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天氣熱了起來。大批將領進入製置使司,說說笑笑。看著一邊的文官隊伍裏,有許多陌生麵孔,在那裏低聲品評。


    張馳剛剛升官,這裏沒有熟人,一個人坐在角落裏。


    眾人嘈嘈雜雜說話的時候,王宵獵和陳與義、李晦叔進來。王宵獵看了眾人一眼,嘈雜的話語聲立即停了,眾將一起叉手行禮。


    王宵獵道:“我這裏不講究嚴刑峻法,軍隊裏講一個官兵平等。這般給眾人講話,如果下麵的人站著,講話的人就要站著。下麵的人坐著,講話的人可以坐著,也可以站著。——落座!”


    “諾!”眾將一起行禮,在擺好的交椅上坐下來。


    一眾文官看著,不由嚇了一跳。在武將麵前,王宵獵就沒有在文官麵前那麽和藹了。


    坐了下來。王宵獵道:“進入夏天了。接下來的日子,金軍不會南犯,有幾個月太平。太平時間我們不能閑著,文官有文官的事,武將有武將的任務。前幾天在虎頭山,一眾官員議論了印製會子,設立銀行的一應事務。接下來的幾個月,各州縣要把這件事做好。還有,設了銀行,軍隊的錢同樣也要從銀行來領,到底怎麽安排,後邊聚眾將來議。”


    “接下來一直到十月,軍隊的任務是整頓。今年初,救了陝州。前幾個月,又救了荊門。數月之內連打兩仗,是我們難得的經驗。經過整理,這些經驗基本都印成了冊子。接下來的幾個月,就按照我們整理出來的冊子,學習、改造、訓練。爭取到年底的時候,軍隊的麵貌煥然一新!”


    眾將一起稱諾。


    今天將一級的武將全部到了,人數很多。王宵獵沒有多說,隻是簡單講了接下來的任務。文官是縣令以上全到,同樣隻是籠統地介紹了接下來的任務。


    一個多時辰後便就講完,王宵獵吩咐文官武將不要走,在製置使司待一兩天。許多事情要向官員和將領單獨安排,不是幾句話能講完的。


    剛迴到官廳落座,崔青急急進來。叉手道:“觀察,朝廷派了欽差,已過棗陽。按著路程,今天下午就應當到達襄陽城外了!”


    王宵獵吃了一驚:“朝廷因何派欽差來?有什麽吩咐沒有?”


    崔青道:“聽隨州陳知州派來的人說,朝廷要建藩鎮。欽差來,是要封官的。欽差是從鄂州到德安府,而後入隨州,轉來襄陽。”


    王宵獵點了點頭。對陳與義道:“既是欽差來,不可馬虎。集合軍中統製以上將領,還有縣令以上官員,準備迎接。隨州的消息來,欽差下午就到襄陽城,路上走得甚急。”


    陳與義應諾,匆匆前去準備。


    王宵獵坐在交椅上,出了一會神。這個時候,朝廷派欽差來,封什麽官?建藩鎮是什麽意思?自己記得這個時候宋朝曾經有過這舉動,具體內容卻記不起來了。


    到了下午,便有欽差的隨從入城,讓襄陽的官吏出城迎接。


    王宵獵帶著陳與義、陳求道和一眾官員,迎出城外。等不多久,欽差的儀仗便就到了。儀仗非常簡陋,隻有二十多人,全部騎馬。


    上前行禮,王宵獵道:“欽差前來,未及遠迎,還請恕罪!”


    馬上的秦梓樣子有些疲憊。道:“製置不必多禮!我奉朝廷之命前來傳旨,一切如儀。”


    進了城,到了官廳,秦梓取了聖旨,王宵獵行禮如儀接了。展開來看,原來是朝廷不知為什麽決定行藩鎮之法。京畿、湖北、淮南、京東、京西州軍,並分為鎮。而陝西、四川、江南、兩浙、湖南、福建和二廣諸路如舊。各鎮除茶鹽之利設提舉官之外,罷其餘的監司。除上供錢帛之外,其餘財賦聽任帥臣移用。現在藩鎮初建,免上供三年。帥臣的權限擴大,可以自辟官吏,按察升黜。遇軍興,許便宜行事。如果能捍禦外寇,顯立大功,職位可以世襲。


    王宵獵由京西南路製置使改任襄陽府、汝、唐、鄧州鎮撫使,兼知襄陽府,其餘官職如舊。


    看著聖旨,王宵獵愣了很久。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事情真正到來了,還是讓人意外。自己本來就是軍閥,現在算是朝廷承認的軍閥,而且地盤小了。


    沉默許久,王宵獵才道:“在我名下隻有四州府,京西南路其餘州府如何?”


