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若海進了房子,搓著手道:“外麵起風了,烏雲四布,一顆星星也不見。看這個樣子,周圍要下雪了。這樣的天氣,若是下大雪,一時之間可不便於行動。”


    李彥仙道:“我們占領了虢州,陝西附近的兀術必須盡快趕迴來。下了大雪,走起來可不方便。”


    王宵獵笑了笑:“路再難走,兀術也要盡快趕迴。如若不然,被我們占住了陝州,把他西來的路徹底封死,那可就難看了。現在京兆府周圍沒有金軍大股部隊,靠著投靠的軍隊,怎麽守得住?這些人裏韋儀算是個人物了,我們一戰擊潰其全軍。其他人可想而知。”


    說完,王宵獵招唿汪若海:“今天張馳做得好,三箭射死韋儀。可以說,我們幾乎沒有損失,就占領了虢州,擊潰了過萬敵軍,是個大勝。下雪好,我們飲酒吃肉,慶祝一番。參議忙了一天,過來坐下喝杯酒。今夜一切放下,不醉不歸!”


    汪若海坐在火堆邊,伸手烤著火。道:“乘著訛裏朵和完顏活女西去,兀術暫時迴不來,京兆府一帶空虛,我們不能夠放過機會。明天魏陽和薛成必須西去,以最快速度占領潼關。占了潼關,若是再占華州和同州,就關中震動。富平一戰後,金軍兇焰正熾,殺一殺他們銳氣!”


    士卒在每人麵前擺了酒杯,拍開酒壇,端了一大盆肉上來。


    王宵獵拿起酒壇,給李彥仙和汪若海倒了酒。道:“以前吃肉少的時候,就想著頓頓吃肉。現在肉吃得多了,又想時時吃一點菜。人哪,就是奇怪得很。”


    “哪怕山珍海味,天天吃也會膩的。”汪若海接過王宵獵手裏的酒壇,放在自己身前。“不過在冬天想吃菜可不容易。天寒地凍,哪裏種得來菜?”


    王宵獵道:“總有幾種菜是適合冬天種的。一是豆芽,再就是韭黃、蒜黃,屋子裏溫暖就可以。軍中帶著這些,經常改一改口味。今天大勝,我吩咐把這些全部做了,給將士們慶功。”


    酒過三巡,王宵獵放下酒杯。道:“此戰我們損失很小,便就滅了韋儀。戰爭順利,自然是可喜可賀。但是如果抓不住戰機,不能對金軍造成最大損失,就會非常可惜。富平一戰後,陝西的軍隊普遍非常悲觀,認為我們不能夠戰勝金軍。而金軍氣焰囂張,四處出擊,欲要徹底奪取陝西路和熙河路。這一次大勝鼓舞了本朝軍隊士氣,打擊了金軍氣焰。但是最重要的,還是我們要擴大戰果。”


    汪若海道:“鎮撫欲如何?”


    王宵獵道:“兵分兩路。李經略所屬軍隊向東,堵住兀術。我們所部,則向西去,威脅關中。魏陽若能夠順利占領華州,則迅速出臨潼,兵臨京兆府。訛裏朵若迴援不及,則就捅京兆府一下!能占領京兆府,哪怕隻是幾天時間,都足以震動天下!”


    李彥仙道:“兀術近兩萬精騎,想守住陝州可不容易。”


    王宵獵道:“薛成破同州後,若黃河冰封,而迴師東向占領河中府,與陝州相唿應。經略去陝州的兵馬不要少於六千人,有薛成相助,可以阻擋兀術幾個月。幾個月後,戰爭也該結束了。”


    說到這裏,王宵獵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想了一會,才道:“若沒有意外,這次戰役的目的:魏陽攻占京兆府,能待多久就待多久。收拾京兆府的財物,還有那一帶的百姓一起南撤。訛裏朵派大軍來,則迅速撤退,不要死戰。京兆府離虢州太遠,撤迴這裏隻怕來不及。應該提前占領藍田,從那裏向南撤入商州,從商州迴盧氏。經略提前知會邵興,提前接應。”


    李彥仙想了想,重重點頭:“好!我命邵興帶及時清理道路,準備糧草!”


    李彥仙和王宵獵是兩支不同的勢力,各有自己利益。聯合作戰,其實會有許多矛盾。如果沒有年初王宵獵救援陝州,現在李彥仙不會這麽配合。


    看著李彥仙,王宵獵重重點了點頭。道:“現在非常之時,我們也應該做非常之事!金虜南侵,多少人家妻離子散,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我們帶兵的人,需要放開心胸,精誠團結,才能夠真正有與金人一戰的實力。金人攻陝西十萬大軍,若我們也有十萬之眾,哪裏會如此束手束腳。有足夠兵力,最低目標是圍殲兀術於洛陽,甚至迴頭再聚殲訛裏朵於關中!但本錢小,實在做不到。”


    其實還有一點,現在的張浚隻怕已經成了包袱。實力沒有多少,官職又高,又不甘心。王宵獵如果大開大合,全力與金軍戰上一場,很可能會被朝廷針對。進攻虢州,快速撤迴,已經是王宵獵此次的極限了。更大的動作,王宵獵的實力還不允許。


    曹玉扯下自己的頭盔,扔到一邊,口中道:“直娘賊,好大的風!我巡視四周,路邊許多樹都被吹斷了枝椏,在地上翻滾。一不小心,還差點被掉下來的樹枝砸中腦袋。所有人都在說這樣大風,今夜必然有大雪!下了雪,明天我們可是難走了!”


