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尉遲芯的眉擰在了一起,頗為為難道:“我是和朋友打賭,這才將你帶了過來,因為……因為他們打賭說我沒法從雲府中把你請出來……”


    “嗬嗬,你這個請人的方式還真獨到。”雲子衿勾了勾唇。


    “不過,你現在是我的朋友了”,尉遲芯似下定決心般:“所以我決定放你迴去,除非你自願留下來……那個賭約,輸了我也自己承擔好了!”


    “你和誰打的賭?”雲子衿拍了拍衣衫上沾上的塵土道。


    “你要走?”尉遲芯連忙跟著站了起來。


    “不錯,不管是誰,我都要迴去了。”雲子衿說著,轉身便離開。


    尉遲芯在身後喚道:“我還叫上了他,他應該馬上就來了,你要不要等等?”


    “不用了。”雲子衿的腳步並未做半絲停頓。由於頭發被口袋罩住,一路奔波間,頭發有些散了。雲子衿抬手將綰住發髻的發簪一把抽下,絲緞般潑墨的長發如瀑布般瀉下,在河邊的微風中,輕輕揚揚。


    沐疏的目光緊緊隨著雲子衿,見她的背影就要消失在視野裏,想要跟上,卻又想知道到底是誰,隻得依舊隱在原處,靜靜等著那個人出現。


    此時,雲子衿的心,一如奔流下來的頭發一般,在失去了高牆深宅的束縛後,心中突然萌發了就此離開的念頭。或許,她可以接上她的母親,然後一起離開雲川城,用她的首飾換一些銀子,然後經營小本買賣,慢慢養活自己。


    可是,當目光落在前方街坊中駕著馬車唿嘯而過的“貴人”身上時,雲子衿不禁輕輕一歎。她和她母親兩人,去一個舉目無親的地方,隻能過最下層的生活,而自己也同樣難以避免被某個達官貴人瞧上,從而強取豪奪的命運。她沒有天下無敵的功夫,也沒有過硬的後台和背景,又如何能夠保證能在這樣等級森嚴的地方安生立命?


    看來,不論是現代還是古代,生活都那麽的不容易。雲子衿原本從容的腳步停了下來。原來,她不論多想離開,卻也不得不迴到那個牢籠之中。至少,如今的她還不具有獨立的能力。


    沐疏等了沒多久,便看到榮棲搖著折扇,風度翩翩地走來,見到尉遲芯,笑道:“尉遲小姐,你那麽急匆匆地傳話給我,叫我來這裏做什麽?”


    “不就是那天在雲家喝酒時你們笑話我的麽,說什麽我要是能把雲七小姐約出府來,你們就請我吃百雁樓的醉香鴨。”尉遲芯大大咧咧道:“我本來都把人帶出來了,結果她不願意留下,剛剛走了。反正這次我認栽,大不了下次去百雁樓,我做東好了!”


    “你……”榮棲無語:“當時不就是一句玩笑話麽,你怎麽能當真?不過你是怎麽把她請出來,她又為何自己迴去了?”


    “我把她敲暈了杠過來的。”


    “……”


    沐疏無奈搖頭,竟然是這樣的烏龍,連忙追雲子衿而去。


    她怎麽突然停下來了?見剛剛還走得瀟灑的雲子衿突然停住了腳步,不知為何,沐疏硬是從她的背影讀出了一絲落寞的味道。


    雲子衿輕歎一聲,繼續往前走去,看著眼前的車水馬龍,突然覺得,這浮華的背後,也不知道多少人同她一樣,有著難以言述的無奈。


    她要怎麽迴去呢?直接從大門迴去,將剛剛的經曆講述一番,從而惹上不少閑言碎語和麻煩,還是……


    正猶豫著,一道清潤的聲音傳來,一人身著月白長衫來到雲子衿麵前,喚道:“雲七小姐。”


    雲子衿抬頭,見到沐疏的瞬間,眼睛都是一亮,於是,聲音便甜了幾分:“沐少爺!”


    “雲七小姐可以隨意出來了?”沐疏故作不知道。


    “不是”,雲子衿苦笑道:“能不能麻煩你像上次一樣帶我迴去?”


    “當然可以”,沐疏清清淡淡一笑,眸中帶著淺淺的捉弄:“不過你走的方向走反了。”


    “啊?”雲子衿一呆,她因為出門次數極少,可能真的記錯了。


    “你隨我來吧。”沐疏溫和道。


    沐疏的眼角餘光落在身邊的雲子衿身上,此時的她個頭才剛過他的肩膀,溫溫婉婉的樣子,好似一個無害的小綿羊。真會裝!看見他來了,有求於他,馬上就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與剛剛在尉遲芯麵前不動身色的樣子完全是兩個人!


