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何而來？”
楚雲看了眼他身後臥室的方向，蘇魘的目光兇狠了幾分，甚至已經不掩飾外表地露出了冰藍色的本族瞳孔。
“蘇奕。”
蘇魘的瞳孔收縮了一下，冰藍色的眼瞳冷得像一塊寒冰做成的水晶，折射的滿是淩厲的光芒。
楚雲似乎一點也不介意蘇魘明顯的敵意，他收迴目光，微挑著眼尾，淡淡地對視著蘇魘的眼。
“你自己心裏也明白不是嗎？”
楚雲唇角微微上翹，笑容看上去比較溫和，蘇魘卻從中看出了嘲諷的味道。
不得不承認楚雲確實是蘇魘見過的最危險的人，分明是和大部分一樣黑色的眼瞳，可楚雲的那雙眼卻是銳利得讓人無所遁形。更別提楚雲那根本無法估計的實力。
蘇魘暗暗握緊了拳，就算自己是全盛時期，也沒有辦法和楚雲一拚。更何況現在……自己的能力還能有千分之一就不錯了。
完全不可能是楚雲的對手。
“如果你是來帶蘇奕走的，除非我死，否則不可能！”
就算不能與之一搏，可是卻不代表蘇魘願意放手。
楚雲眯了眯眼，蘇魘看他眉心蹙了蹙，心下警惕，卻看楚雲目光奇怪地看過來。
他在奇怪什麽？
蘇魘半點不能放鬆。
楚雲看了一會兒，像是想明白了一般，眉頭一展，狹長的鳳眸眯了眯：“原來如此。”
他說話有頭無尾，弄得蘇魘有些莫名其妙。
“什麽意思？”
楚雲笑了笑：“沒什麽特別的意思。我隻是在想，你透支生命額度維持的幻境能維持到什麽時候？又或者換一種說法，你準備欺騙蘇奕到什麽時候？”
說著他輕輕掃了蘇魘的臉一眼。
像是為了響應楚雲的話一般，蘇魘的臉裂開縫隙，碎片掉落下來，化作藍色的熒光飛散消失，露出下麵屬於蘇魘本身麵容的鐵青臉色。
楚雲所說的話，無疑是戳中了蘇魘的痛處。
就算自己透支生命額度維持幻境，也的確支持不了太久了。而……他也確實是在欺騙蘇奕。
一直到現在，蘇魘都知道，蘇奕他連蘇魘是誰都不知道。
“和你又有什麽關係！”蘇魘低吼出聲，冰藍色的眼瞳顏色轉深了幾分。
“夢境轉換現實，這向來是夢魘一族最好的天賦能力。夢魘的確是最好的造夢者，你們創造的夢有時候比現實還要現實。不過……”對比蘇魘幾乎要冷得掉渣的臉色，楚雲顯得淡然了許多，他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說道後麵話鋒忽然一轉，變得帶了幾分同情，“也不是沒有弱點。如果我沒有記錯，夢魘一族的夢境，弱點是……”
“夠了！”蘇魘口氣冰冷地打斷楚雲的話，他憤怒地睜大了眼，盯著楚雲，“別說得你什麽都知道！你分明什麽都不了解！”
全世界隻有一個人有資格批評自己，而楚雲絕對不會是那個人。
楚雲淡淡地看著他，微微上挑了幾分的眉，他的目光像是能看透一切一般：“我知道。”
蘇魘皺著眉，兇狠異常的目光像是要在楚雲身上盯出一個窟窿。
他冷笑：“你知道什麽。”
楚雲：“你們都在等他。”
蘇魘睜大眼，帶著訝然地看著楚雲，顯然是不曾想到楚雲會說出這句話。但隨即他譏諷出聲：“哼！你也是遊戲製造者之一，參與了規則製定，知道這些沒什麽特別的。”
既然是製作者之一，知道一些辛秘也沒什麽奇怪。
蘇魘想明白這一點，本就不友善的目光又冷了好幾個度。
楚雲笑了笑，淡色的薄唇彎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這一次，他帶著明顯的嗤笑意味：“很遺憾，遊戲雖然是我所製作的，但規則卻不是我書寫的。蘇魘，什麽都不知道，是我還是你？”
“這不可能！”
蘇魘這一次是真的震驚。
不是遊戲製作者書寫的規則？
那麽這些規則到底是誰所寫？
到底是誰做了這一切！
