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個村的人,梁秋蘭當然是認識周深的,可偏偏話裏頭就是要說得這麽不明不白。


    蕭淩兒當然知道她什麽意思,上次沒占到什麽便宜,這迴口頭上就非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不可了。她跟周深才第一天認識,可梁秋蘭這卻是抓著什麽來什麽。


    原本正常不過的事情,被她這麽一說,再左右瞧著,一個是剛嫁了人遠離夫家權當守著活寡的新婦,一個是年輕力壯尚未娶親的男子,都不知兩人怎麽認識的,便如此結伴而行了,怎麽說都是有點說不過去的。


    蕭淩兒是不在乎這些,一旁的周深卻是先行開了口,“秋嬸子,我看你這歲數也沒多大,怎個就開始老眼昏花,連我都不認識了?”


    梁秋蘭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瞪大著眼睛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是深子啊,你看我,這離得有些遠沒仔細看還真沒看出來。”


    梁秋蘭咧著嘴笑著,眉眼都挑了上去,聲音也跟著高了不少,“不過這可怨不得我呐,這梅家小娘子很少出門,我哪能合計你們兩能認識哩!你看這小娘子來安定村少說也有三個月時間了,估摸著村子裏的人能叫得出名字的,一個手都能數得出來。誰曾想,跟你關係這般親昵呢。”


    梁秋蘭說著,還煞有其事地朝著一旁的另外幾個種菜的婦人揚了揚下巴,一副全都被她說中的模樣。


    偏偏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一旦說起了頭,就總會覺得越看越是有那麽點個中滋味。


    “你說也是啊,這小娘子我都難見著幾迴呢,真沒想到居然跟深子認識。”


    “這可就不太好聽了,深子還沒娶親呢,走得太近總不是個事啊。”


    ……


    稀稀拉拉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已經足夠傳到蕭淩兒的耳朵裏,連看她的眼神也不對了。


    村子裏的人無事,最喜歡翻這種熱鬧,蕭淩兒一向不在乎這些,倒是一旁的周深和長生朝著前頭走了幾步,兩個人都似乎比她要著急,生怕誤了她的名聲。


    長生的話語已經先行打了頭,“秋嬸,你若是再胡說,我可顧不得長幼尊卑了!”


    “長生。”周深看上去就比長生這隻小老虎冷靜多了,他喚住了他一聲,摸了摸下巴看著梁秋蘭。


    “秋嬸子,這若是照你的話頭,說上幾句話便算是有見不得人的關係,小娘子這處便算是我多有得罪了。可是,你這半老徐娘的杵這兒無緣無故與我這無妻無妾的搭上那麽些句又算是什麽?不過你說,想想也是,總歸我這長相在村裏也算是排得些號,隻是你家那個大粗漢若是知道了,怪到了我的頭上,我可就委屈大了呢。”


    “你!你胡說什麽,我跟你可沒關係!”梁秋蘭被周深的幾句話說得滿臉通紅,


    排得些號……蕭淩兒聽著,都有些忍不住偷笑了起來,剛在山上的時候隻覺得周小哥善良淳樸,可沒發現,他懟起人來,還是挺有一套的。


    反正自己是個男子,不怕著這些羞,索性將那些晦氣從蕭淩兒身上全都轉移到梁秋蘭和他那兒去了,反倒讓秋嬸有些下不來台麵了。


    她趕緊收了自己的情緒,也適時地笑著站了出來。


    “周小哥,秋嬸開玩笑,你也是,聽著便罷何必再開迴去。這安定村算不得大,誰都避免不了相識,村子裏男女老少平時在一起耕作交談都很是溫馨,大家看著不過是簡單地相處罷了,自然是不至於到了秋嬸嘴裏,就特意帶著那些晦氣的話。畢竟這禪詩有雲,心中有佛,看萬物為佛,心中生魔,萬物皆為魔。也就是說,這人心中什麽樣看別的東西便是什麽樣。想必這麽簡單的道理,秋嬸又怎麽會不懂呢?”


    蕭淩兒的意思已經點得很是明了了,再蠢笨的人總是聽得懂的。


    她的聲音也跟著梁秋蘭一般高高揚起,不僅說給梁秋蘭聽,也足夠讓後頭的那些個婦女聽著。


    她們左右看了看,腦袋都低下來了不少,慌忙自己給自己解釋著,生怕這話是應著說她們心中有晦氣,才會看其他人也同樣不對勁。


    “是了是了,同一個村子的人嘛,難免會接觸,這有什麽大不了的。”


    “不過說幾句話而已,就秋蘭喜歡多想,反正我可沒那麽想,我瞧著就挺正常的。”


    ……


    一時間這話頭又都迴到了梁秋蘭身上,她尷尬地擺了擺手,“哈、哈,還是小娘子明理,我不就是開玩笑嘛,你看你們,那麽緊張做什麽?”


