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樹不開口也就罷了,既然他開了口,賀冰雁當然不推辭,挑著眉點了點頭,便將字畫打開了來。


    “相公既然這麽說,冰雁又怎會不願意呢。隻是這字畫上頭年代廣下筆落墨門派興致之差頗多,恐怕我喜歡的未必是秋蕊姑娘喜歡的。”


    賀冰雁一邊說著,一邊將字畫放到了兩人麵前,讓丫鬟舉了起來。


    字畫一打開,林樹便是眸子微睜點了點頭,“這是、這是周國墨大師的山水畫,他最擅長畫山水,這幅算是其中的佳作了,沒想到居然被夫人尋著了。”


    “相公果然好眼力。”賀冰雁輕笑了一聲,“確實是墨月墨大師的畫,這幅山水畫是他遊曆到暨汌時所畫,墨大師是山水畫的高手。相公也知道我一直喜歡他的墨寶,這一次在呂掌櫃那兒也是偶然得著,的確是緣分。”


    賀冰雁說著,又看向了一旁的秋蕊,“秋蕊姑娘,聽說你也喜歡和相公一起賞畫,不知道這幅畫,可合你的心意?”


    秋蕊勾了唇角也是陪著笑了起來,“這幅山水畫筆墨蒼勁,栩栩如生,將暨汌的浩蕩氣魄都畫了出來,是幅好畫,夫人很是有眼光。”


    秋蕊也算是賞過不少的畫,這好與壞當然分得出來,雖然對他們口中的墨月大師不太熟悉,不過單看這畫確實是不錯。何況隻看剛剛林樹看到畫時的神情也知道,他是喜歡這幅畫的,秋蕊自然知道要挑著好話來說。


    “沒想到秋蕊你也喜歡。”林樹眉頭挑了挑,“難得你們兩也有興致相同的東西,看來以後若是我不在家,你們倒也有能夠一起消磨時間的事做。”


    “相公說笑了。”賀冰雁冷冷地笑了一聲,與這個女人一起消磨時間,可切莫要惡心到她,她這個相公,這時候了腦子裏還想著要享齊人之福,當真是異想天開。“我還以為秋蕊姑娘看不上我這畫呢,方才不還是說呂掌櫃那兒門麵寒酸拿不出什麽好畫嘛,如今沒想到竟也能賞得幾分。”


    “怎麽會呢,咳咳……”秋蕊自己打了自己的臉,臉色也不甚好看,“是秋蕊目光短淺了,沒想到呂掌櫃也能尋得到墨大師的珍寶,墨大師留下的墨寶可不多,呂掌櫃的確是有些本事。”


    “哦?”賀冰雁的語氣提高了幾分,“那看來,秋蕊姑娘對墨大師也有幾分了解了,相公總說秋蕊姑娘才華過人,是清香坊裏難得的才女,如今看來倒也名不虛傳。”


    “夫人客氣,隻是略懂一二罷了,哪裏能及得上公子這番的誇獎。”秋蕊話是這麽說,可得意神色卻是掩蓋不住,想來這樣的誇獎,她在清香坊裏怕是沒少得著。


    賀冰雁輕笑了笑,又指了指畫上的字,“墨月大師雖然對畫很有研究,隻可惜在詩詞歌賦上卻是差了些才華,他的墨寶要麽就請友人寫詩題字,要麽都是後人喜歡便自作主張自己寫詩或是挑選詩詞提在上頭。不過這樣的做法也難說其好壞,畢竟不是墨大師本人,誰也無法真的明白他的心境,這些提上去的詩誰知道又是否是真的墨大師所願呢。秋蕊姑娘,你說是嗎?”


    “夫人說得自是在理。”秋蕊應了一聲,朝著賀冰雁指著的提詩看了過去,是一首古玉國詩人子昂寫的詩,也是他觀暨汌有感而發。周國在古玉國之後有些年頭,這首詩應該也是得了墨月這幅畫的後人臨摹了子昂的詩詞提在畫上,用來相得益彰的。


    她勾著唇角,將詩詞也輕念了出來,“千裏清風,引群山萬壑,暨汌水,一線如虹清涼極;細草繞盤岩,清幽滿穀禽鳴,飛躍此身中,古來多筆墨,待來年歸去,各談酒爭雄。”


    秋蕊的聲音本就清脆好聽,一首詩念出來也是叮咚如泉水一般,她笑了笑,“古玉國的詩人子昂大師確實如墨大師一般,喜歡這大好山水,遊曆之下寫了不少有關山水的詩詞,他的詩詞或是浩蕩氣魄,或是風花雪月,是有名的才子。”


    賀冰雁聽著,秋蕊還真是和樂琴姑娘說得一般,最是精通古玉國的詩詞歌賦,原本周國墨月大師的畫拿出來,她還不甚了解隻是淺談輒止,但看著上頭提的是古玉國子昂的詩,到了她精通的領域,便是神色高昂了些許,不需要看著上頭的題字,都可以將整首《觀暨汌有感》背下來。


