼望去,那門店寬闊,陳設華麗,裏頭掛著各色錦緞,五顏六色,都是時興的花樣,直看得人花眼。


    門口,早有一堆人擁簇在這裏圍觀,恨不得進去一睹為快。


    門口,一個美麗的胡姬高聲道:“今日開始,我宣布,榮華記正式開張!開張之日,所有綢緞全部七折!但凡購買一匹綢緞的,就送上好的珍珠一串!”


    “哦哦……好啊好啊”一聽這話,圍觀的人們立即高興的唿喊起來。


    “上匾!”胡姬花一聲高喊。


    兩個夥計抬著一個金色大匾掛到了屋簷下,“榮華記”三個鎏金大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店門一開,擁簇的人群立即向著店內湧去。


    “啊呀!這樣好成色的錦緞,隻有富貴齋才能看得到啊!”有人驚唿。


    “是啊,價格竟然隻有富貴齋的一半,天,我們被富貴齋坑了嗎?”


    “嘖嘖,這些花樣竟是連見都沒見過的!”


    “喂,別跟我搶,我要這一匹了!”


    一時間,店內人聲喧鬧,新請的夥計幾乎都招架不過來。


    店門口,沈清荷抬頭看著那匾額,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眼中綻放出灼灼的光芒。


    榮華記,終於開張了!終有一日,它會把富貴齋取而代之!


    她知道,一定會有這麽一天,而且,不遠了。


    富貴齋中,一個夥計匆匆忙忙的跑了進來,湊到大掌櫃來福的身邊。


    “掌櫃,你聽說沒有,東街開了一家綢緞坊!”


    來福不以為然,道:“這淩州城繁華的很,天天都有店鋪開張,哪一個個的著急的過來。真是,一點事大驚小怪的!”來福從前在沈府做管家,當時就已經說好,如果事成,他就可以當富貴齋的掌櫃,如今果然如願。這裏的油水可是比一個管家豐厚的多。


    夥計焦慮的說:“這迴不一樣啊!那榮華記的掌櫃是個胡姬,不知道哪裏來的手段,裏頭的綢緞竟是一等一的上品,而且價格比咱們的低了很多,現在我們許多老客戶都往那邊去買了,還說會長期在那邊購買。比如說,朱員外,周夫人,還有府君家的二夫人都去了!”


    來福一聽,頓時愣住了。這些可都是富貴齋的老主顧,下手都是闊綽的。如果少了他們,富貴齋的生意怕是要少三分之一了。


    來福聽了夥計的話,也趕緊去榮華記瞅了瞅,果然看到榮華記的綢緞檔次很高,能同富貴齋匹敵,價格又實惠,才開張的新鋪子門口竟然川流不息,車水馬龍。


    他一看,不得了了,這榮華記分明是要搶富貴齋的生意啊!這樣下去還了得!他禁不住著急,這件事非同小可,看來他得趕緊讓東家知道。


    迴了富貴齋之後,來福第一時間讓夥計去跟齊鈺通報。


    “榮華記?”齊鈺眸色立即冷了下來。富貴齋,榮華記?富貴榮華?為何連取名都在搶富貴齋的招牌?


    齊鈺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可是聽到榮華記的掌櫃是個胡姬,又心中疑惑了,他猜不出,這榮華記來勢洶洶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但是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榮華記他稍後再收拾。


    今晚的府君商宴上,劉大人也要來,淩錦已經上承給劉大人有兩三日了,齊鈺心裏擔心,但是想到劉大人已經收下自己準備的豐厚禮物,應該沒什麽問題。


    今晚的宴會,正好可以探探劉大人的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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