“是誰？”
看楚雲的模樣顯然是知道背後那人是誰，蘇魘忍住拽住他領子將人提起來的衝動，沉聲問道。
他雖然不反感這樣的規則。
他隻屬於蘇奕這一條，即使沒有規則，也會是他的規則。
他隻是害怕。
害怕著規則中的生命周期。
大家都是貪心的。
有了第一天，就想有第二天，第三天……一年，兩年，一輩子！
即使蘇魘不是個人類，可是這貪婪他也有。
但另一方麵，正是他利用生命額度換取了幻境的延長，他才能在得到蘇奕喜歡的情況下度過這些天。
他心裏明白，他和蘇夙他們一樣，既想要蘇奕的喜歡，又想要近乎能夠陪伴蘇奕一輩子的壽命。
他早就有想法，找到規則的製定者，不論用什麽手段也要改寫規則。隻是翻遍了屬於係統的秘密檔案也沒有線索。而就在這個時候，楚雲出現了。
他討厭楚雲，卻又對楚雲無比的熱烈。
因為他比所有人都要貪心，他不止要蘇奕的喜歡，還要蘇奕的唯一。
留下自己，毀掉其他人。
從一開始蘇魘就想好了。
蘇魘本身不是人類，三觀也不像人類這麽正常。
楚雲看著他，微微一笑，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那般：“這規則不可能更改。因為寫規則的那個人早已不在人世。”
蘇魘眸裏掩飾不住的失望。
“怎麽把遊戲關閉？”
楚雲沉默著，半晌才開口，卻沒有直接迴答蘇魘的問題：“關閉遊戲？你想害死他們？”
這個他們是誰，不言而喻。
蘇魘不說話。
心裏最齷齪的心思被他人猜中。
這種感覺遠遠比尷尬更讓人難以忍受。
“怎麽關閉遊戲？”蘇魘也沒有直接迴答楚雲的話，反而再一次問道。
“蘇奕會崩潰的。”
楚雲淡淡開口，“你這麽做會毀了他。”
蘇魘臉上的表情頓了頓，但轉瞬就恢複了冰冷，他額前冰藍色的尖角折射著幽藍色的光芒，更襯得他神情的冰冷。
“不會。”
他可以讓蘇奕做一輩子的好夢。
在這個由他編織的夢境裏，他可以扮成所有蘇奕喜歡著的人，他可以做一切能讓蘇奕開心的事。他近乎無所不能。
關閉了遊戲，也沒有人會來拆穿他。
隻要這樣，他就能帶著蘇奕在幻境裏活一輩子。
直到他死去，蘇奕都會陪在他身邊。
最後……他甚至還能帶著蘇奕走。
他們就應該是這樣的，在一個自己建造的世界裏，蘇奕就隻有自己。
從開始到結尾。
這就是唯一。
楚雲也猜到了蘇魘的打算，他笑了笑，帶著幾分嘲諷：“你覺得你可以騙他一輩子？”
蘇魘沒說話，但楚雲看他異常堅定的目光，心裏已經明白了蘇魘的迴答。
楚雲搖了搖頭，輕聲歎息，也不知道這聲歎息是為了誰。
“他會被你騙一輩子？”
“會”
“不會。”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前者帶著幾分冰涼和堅定，後者帶著幾分顫抖和堅定。
蘇魘渾身僵住，仿佛在冬日被人潑了一桶帶著冰的水，從心一直涼到了後背。
蘇魘帶著幾分僵硬地轉頭，看到蘇奕赤著腳，扶著臥室的門框，半依靠著門框，目光平靜地看著他。
他臉色有些發白，嘴唇的顏色更是淺淡得近乎要跟臉色一樣，還顫抖著。
蘇魘不知他什麽時候站在那，也不知道蘇奕都聽到了什麽。
他明明今天給蘇奕下了昏睡咒，為什麽蘇奕還會醒來。
但他迴過頭看到楚雲臉上並不訝然的神情，便什麽都明了了。
他揚著嘴角，苦笑出聲，這不過是一個圈套。
一個要他自己承認卑劣的圈套。
他轉過頭，對著蘇奕平淡看向自己的目光，蠕動了兩下唇，最後隻是苦澀地笑了笑，竟然什麽話都說不出。
我該對他說什麽？
說我如此卑劣？
如此歹毒？
還是說，我如此難堪。
楚雲淡掃他一眼，目光落在蘇奕身上：“你騙不了他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蘇魘笑笑，笑容比鬼哭還要難看。