    魏陽挪了挪身子,道:“下再大的雪也要走!剛才鎮撫特意叫了我和薛統製去,讓我們要以最快的速度進逼關中。此次西去,如果能打進京兆府,要記一大功!”


    曹玉坐下,先挾了一大塊烤熟的肉塞進嘴裏。嚼了幾口使勁咽下。道:“若必須要走,可要做好吃苦的準備。先前想著少帶些軍糧,路上征集采買,現在看來難了。真要下了大雪,哪裏征糧去?”


    說完,抓起酒壺,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大碗酒。


    其餘幾人一起舉起酒碗,與曹玉喝了一碗。


    薛成道:“真要是下大雪,就不能用車了。一個不好,連馱畜都不能用,隻能肩背人扛,這一路上可慘了!未到虢州前,欒川下了雪。等我們到了虢州,直娘賊,這裏又下雪!”


    張遲道:“吃得苦中苦,方能為人上人。要打敗金軍,就要在這種天氣裏走得了路,打得了仗。我們難走,金軍一樣難走。路上吃些苦,真打進了京兆府,什麽都值得了。”


    魏陽舉起碗道:“說得也是!這一次,是乘虛直搗金軍後路!打得順利,什麽都值得!”


    喝了幾碗酒,氣氛慢慢熱絡起來。魏陽對張馳道:“今日你出戰,我看著前方一堆人混在一起,怎麽就能連發箭,箭箭中的?那箭從人堆裏鑽進去,不怕射中別人?”


    張馳笑道:“那三箭,我用了全身力氣。別人看著簡單,卻不知道我有多難。今日出戰,鎮撫特意命我用三石弓,帶了十枝穿甲箭——”


    曹玉道:“何不足一壺箭?三箭不中,近前再多射他幾枝!”


    張馳連連搖頭:“兄弟,三石弓不是那麽容易開的。就是我,也隻能連發三箭。三箭射出去,半邊身子一點力氣沒有。戰後過了半個多時辰,那股酸麻勁才慢慢退了去。直到現在,我右臂還痛。鎮撫讓我帶十支箭,就是怕出了意外,讓我拚命也要幹掉韋儀!”


    這裏麵的人,除了張馳之外,就隻有遲玉平能開兩石五鬥的弓。其餘的人用盡力氣,也隻能開兩石多一點。用兩石弓,大家就沒有了準頭。


    遲玉平緩緩說道:“這是張馳的本事,不服是不行的。能開三石弓,雖然隻能連射三箭,這三箭卻有準頭。一般的人,能開三石弓的有,有準頭的有幾人?”


    薛成笑道:“隻能說韋儀那廝倒黴了!他陣上也穿了鐵甲,卻想不到我們有神射手!”


    幾個人一起大笑,舉起酒碗一起而盡。


    今天大勝,王宵獵命軍中把儲存的酒肉發了下來,讓大家慶功。還特意送來兩隻羊給張馳和遲玉平兩人,讓他們飽餐一頓。兩人把魏陽和薛成兩個統製和他們的副統製一起叫來,大家飲酒吃肉。


    歇了一天,張馳的胳膊慢慢恢複過來,此時開懷痛飲。三石弓連射三箭的人軍中自然是有的,成千上萬人的軍隊,有各種奇人異事。但連射三箭還有準頭就極其罕見,算是張馳的天賦。


    魏陽和薛成的軍隊明早就出發,不過走的不是他們兩人。數千人的大軍,不可能說走一起走,說停一起停。今天安排妥當,明早二人不必早起。


    滅掉了韋儀,占領了虢州,是一場了不起的大勝。特別是在富平戰後,極大提升宋軍士氣。如果王宵獵能夠乘金軍出擊、後背空虛的機會,占領了京兆府,就更加是了不起的大勝。前方正麵對金軍猛攻的宋軍,會有喘息的機會。


    隨著兀術西調,江南的趙構得到了喘息,暫時脫離了危險的境地。但陝西成了主戰場,金軍大軍壓境,宋朝軍隊麵臨到了極大的困難。接下來的時間,王宵獵不會如前幾個月那麽輕鬆。不過金軍的目標是富庶的川蜀地區,暫時不會威脅襄陽鄧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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