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帶你去?”尉遲芯驚訝道。


    “或者你覺得什麽時候方便,怎麽樣都行。”雲子衿一臉認真道。


    “還算我沒看錯你這個朋友!”尉遲芯咬唇道:“現在就去吧!”說著,攬住雲子衿的腰,一個縱身,便往樹上躍去。


    榮家多年來主營漕運,住在城南,離雲河的碼頭最近。尉遲芯領著雲子衿走了半路,天又下起蒙蒙細雨來。兩人都未帶傘,於是一路小跑著來到榮家時,身上都沾上了不少泥濘,頭發也有些潤了。


    尉遲芯家也是榮家的主要客源之一,尉遲老爺常常請榮棲父子過府談生意,一來二往,性子活泛的尉遲訊便與榮棲格外相熟。來到榮家大門,尉遲芯讓雲子衿在一旁等著,自己獨自去敲門。


    敲了幾下門才打開一道縫,小廝從門縫探出頭,見是尉遲芯,便道:“尉遲小姐是來找少爺的?”


    尉遲芯點頭道:“就說還有位雲小姐也來了。”


    小廝應下,往內院走去。


    雲子衿望著門口小廝的反應,心中更是敲了警鍾。榮家一向敞開門做生意,而如今卻關了大門,如此謹慎,看來應該是怕主顧找上門來一時不知該見還是不見。這麽看來,榮家的困難可能比雲似墨說得還要嚴重。


    不多一會兒,大門又開了,榮棲手裏拿著傘,急急走了出來,見到尉遲芯便道:“子衿呢?”


    “榮少爺,我在這裏。”雲子衿從牆沿下走出,發絲有些淩亂,沾濕了貼在額頭,身上也髒兮兮的,看起來有些狼狽。


    “子衿,怎麽弄成這樣?”榮棲快步走了過去,緊張道:“難道出什麽事了?”


    雲子衿搖頭:“我沒事,我們隻是沒有打傘,結果中途下了雨才弄這麽髒的”,說著,將頭發微微捋了捋,道:“聽說你家裏出事了,不知現在可有解決辦法?”


    榮棲還是第一次見雲子衿這樣不顧形象的樣子,心底的感動開始蔓延,眸色溫潤道:“謝謝子衿過來看我。我家裏的事的確有些棘手,不過我會盡力的!子衿不要擔心。”


    想了想,雲子衿道:“若是主要損失的都是運輸的米糧的話,如今南方水患,糧價必然上漲,而北方糧價可能還未有變。我想或許你們可以派人去北方收購糧食,暫時彌補糧商損失。若是正好米糧商要將米糧運往它地,那便直接在附近收購糧食,分批多家采購,這樣或許比直接賠銀子好些。”


    榮棲點頭道:“子衿說得對,我們也有此想法,隻是一時間損失太多,家裏的銀子不夠,因此有些捉襟見肘。如今隻能找幾個朋友幫忙,然後再挨個和損失的商家談談。”


    望著榮棲因為疲憊有些發黑的眼眶,雲子衿略有些歉意道:“可惜我幫不上你什麽忙,我家裏的事情我說不上話……”


    榮棲理解道:“子衿,你能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現在下著雨,城裏又瘟疫流行,你快迴家,千萬別病了。等我這邊的事忙完,再去看你!”說著,榮棲將兩把傘塞給了雲子衿。


    “那你保重!”雲子衿明白,本來是一個不愁吃喝的少爺,一夕之間家裏遇到如此危機,不能不說打擊不小。隻望他能撐過難關,她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有時候,人就是將心比心,所以雖然知道自己做不了什麽,可還是想來一趟,說幾句安慰話也是好的。


    “子衿,照顧好自己,我迴去了!”榮棲作勢先走了迴去,等了半晌,卻又跨了出來,站在朱紅的大門外,看著雲子衿和尉遲芯離開,輕聲歎息。他家的事他自己清楚,此時的事能否解決,還是未知之數。


    雲子衿走遠,心有所感地轉頭望去,暗沉的天色之下,榮棲一身藍衣獨自站在紅色的背景前,眉目已經看不清楚,卻讓人感覺到一身蕭瑟。


    二人打著傘離開城南,拐角處,突然一輛馬車停在了二人旁邊。


    “芯兒!”車裏一道低沉的男聲,接著,一隻手掀開車簾,一名四十歲左右的男子有些怒氣道:“一大早便不見了人影,原來又偷偷跑出來了!如今瘟疫流行,還成天往外跑!不看看你渾身上下弄成了什麽樣子!”