他額角冰藍色的獨角裏流淌著蔚藍色的光，仿佛是淚滴一般。
“是啊。”他迴答楚雲的話迴答得極輕。
輕得幾乎聽不見。
楚雲看他表情，有那麽一瞬覺得蘇魘會哭，可是蘇魘隻是睜著冰藍色的眼瞳，半點眼淚都沒有。但蘇魘此刻的表情比哭泣看起來還要悲傷。
夢魘一族沒有眼淚。
再難過也沒有。
蘇魘看著楚雲，低聲問：“你來，就是為了揭穿我嗎？”
楚雲搖搖頭，他本意並不是為了這個而來。
蘇魘笑了笑，有幾分尷尬的難堪。
“可你做了。”
“你可以和他談談。”楚雲道，頓了頓繼續道，“我為蘇奕而來也為你而來。”
他確實是為了他們二者而來，雖然讓蘇奕知道真相也算是其中一環。但蘇魘的表現多少讓楚雲多少有些不忍，蘇魘他們等了太久。
就像曾經的自己，能做的隻有等待。這麽一重合，心裏多少有些觸動。
楚雲摸摸下巴，有點無奈地笑，總覺得被小家夥兒傳染了。
他歎了口氣，蘇魘和蘇奕現在的氣氛他融不進去，他現在在這裏完全是多餘，況且他的目的其實也算是達到了，所以沒繼續打擾兩人轉身慢慢消失了。
蘇魘捂著臉，低聲笑，笑聲慢慢變大，大得像是癲狂的宣言。
“蘇奕，我不會道歉的。”他沒有接楚雲的話，大抵是覺得再和楚雲說下去也沒什麽用。他還不知道楚雲已經離開了。
他轉過身，一隻手半捂著臉唇角上翹地望著蘇奕。
那笑容弧度很大，可是微微低垂的眉目卻像是要滲出淚來。
蘇奕看著他，抿著唇，臉色蒼白得可怕。
“不會。”他放下手，冰藍色的眼瞳堅定異常，異常清晰地重複給蘇奕聽。
不會。
我不會道歉。
蘇奕看了他一會，才迴答：“我知道。”
蘇魘撇開眼，抿著唇，沉默著。
蘇奕繼續道：“我一直害怕這是個夢，結果真的是個夢。”他說得很輕，蘇魘一低頭，能看見他棕黑色眼瞳深處壓抑的一絲痛苦。
蘇奕很痛苦。
因為他所期待，隻是黃粱一夢。
他慢慢走過來，走到蘇魘跟前，抬頭直視蘇魘的眼睛：“但我還是想謝謝你。”
蘇魘睜大眼，有些不敢相信。
“為什麽？”明明蘇奕每天都害怕得不得了，夜裏也噩夢纏身。
他明明接受不了大家不在的事實，為什麽現在還能如此淡然地和自己談話？
為什麽？
為什麽……他沒有崩潰？
他總覺得有了蘇夙他們的記憶，他對蘇奕的了解已經足夠，可是蘇奕總是不在料想之中。
蘇沐說，蘇奕是個最大意外。如今蘇魘算是對這句話有了深刻體會。
蘇奕轉身在客廳沙發上坐下來，全身陷進沙發裏，仰著頭，像是疲憊極了。
他腳有些泛白，明顯是快凍僵了。
蘇魘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拉過一旁的毯子把蘇奕裹起來，半跪著給蘇奕搓著腳。
蘇奕被他反射性的動作嚇了一跳，卻因為他做得如此自然，蘇奕也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做完才發覺。
從蘇奕的角度看過去，能明顯看到蘇魘不屬於人類的象征——冰藍色水晶般的尖角，幾乎不輸給蘇卿的俊逸麵容，過於白皙的膚色，微淡十分剔透的嘴唇和姣好的臉龐曲線。他冰藍色的頭發，很襯他。
蘇奕有些想不明白，看著這麽冷漠的蘇魘卻是個偏執的人。
甚至偏執得有點瘋狂。
蘇奕想過要抽腳，卻被蘇魘用力抓住。
蘇奕沉默著，蘇魘卻不想沉默，他冰藍色的眸子中折射著不明的光。
“為什麽？”他再一次問道。
蘇奕垂著頭，盯著他冰藍色的發。
蘇奕會對很多人撒謊，卻唯獨不會對“蘋果”們撒謊。
絕對的信任隻能用絕對的信任來還。
這個時候自然是說“我感謝你能陪著我”最能加好感值和通關。
但是這個謊言太大了，大得在蘇魘的眼裏，這就是真實。