    沐疏雖然這麽想著,麵色卻越發得親切和善,一路上,細心地為雲子衿講解街市兩旁的店鋪特色,還有哪家小店的特色小吃,說得雲子衿臉上都是向往之色。不知道的,看兩人站在一起定然要以為是一對感情甚篤的兄妹,哥慈妹敬,格外和諧。


    沒過多久,兩人便到了雲子衿香芹院外,沐疏道:“我們這就上去吧?”


    “嗯。”雲子衿還戀戀不舍地往繁華集市方向望了望。


    沐疏抱起雲子衿,熟門熟路地往牆頭躍去,見雲子衿依舊望著街市的方向,便笑道:“這麽想出去?”


    或許因為今日在河邊想到的,令她有些感傷;又或許一直以來,對自由生活的渴望在這片熱鬧喧囂中被悄悄喚醒,雲子衿脫口而出:“我想要自由。”


    沐疏微微詫異,她竟然這般輕易地就對自己說出了心裏話?懷中的人頭發未束,有那麽一縷如海藻般的柔軟拂在他的麵上,微癢。


    她說出那句“自由”時,眸色朦朧,好像看著他,卻又透過他望著不知名的地方。她眼裏沒有他的影子,卻並不讓他感覺到疏離,反而覺得,在這一刻,她心上的那道堅硬的殼似乎突然裂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讓他於那麽一瞬間看到了裏麵的心情。


    “我會幫你得到自由。”說出這句話時,沐疏自己也不知道,是他真的這麽想,還是隻是因為這也是他計劃中必要的一環而已。


    “謝謝你!”雲子衿猛然驚覺,剛剛她怎麽那麽輕易便卸下了防備,就好像他們是認識多年可以信賴的夥伴一般。這樣的話語,她從來都隻是默默在心裏對自己說,何時這般容易地便告訴了旁人?


    見到雲子衿此時的表情,沐疏明白,她心上的那道裂縫,又關閉了。想到此,沐疏有些惱火。平常女子,對她殷勤,她即使不動心,也不會時時懷疑他的動機。可雲子衿卻是這樣,隻要自己稍微表現得殷勤一些,她便馬上武裝上自己。他想學學別人,欲擒故縱,卻很可能因為縱得太多,從此和她更加疏遠。


    近也不是,遠也不行。沐疏隻覺得,要想讓她徹底相信自己,愛上自己,簡直是他有生以來遇到的最困難的任務。不過,他有的是時間,而且對她未來了如指掌的他,就不相信三年以後,她還感覺不到他的“真心”,到時候,恐怕就是他複仇成功之時吧?真想看看她從巔峰跌落穀底,會是什麽樣子?


    想到此,沐疏笑了,目光中都是陽光:“不客氣。”由於離得很近,沐疏說話時熱氣拂在雲子衿敏感的耳朵上,頓時就引發了一片桃紅。


    見狀,沐疏更加胸有成竹了。


    落到柳樹上時,從雲似墨那裏撥來的丫頭蕊香正好站在雲子衿的房門口。見狀,樹上的兩人都沒動。


    由於怕掉下去,雲子衿隻好任沐疏鬆鬆地摟著,隻是她渾身上下的肌肉下意識地繃得很緊,兩人都能清晰地聽到彼此的唿吸聲。這樣的感覺令雲子衿有些不安,有人一再跨過自己的安全距離,讓她覺得十分危險,於是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後麵卻正好是一枝細軟的枝丫,承受不住雲子衿的重量,雲子衿一個不穩,就要往後倒去。然而腰上突然的力道,雲子衿被往前一拉,直接撞進了沐疏的懷中。


    此時,隔著初夏薄薄的衣衫,雲子衿清晰地感受到了沐疏擂鼓般的心跳。


    熟悉的身子再次入懷,不同於翻越圍牆時的橫抱,此時的雲子衿站在他麵前,整個兒貼在他的懷裏,那若有若無的淡淡沁香悠悠然飄入他的鼻端。那種熟悉的感覺,好似穿過生死,跨過背叛,以一種難以抵擋的決絕,再一次將他淹沒。


    沐疏緊緊抱著雲子衿,隻覺得這樣的場景恍若夢中,卻又如此清晰真實,甚至潛藏在心裏的一顆種子偷偷地雀躍著,恨不得就這樣一直定格下去。


    這時,蕊香從房中抱出一張薄毯,似乎要拿出去洗,很快,便去了專門洗衣的浣洗院。


    雲子衿輕輕搖了搖沐疏:“她走了。”


    “那我帶你下去。”沐疏清清雅雅一笑道:“以後可要小心了,不是每次出府都能遇上我的!”說著,將雲子衿放下,自己輕輕一躍,便離開了。


    望著沐疏離去的背影,雲子衿有些琢磨不透。正巧聽說今日下午李大夫會來給大太太和幾位姨娘例診,雲子衿便想著將當日那個沾了醒酒湯的絲絹給李大夫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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