    “爹,我出去辦正事啦……”尉遲芯撒嬌道。


    “你哪裏有什麽正事?!現在就跟我迴去!”尉遲老爺往雲子衿身上瞧去,可是如今雲子衿看起來頗為狼狽,讓他斷然聯想不到乃是一月前曾見過一麵的雲家七小姐。因此連客氣都無,便直接將尉遲芯嗬斥上了車。


    尉遲芯見自家父親難得一次對自己動怒,因此隻能抱歉地對雲子衿眨了眨眼,便灰溜溜地上了馬車。


    雲子衿獨自一人走在安靜的街道上,昔日繁華的街道兩邊不少店鋪已經緊閉,街上的行人也是行色匆匆。一場瘟疫給一個城市帶來的,不僅僅是蕭條,還有多少家破人亡。


    正走著,突然,身後傳來一陣喧嘩。雲子衿轉頭望去,隻見一名中年婦人被人從家裏攆了出來,再轉身過去時,家門已經緊緊關上。婦人邊哭邊使勁拍門,卻再也沒了迴音。


    雲子衿轉過頭,微微歎氣,果然,在生命的威脅下,很多東西都變得脆弱不堪。所以,人唯一能指望的,便是自己。


    身後突然襲來的一道風,雲子衿本能地往身邊一側。然而,剛剛那名婦人卻力氣頗大,迅速上前抓住雲子衿的手腕,聲色俱厲道:“為什麽,我十六歲便嫁給他,一直以來勤勤懇懇,而如今病了,他因為小蹄子一句話便趕我出來,為什麽?”


    雲子衿被她臉上的紅斑嚇到,連忙安慰:“大娘您別激動,生病了我帶您去大夫那裏看看便會好的,您先放開我。”


    “放開你?”婦人眼睛快要蹬出來,因為哭過,眼睛紅腫,加上臉上的紅斑,顯得格外猙獰:“就是你這樣的小蹄子,攪得我家宅不寧!”說著,舉起手掌便向雲子衿揮去。


    她的另一隻手捉住雲子衿的手腕,力氣還出奇的大,雲子衿猛力一掙,方才掙脫出來。然而,婦人的手掌卻落了下來。慌忙間,雲子衿隻得抬起手擋下婦人的一掌,然而手心處傳來的一陣火辣讓雲子衿不禁一驚。


    算是暫時脫了身,雲子衿發足便奔,而身後的婦人似乎找到了自己怨恨的發泄目標,在後麵緊追不舍。


    雲子衿邊跑邊低頭一看自己的手掌,發現竟然被劃開了一條長長的血線,心中的恐慌頓時蔓延一片……


    腳下的一塊凸起,雲子衿因為慌亂沒有注意,被絆得往前一撲。倒下的瞬間,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她若是被傳染瘟疫死了,會不會又迴到那個惡魔般的地方?


    然而,預想的疼痛卻沒有到來,鼻端聞到了淡淡的清新氣息。雲子衿詫異抬頭,見沐疏寧靜的眸子正望著她。


    攬住雲子衿的腰,沐疏躲開了婦人的襲擊,又幾個縱身,走得遠了。


    “謝謝沐少爺救我。”雲子衿從沐疏懷裏出來道。


    沐疏望著雲子衿眸中的絕望神色,心中一動:“子衿,發生什麽事了?”


    雲子衿將手掌舉起,唇角牽出一抹苦澀,聲音似從天外傳來:“剛剛那個婦人用指甲劃傷我了……”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下一刻,沐疏一把抓住雲子衿的手腕,將她的手掌放到唇邊,開始吸起來。


    “沐疏,你……”雲子衿好似被驚雷擊中,一時間忘了反應,半晌,才恍然驚覺地想要將手抽迴來,聲音也高了幾分:“你快停下來,你瘋了!”


    然而沐疏卻拽得死緊,根本不理會雲子衿的話,神色認真地繼續吮吸毒血。那一刻,饒是溯雲澗的柔和陽光,都不及他眸底的溫暖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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