所以蘇奕坦白了：“我不是個很完美的人。總的算下來，我肯定也算不上癡情。各方麵條件下，我哪點都配不上你們。”
說了開頭，後麵的就不怎麽難開口：“蘇夙來的時候我真的欣喜若狂，蘇魘，你知道嗎，我等這麽一個人，等得太久了。所以他真的來了的時候，我有那麽一瞬間覺得這個世界很圓滿。”
蘇奕頓了頓，看了看蘇魘，“那時候我覺得隻有蘇夙就夠了。隻要蘇夙就夠了。”
蘇魘心頭苦澀，卻什麽也說不出，緊抿著唇，他垂著眼，細密的睫毛蓋住他滿目的痛楚。
“可你知不知道，我最對不起蘇沐。”蘇奕的身體縮了縮，“為了蘇夙能夠迴來，我選擇了蘇沐。後來又更糾結地選擇了蘇理……到蘇理的時候，我卻恐懼地發現，蘇夙的樣子在心裏已經很模糊了。”
蘇魘看蘇奕難受的模樣，想要伸手像往常一樣將他摟在懷裏，輕聲寬慰，可是伸出手，才發現已經沒了擁抱的資格和立場。
他有自己的害怕，卻不明白蘇奕的害怕。
他分明可以直接坐著等大家對他好。
他分明可以這樣。
但他沒有。
蘇奕停頓了很久才繼續道:“我害怕我自己到了後來，就會變得麻木。就會覺得……”蘇奕看著蘇魘的臉，說得很慢，“你們真的隻是一個蘋果。”
蘇魘微微蹙眉，眉尾低垂：“這並不是你的錯。”
這是規則，你也改不了。
“大家不曾怪你。”蘇魘道，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將蘇奕摟在懷裏。
蘇奕沒掙紮，大概是現在情緒有些不穩。
蘇魘是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他有他們的記憶，有他們心裏最深的感受。
他可以肯定地告訴蘇奕，大家不曾怪他。
這是真的。
蘇奕沒迴應，隻是繼續道：“蘇魘，我隻是個普通人。”
蘇魘默了。
半晌他有些幹澀地開口：“你要拋棄我們？”
蘇奕看了看他，垂著頭，沒說話。
蘇魘覺得自己猜中了。
卻半點也不高興。
他張張唇，他現在應該要責備一下蘇奕的自私，責備一下蘇奕的半途而廢。
但他知道，這個遊戲下來，最受傷的人，卻恰恰是蘇奕。
大家可以走得有遺憾，卻不會再痛苦。
然而蘇奕那顆心髒卻是活生生的，每一次離開都像是捅進去了一把刀子一般疼。
留下來的那個人，才是最難過的。
“我會自己走……”蘇魘想了半晌，隻能這麽說。
心髒確實持相反意見地疼痛著。
“你不用走。”
蘇魘抬首疑惑地看著蘇奕。
“這個遊戲還會繼續。”蘇奕悶悶地迴答。
蘇魘頓時明白了。
蘇奕他終究是狠不下心。
也終究不是個狠心的人。
“蘇奕……”
蘇魘忽然愣住，因為蘇奕忽然抱住他，他有些僵硬地迴抱著。
蘇奕的臉靠在他頸窩，他看不見蘇奕的表情。
“你們不是遊戲，你們都活著，分明都是這樣活生生的……”
蘇奕連聲音都在顫抖。他抱著蘇魘，似乎是在尋找一種實體的質感，來證明他們真的在。
蘇魘彎著唇，卻笑不出聲。
蘇奕啊蘇奕，你知不知道我們最喜歡你哪點？
他抱著蘇奕，懷裏溫熱的軀體灼熱了他的靈魂。
他想起那些自己看過的事實，蘇夙分明有機會帶著蘇奕走，卻選擇了自己走。
蘇沐也是，蘇理更是連麵都不敢見。
蘇卿擔心傷害蘇奕所以強行在蘇奕身上下了符文。
他們如此細心，用心。
真誠和真心，比誰都重。
蘇魘知道，自己誰也比不上。
他們的無私奉獻蘇魘學不來，他的字典隻有強占。
完全占有。
所以他注定比不上他們。
因為不管怎麽樣，他不會再留下下一個。
最後一個，怎麽樣？
蘇卿最喜歡的詞。
他也喜歡。
即使……蘇奕不喜歡自己。
這接近一個月的時間，蘇奕連他是個什麽人都不知道。
蘇魘苦澀地想，自己處心積慮了這麽久，卻抵不過一個意外。
人生有時候真的過於小心眼。
可是現在……