    “同是觀暨汌之作,墨大師作畫,子昂作詩,這首《觀暨汌有感》題在墨大師的畫上,確實相得益彰,讓整幅畫都變得浩然了許多,這個題詞之人倒是有幾分雅興。”


    “哦,是嗎?”秋蕊侃侃而談,卻沒想到賀冰雁聽著,哼得一聲笑了出來,笑中還帶著幾分嘲諷的意味,濃得都快要溢了出來。


    秋蕊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瞧著一旁的林樹卻也是聳拉下了臉。


    “公子,怎麽了嗎?秋蕊可有說錯,這首詩確是子昂所作。”


    “好了,別說了。”林樹搖了搖頭,“冰雁,畫是好畫,詩也是好詩,旁的又何必計較。”


    林樹發了話,賀冰雁卻是沒打算那麽輕易放過,她讓一旁的丫鬟收起了字畫,下頜都是抬起了幾分,看著林樹冷笑了下來,“相公,你說我秋蕊姑娘興致相投將來可一起消磨幾分時間,但如今看來,秋蕊姑娘的才華,怕是我高攀不少。”


    “冰雁……”


    “秋蕊姑娘。”賀冰雁又悠悠然地朝向了秋蕊,眉頭輕抬,“你沒說錯,這首詩的確是古玉國詩人子昂所作,不過你既然才華橫溢精通字畫詩詞,卻怎麽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呢。這同樣是觀山水而作,子昂大師重在意象,他的詩中多是天馬行空浩蕩之詞;極盡誇張來抒發心中所感;而墨月大師卻是重在寫實,他的山水畫一筆一墨將山水的形色盡於筆下,不止畫出了暨汌浩然之氣,卻也同樣不會掩蓋其中的破敗之感。雖說意象也好,寫實也罷,不過個人興致而已,但墨月大師卻最是不喜誇張意象之詞,當初這暨汌山水畫落筆之後,便曾有人推薦子昂的這首《觀暨汌有感》給墨月,可墨月痛斥一番不喜其中意味而不曾落筆,便一直擱淺著了。”


    賀冰雁字字句句娓娓道來,秋蕊背得下詩懂得其中意思也體會得到詩中的氣魄,隻可惜、她學多了這樣的風花雪月之詞,可真正背後的淵源故事卻是絲毫不了解。更何況、是周國時期的事了。


    她想著,連話裏的諷刺都不遮掩著,就這麽明明白白地說了出來,“秋蕊姑娘恐怕不知,這整幅暨汌山水畫,最不相得益彰的,就是這首《觀暨汌有感》,想必當初有幸得到這幅畫的後人,怕也是和秋蕊姑娘一般皮毛之識卻偏要故作聰明,以子昂之詩相配,卻不知道連墨月大師當初都曾親自拒絕過此詩存於畫上。若是如今墨月大師尚且還在人世,恐怕以他的秉性,親自毀了此畫也不得而知。”


    賀冰雁說著,又朝向了林樹,連他的麵子都不打算給,“相公,本還聽你提起,覺得秋蕊姑娘是清香坊的才女,方才又這番侃侃而談,定是精通這字畫之上。如今沒想到,怕是也不過爾爾,看來,冰雁是恐難與之相賞,就此、不打擾相公了。”


    一句落罷,她低了身子行了禮,便轉身朝著自己的院落走去,隻是才走了兩步,又頓了頓,迴過身來看向了秋蕊,開了口,“對了,秋蕊姑娘,還忘了跟你說起一句,你們清香坊確實喜歡風花雪月之詞,但詩詞歌賦字畫本就無雅俗貴賤之分,清香坊多喜歡去名貴地方買畫賞畫自也不錯,但可切莫瞧不起呂掌櫃,他不過字畫鋪子的門麵小了些,可你卻不知,他才真真是才華橫溢飽讀詩書之人,在字畫上的造詣不差旁人絲毫。秋蕊姑娘以門麵大小貴賤來區分字畫好壞,恐怕實非讀書人所為。我言盡於此,告辭。”


    賀冰雁冷冷地瞟過了秋蕊一眼,才終於是抬腳離開了園子,隻留下了秋蕊愣在了原地,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絲毫不好看。


    她的拳頭緊緊地握起,哪裏想到,竟然會在賀冰雁手上栽上了這麽一手。


    她一直以清香坊的才女相稱,林公子和其他人都是這番誇讚於她,可如今,卻被賀冰雁一番嘲笑,讓她如此下不來台,活生生成了一個隻知皮毛卻故作聰明,還以貴賤輪詩詞的人。


    當著林公子的麵,讓她如何自容!


    秋蕊心中實在不甘,看向了林樹的神情也變得委屈了不少,“公子,秋蕊不是這樣的人,我方才並未有絲毫嘲笑呂掌櫃的意思,那詩詞……也是因為我……”


    “好了,你不要說了。”秋蕊更沒想到,連她的一句話都不曾說完,卻直接被林樹打斷了開來,若是換了從前,是定定然不會這樣的。


    “公子,你明明看得出來,這一次分明是夫人她有意為難於我,我隻是實在沒想到,她會如此嫉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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