    呸!梁秋蘭說著,縮了縮脖子,假裝是從一旁道上取了些幹活的東西,又迴到了菜田裏頭。


    剛剛周深還說著那樣的話呢,她若是再計較,便好像真跟那小妮子說得一樣,是自己想得不幹淨,才會看別人都是水性楊花了。


    該死的,她就說了,這蕭淩兒別看年紀小,嘴皮子溜得很實在討厭,居然活生生讓她吃了兩迴虧了。這沾上了梅家兩字,就沒個好東西。


    隻可惜嘴頭上的便宜是討不到了,隻能看著蕭淩兒三人往著自家方向走了去。


    倒是她們這兒還仔細碎言著,畢竟村子裏來了個新人,難得見上幾迴麵,總是有些好奇的。


    “秋蘭,上迴你跟我說我還不信,這梅家的人就是不一樣,雖然是個偏房,不過說話一套一套的。”


    梁秋蘭輕哼了一聲,“我還能騙你不成,年紀輕輕一肚子主意,可不能拿她跟我們村子裏其他同齡小女比,心思重著呢!”


    “我瞧著也是,真挺有主意的。那梅家看房的蘇嬸和長生之前差點連鍋子都掀不開了,可那小娘子來了之後,聽說在山上采藥賣到縣城,這多了一張嘴,卻還一下過得滋味了不少。”


    “我也聽說了呢,也不知哪裏學來的藥理功夫,那些個平日裏看上去無用的雜草都讓她弄成藥品了。那院子還種了不少,再過些時候就能收成了,可比我們這種菜耕田的好賺錢。”


    “是啊,要不然、人家怎麽能嫁到梅家去,想當年梅家不也是從安定村裏一步步走出去的嘛。”


    “隻可惜那梅家大少爺……誒,不提了不提了。”


    幾句話落著,大家夥又各自埋到菜田裏頭,梁秋蘭手上的動作卻是頓了頓,朝著蕭淩兒三人離開的方向,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


    ……


    周深腿上受著傷,硬是拗不過長生和蕭淩兒,先行送他迴的家。


    他的家離著梅家老屋子也不算遠,長生放下了幫周深提著的獵物,又立馬接過了蕭淩兒手上的藥筐,一同往著家裏走去,這路上的功夫,長生也閑不住,讓蕭淩兒仔細講著剛才在山上和周小哥認識的經過。


    “事情就是這樣,真是多虧了周小哥。”


    “深大哥的人一直都很好的!”長生也點了點頭,深大哥救了淩兒姐,淩兒姐的恩人也是他的恩人,“我們之前在村子裏,就數深大哥最照顧我們了。”


    “是啊,看得出來。”蕭淩兒歎了一口氣,“隻希望他腿上的傷盡快好,免得耽誤了他上山打獵,想來他們家應該也是靠這個生計的吧。”


    “可不是嘛。”長生搖著小腦袋,“其實深大哥也挺可憐的,以他的長相和能力應該很好討到媳婦,但可惜深大哥的阿娘拖著個病身子,深大哥很是孝順,心思都在他阿娘身上,也顧不得娶親的事了。”


    “他娘親,是得的什麽病?”


    “具體我也不太知道,聽說是心腎不交,這夏日裏也總是心神不寧腦風頭痛的。”


    說話間,兩人也走到了自家門口,蕭淩兒想了想,放下了藥筐,“你等我一下。”


    她說著,快步走進了房間,取了一些前日剛炮製好的遠誌跟一些平日裏用得上的止血草藥拿了出來,“長生,你將這些藥草給周小哥送去,雖然不知道他娘具體是什麽病痛,不過若是心腎不交引起的心神不寧,偶爾可用遠誌煎湯服下,症狀應會好上些許,能讓人睡得安穩些。這其他的是些對付小傷的藥草,周小哥平日裏上山打獵興許能用得著。”


    “好嘞。”長生乖乖地接過來,便又往著周深的住處去了。


    周深可沒想到長生這頭居然打了個迴馬槍,他原本想推辭,畢竟這傷算不得什麽大不了的,卻沒想到小娘子如此上心。隻是長生那小脾氣,左右說了兩句,周深也幹脆接了下來。


    大夫給他娘親開的藥裏也有遠誌這味藥,的確是能用得上的。


    他道了幾聲謝,才將它們收了下來,又想著剛才發生的事,微微愣了愣神。


    禪語有雲?他娘素來信佛,倒沒聽說過她說的那麽句話,但竟然還是將秋嬸一行人糊弄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個小娘子,看上去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原來還生怕她會被秋嬸誤了名聲,隻是看來這些小打小鬧她竟然一點都不怵,還有幾分可愛。


    周深想著,又立馬拍著自己的腦袋搖了搖頭。


    真是,想什麽呢,人家可是梅家的小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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