他摸著蘇奕的軟發，垂著眸，冰藍色的短發垂在耳側。
他有個更好的選擇，不是嗎。
這個選擇，可以讓蘇奕如願以償。
代價嘛，也隻要一點點。
真的……是一點點。
“蘇奕，你喜歡我嗎？”
蘇奕沒有迴答。
蘇魘勾勒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就是騙騙我也好。”
蘇奕沉默了半晌，歎了口氣。
“對不起。”
蘇魘苦澀得連嘴角都勾不起來。
“那喜歡呢？”
蘇奕沒說話。
“那你討厭我嗎？”
蘇魘顯然有些鍥而不舍。
蘇奕這次迴答了：“不討厭。”
蘇魘笑笑，似乎比較滿意這個答案。
不討厭=喜歡。這是最簡單的等式了，蘇魘想。
他一隻手抱緊了蘇奕，另一隻手摸著自己額上的——漂亮的宛若藍水晶一般的獨角。手下的觸感冰涼，帶著點讓人心驚的味道。
他偏著頭，貼著蘇奕的耳廓輕聲道：“蘇奕，恭喜你，你通關了。”他說得很輕，輕得仿佛下一個字就要斷掉了一般。
蘇奕聽得怔愣，半晌沒有迴過神來。
通關來得太快，蘇奕太過措手不及。
耳邊似乎還有一聲哢嚓聲，像是什麽水晶質感的東西斷裂的聲音。
有涼涼的液體滴落在自己臉上，蘇奕迴過神來，摸了摸，手上是蔚藍色的液體。
而隨著蘇魘的那一聲“恭喜”，他整個人像是晨時的薄霧，被陽光猛然照開，消失了。
蘇奕看著手裏的液體，他不知道蘇魘會消失得這麽突然。
分明沒有一點預兆……
手裏的蔚藍色液體顯然是蘇魘留下的，蘇奕看著滿手的蔚藍，表情呆愣。
在蘇魘離開之際，他說這些話，是不是過於殘忍了？
蘇奕自己也知道答案，不是過於，而是太過殘忍。
手上藍色的液體慢慢地變成藍色的光粒消失在空氣中，蘇奕怎麽也抓不住。那些光粒從他指縫溜走了，就像時間的裙擺一樣，怎麽也抓不住。
蘇魘走得太幹淨。
什麽都沒有留下。
什麽……都沒有。
耳邊響起蘇奕期待太久的遊戲提示音。
“恭喜玩家蘇奕通關成功，下麵進行遊戲升級。進入第二卷目·記憶冊子之攻略卷。請玩家在三天內做好準備！三天後即將進入蘇夙攻略卷！”
蘇奕本該特別高興，卻在沙發上蜷作一團。
他……逼死了蘇魘。
養成卷end
楚雲看了眼他身後臥室的方向，蘇魘的目光兇狠了幾分，甚至已經不掩飾外表地露出了冰藍色的本族瞳孔。
“蘇奕。”
蘇魘的瞳孔收縮了一下，冰藍色的眼瞳冷得像一塊寒冰做成的水晶，折射的滿是淩厲的光芒。
楚雲似乎一點也不介意蘇魘明顯的敵意，他收迴目光，微挑著眼尾，淡淡地對視著蘇魘的眼。
“你自己心裏也明白不是嗎？”
楚雲唇角微微上翹，笑容看上去比較溫和，蘇魘卻從中看出了嘲諷的味道。
不得不承認楚雲確實是蘇魘見過的最危險的人，分明是和大部分一樣黑色的眼瞳，可楚雲的那雙眼卻是銳利得讓人無所遁形。更別提楚雲那根本無法估計的實力。
蘇魘暗暗握緊了拳，就算自己是全盛時期，也沒有辦法和楚雲一拚。更何況現在……自己的能力還能有千分之一就不錯了。
完全不可能是楚雲的對手。
“如果你是來帶蘇奕走的，除非我死，否則不可能！”
就算不能與之一搏，可是卻不代表蘇魘願意放手。
楚雲眯了眯眼，蘇魘看他眉心蹙了蹙，心下警惕，卻看楚雲目光奇怪地看過來。
他在奇怪什麽？
蘇魘半點不能放鬆。
楚雲看了一會兒，像是想明白了一般，眉頭一展，狹長的鳳眸眯了眯：“原來如此。”
他說話有頭無尾，弄得蘇魘有些莫名其妙。
“什麽意思？”
楚雲笑了笑：“沒什麽特別的意思。我隻是在想，你透支生命額度維持的幻境能維持到什麽時候？又或者換一種說法，你準備欺騙蘇奕到什麽時候？”
說著他輕輕掃了蘇魘的臉一眼。
像是為了響應楚雲的話一般，蘇魘的臉裂開縫隙，碎片掉落下來，化作藍色的熒光飛散消失，露出下麵屬於蘇魘本身麵容的鐵青臉色。