    秦梓道:“朝廷議定,各鎮撫使的地盤不宜過大,免得政令混亂。是以一鎮撫使所轄地域,少者一兩州,多者最多五州。觀察的周圍,有德安府、複州、漢陽軍鎮撫使陳規,荊南府、歸、峽州、荊門、公安軍鎮撫使解潛,金、均、房州鎮撫使範之才,淮寧、順昌府鎮撫使馮長寧,河南府、孟、鄭州鎮撫使翟興。還有,以汪若海為蔡州、信陽軍鎮撫使,陳求道為隨、郢州鎮撫使。”


    王宵獵看了看一邊的陳求道,笑了笑沒有說話。


    陳求道道:“我觀朝廷的意圖,是讓在邊境的大軍各有地盤,抵禦金虜,安定地方。我與汪提刑都沒有軍隊,怎麽做鎮撫使?圖具虛名而已,卻又何必!”


    秦梓沉聲道:“朝廷如此安排,必有深意!觀察和運使隻管奉詔而行即可!”


    王宵獵道:“如此,我就隻能把所有軍隊集到中屬下四州,其餘的地方不管了。對了,我屬下還有一萬大軍在陝州,是不是也要調迴來?”


    秦梓道:“那是自然!若非必要,各方鎮兵馬輕易不要出境!朝廷已下詔,以李彥仙為陝、虢、商州經略使,防守地方。觀察的大軍再在陝州,就不方便了。”


    陝西不在設鎮撫使的範圍,所以李彥仙的官銜是經略使,其實與鎮撫使相差不多。


    王宵獵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很顯然,鎮撫使隻是朝廷放出的噱頭,用來安撫各地有兵的實力派。劃的地盤較小,使鎮撫使不能坐大。這些鎮撫使要麽在邊境,要麽在盜匪橫行的地區,意圖明顯。


    王宵獵不由想起前很有名的一句話。打死日寇除外患,打死雜牌除內憂,自己現在就是朝廷推出來擋金軍的雜牌了。這在意料之中,隻是沒想到如此地光明正大。


    想了一會,陳求道歎了口氣:“金虜一來,非有數萬大軍不能阻擋。一兩州之地,如何能擋住金虜兵鋒?這兩年王觀察著意擴軍,到現在有了數萬人,守得地方安全。把現在治下地盤,分出四州讓我和汪提刑鎮守,實在不妥。我兩人沒有兵馬,王觀察少了錢糧,正是兩敗俱傷!”


    秦梓道:“王觀察屬下兵馬多,可以分給兩位數千人。有數千人鎮守,地方當固若金湯!”


    聽了這話,陳求道不由笑了起來。這話說的真容易。王宵獵費盡了心機,好不容易練出軍隊,怎麽可能分給別人?而且王宵獵的軍隊與一般不同,是一個整體,不是隨便可以分的。


    看王宵獵和陳求道兩個人對聖旨都有意見,秦梓也不想多說。道:“我一路北來,著實不易。煩請觀察修書一封,讓汪若海和馮長寧到襄陽,接受官職,我就不再走這幾百裏路了。據說蔡州向西,著實不太平。我身邊沒有什麽兵馬,不可身涉險地。”


    聽到這裏,王宵獵就明白,任命鎮撫使這件事很不嚴肅。


    秦梓是樞密院編修官,從鄂州一路北來,沿途封了許多鎮撫使。由於王宵獵的鄧州還算太平,此次要一直到伊陽,當麵封翟興官職。這一路上封的鎮撫使太多了,秦梓都有些麻木。若是順路的,那便當麵冊封。如果不順路,那就隻好麻煩鎮撫使過來。


    當然,秦梓還有一個身份,他是秦檜的兄長。不過雖然是親兄弟,秦梓的政治立場跟弟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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