楚雲所說的話，無疑是戳中了蘇魘的痛處。
就算自己透支生命額度維持幻境，也的確支持不了太久了。而……他也確實是在欺騙蘇奕。
一直到現在，蘇魘都知道，蘇奕他連蘇魘是誰都不知道。
“和你又有什麽關係！”蘇魘低吼出聲，冰藍色的眼瞳顏色轉深了幾分。
“夢境轉換現實，這向來是夢魘一族最好的天賦能力。夢魘的確是最好的造夢者，你們創造的夢有時候比現實還要現實。不過……”對比蘇魘幾乎要冷得掉渣的臉色，楚雲顯得淡然了許多，他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說道後麵話鋒忽然一轉，變得帶了幾分同情，“也不是沒有弱點。如果我沒有記錯，夢魘一族的夢境，弱點是……”
“夠了！”蘇魘口氣冰冷地打斷楚雲的話，他憤怒地睜大了眼，盯著楚雲，“別說得你什麽都知道！你分明什麽都不了解！”
全世界隻有一個人有資格批評自己，而楚雲絕對不會是那個人。
楚雲淡淡地看著他，微微上挑了幾分的眉，他的目光像是能看透一切一般：“我知道。”
蘇魘皺著眉，兇狠異常的目光像是要在楚雲身上盯出一個窟窿。
他冷笑：“你知道什麽。”
楚雲：“你們都在等他。”
蘇魘睜大眼，帶著訝然地看著楚雲，顯然是不曾想到楚雲會說出這句話。但隨即他譏諷出聲：“哼！你也是遊戲製造者之一，參與了規則製定，知道這些沒什麽特別的。”
既然是製作者之一，知道一些辛秘也沒什麽奇怪。
蘇魘想明白這一點，本就不友善的目光又冷了好幾個度。
楚雲笑了笑，淡色的薄唇彎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這一次，他帶著明顯的嗤笑意味：“很遺憾，遊戲雖然是我所製作的，但規則卻不是我書寫的。蘇魘，什麽都不知道，是我還是你？”
“這不可能！”
蘇魘這一次是真的震驚。
不是遊戲製作者書寫的規則？
那麽這些規則到底是誰所寫？
到底是誰做了這一切！
“是誰？”
看楚雲的模樣顯然是知道背後那人是誰，蘇魘忍住拽住他領子將人提起來的衝動，沉聲問道。
他雖然不反感這樣的規則。
他隻屬於蘇奕這一條，即使沒有規則，也會是他的規則。
他隻是害怕。
害怕著規則中的生命周期。
大家都是貪心的。
有了第一天，就想有第二天，第三天……一年，兩年，一輩子！
即使蘇魘不是個人類，可是這貪婪他也有。
但另一方麵，正是他利用生命額度換取了幻境的延長，他才能在得到蘇奕喜歡的情況下度過這些天。
他心裏明白，他和蘇夙他們一樣，既想要蘇奕的喜歡，又想要近乎能夠陪伴蘇奕一輩子的壽命。
他早就有想法，找到規則的製定者，不論用什麽手段也要改寫規則。隻是翻遍了屬於係統的秘密檔案也沒有線索。而就在這個時候，楚雲出現了。
他討厭楚雲，卻又對楚雲無比的熱烈。
因為他比所有人都要貪心，他不止要蘇奕的喜歡，還要蘇奕的唯一。
留下自己，毀掉其他人。
從一開始蘇魘就想好了。
蘇魘本身不是人類，三觀也不像人類這麽正常。
楚雲看著他，微微一笑，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那般：“這規則不可能更改。因為寫規則的那個人早已不在人世。”
蘇魘眸裏掩飾不住的失望。
“怎麽把遊戲關閉？”
楚雲沉默著，半晌才開口，卻沒有直接迴答蘇魘的問題：“關閉遊戲？你想害死他們？”
這個他們是誰，不言而喻。
蘇魘不說話。
心裏最齷齪的心思被他人猜中。
這種感覺遠遠比尷尬更讓人難以忍受。
“怎麽關閉遊戲？”蘇魘也沒有直接迴答楚雲的話，反而再一次問道。
“蘇奕會崩潰的。”
楚雲淡淡開口，“你這麽做會毀了他。”
蘇魘臉上的表情頓了頓，但轉瞬就恢複了冰冷，他額前冰藍色的尖角折射著幽藍色的光芒，更襯得他神情的冰冷。
“不會。”
他可以讓蘇奕做一輩子的好夢。
在這個由他編織的夢境裏，他可以扮成所有蘇奕喜歡著的人，他可以做一切能讓蘇奕開心的事。他近乎無所不能。
關閉了遊戲，也沒有人會來拆穿他。
隻要這樣，他就能帶著蘇奕在幻境裏活一輩子。
直到他死去，蘇奕都會陪在他身邊。
最後……他甚至還能帶著蘇奕走。
他們就應該是這樣的，在一個自己建造的世界裏，蘇奕就隻有自己。
從開始到結尾。
這就是唯一。
楚雲也猜到了蘇魘的打算，他笑了笑，帶著幾分嘲諷：“你覺得你可以騙他一輩子？”
蘇魘沒說話，但楚雲看他異常堅定的目光，心裏已經明白了蘇魘的迴答。
楚雲搖了搖頭，輕聲歎息，也不知道這聲歎息是為了誰。
“他會被你騙一輩子？”
“會”
“不會。”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前者帶著幾分冰涼和堅定，後者帶著幾分顫抖和堅定。
蘇魘渾身僵住，仿佛在冬日被人潑了一桶帶著冰的水，從心一直涼到了後背。
蘇魘帶著幾分僵硬地轉頭，看到蘇奕赤著腳，扶著臥室的門框，半依靠著門框，目光平靜地看著他。
他臉色有些發白，嘴唇的顏色更是淺淡得近乎要跟臉色一樣，還顫抖著。
蘇魘不知他什麽時候站在那，也不知道蘇奕都聽到了什麽。
他明明今天給蘇奕下了昏睡咒，為什麽蘇奕還會醒來。
但他迴過頭看到楚雲臉上並不訝然的神情，便什麽都明了了。
他揚著嘴角，苦笑出聲，這不過是一個圈套。
一個要他自己承認卑劣的圈套。
他轉過頭，對著蘇奕平淡看向自己的目光，蠕動了兩下唇，最後隻是苦澀地笑了笑，竟然什麽話都說不出。
我該對他說什麽？
說我如此卑劣？
如此歹毒？
還是說，我如此難堪。
楚雲淡掃他一眼，目光落在蘇奕身上：“你騙不了他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蘇魘笑笑，笑容比鬼哭還要難看。
他額角冰藍色的獨角裏流淌著蔚藍色的光，仿佛是淚滴一般。
“是啊。”他迴答楚雲的話迴答得極輕。
輕得幾乎聽不見。
楚雲看他表情，有那麽一瞬覺得蘇魘會哭，可是蘇魘隻是睜著冰藍色的眼瞳，半點眼淚都沒有。但蘇魘此刻的表情比哭泣看起來還要悲傷。
夢魘一族沒有眼淚。
再難過也沒有。
蘇魘看著楚雲，低聲問：“你來，就是為了揭穿我嗎？”
楚雲搖搖頭，他本意並不是為了這個而來。
蘇魘笑了笑，有幾分尷尬的難堪。
“可你做了。”
“你可以和他談談。”楚雲道，頓了頓繼續道，“我為蘇奕而來也為你而來。”
他確實是為了他們二者而來，雖然讓蘇奕知道真相也算是其中一環。但蘇魘的表現多少讓楚雲多少有些不忍，蘇魘他們等了太久。
就像曾經的自己，能做的隻有等待。這麽一重合，心裏多少有些觸動。
楚雲摸摸下巴，有點無奈地笑，總覺得被小家夥兒傳染了。
他歎了口氣，蘇魘和蘇奕現在的氣氛他融不進去，他現在在這裏完全是多餘，況且他的目的其實也算是達到了，所以沒繼續打擾兩人轉身慢慢消失了。
蘇魘捂著臉，低聲笑，笑聲慢慢變大，大得像是癲狂的宣言。
“蘇奕，我不會道歉的。”他沒有接楚雲的話，大抵是覺得再和楚雲說下去也沒什麽用。他還不知道楚雲已經離開了。
他轉過身，一隻手半捂著臉唇角上翹地望著蘇奕。
那笑容弧度很大，可是微微低垂的眉目卻像是要滲出淚來。
蘇奕看著他，抿著唇，臉色蒼白得可怕。
“不會。”他放下手，冰藍色的眼瞳堅定異常，異常清晰地重複給蘇奕聽。
不會。
我不會道歉。
蘇奕看了他一會，才迴答：“我知道。”
蘇魘撇開眼，抿著唇，沉默著。
蘇奕繼續道：“我一直害怕這是個夢，結果真的是個夢。”他說得很輕，蘇魘一低頭，能看見他棕黑色眼瞳深處壓抑的一絲痛苦。
蘇奕很痛苦。
因為他所期待，隻是黃粱一夢。
他慢慢走過來，走到蘇魘跟前，抬頭直視蘇魘的眼睛：“但我還是想謝謝你。”
蘇魘睜大眼，有些不敢相信。
“為什麽？”明明蘇奕每天都害怕得不得了，夜裏也噩夢纏身。
他明明接受不了大家不在的事實，為什麽現在還能如此淡然地和自己談話？
為什麽？
為什麽……他沒有崩潰？
他總覺得有了蘇夙他們的記憶，他對蘇奕的了解已經足夠，可是蘇奕總是不在料想之中。
蘇沐說，蘇奕是個最大意外。如今蘇魘算是對這句話有了深刻體會。
蘇奕轉身在客廳沙發上坐下來，全身陷進沙發裏，仰著頭，像是疲憊極了。
他腳有些泛白，明顯是快凍僵了。
蘇魘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拉過一旁的毯子把蘇奕裹起來，半跪著給蘇奕搓著腳。
蘇奕被他反射性的動作嚇了一跳，卻因為他做得如此自然，蘇奕也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做完才發覺。
從蘇奕的角度看過去，能明顯看到蘇魘不屬於人類的象征——冰藍色水晶般的尖角，幾乎不輸給蘇卿的俊逸麵容，過於白皙的膚色，微淡十分剔透的嘴唇和姣好的臉龐曲線。他冰藍色的頭發，很襯他。
蘇奕有些想不明白，看著這麽冷漠的蘇魘卻是個偏執的人。
甚至偏執得有點瘋狂。
蘇奕想過要抽腳，卻被蘇魘用力抓住。
蘇奕沉默著，蘇魘卻不想沉默，他冰藍色的眸子中折射著不明的光。
“為什麽？”他再一次問道。
蘇奕垂著頭，盯著他冰藍色的發。
蘇奕會對很多人撒謊，卻唯獨不會對“蘋果”們撒謊。
絕對的信任隻能用絕對的信任來還。
這個時候自然是說“我感謝你能陪著我”最能加好感值和通關。
但是這個謊言太大了，大得在蘇魘的眼裏，這就是真實。
所以蘇奕坦白了：“我不是個很完美的人。總的算下來，我肯定也算不上癡情。各方麵條件下，我哪點都配不上你們。”
說了開頭，後麵的就不怎麽難開口：“蘇夙來的時候我真的欣喜若狂，蘇魘，你知道嗎，我等這麽一個人，等得太久了。所以他真的來了的時候，我有那麽一瞬間覺得這個世界很圓滿。”
蘇奕頓了頓，看了看蘇魘，“那時候我覺得隻有蘇夙就夠了。隻要蘇夙就夠了。”
蘇魘心頭苦澀，卻什麽也說不出，緊抿著唇，他垂著眼，細密的睫毛蓋住他滿目的痛楚。
“可你知不知道，我最對不起蘇沐。”蘇奕的身體縮了縮，“為了蘇夙能夠迴來，我選擇了蘇沐。後來又更糾結地選擇了蘇理……到蘇理的時候，我卻恐懼地發現，蘇夙的樣子在心裏已經很模糊了。”
蘇魘看蘇奕難受的模樣，想要伸手像往常一樣將他摟在懷裏，輕聲寬慰，可是伸出手，才發現已經沒了擁抱的資格和立場。
他有自己的害怕，卻不明白蘇奕的害怕。
他分明可以直接坐著等大家對他好。
他分明可以這樣。
但他沒有。
蘇奕停頓了很久才繼續道:“我害怕我自己到了後來，就會變得麻木。就會覺得……”蘇奕看著蘇魘的臉，說得很慢，“你們真的隻是一個蘋果。”
蘇魘微微蹙眉，眉尾低垂：“這並不是你的錯。”
這是規則，你也改不了。
“大家不曾怪你。”蘇魘道，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將蘇奕摟在懷裏。
蘇奕沒掙紮，大概是現在情緒有些不穩。
蘇魘是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他有他們的記憶，有他們心裏最深的感受。
他可以肯定地告訴蘇奕，大家不曾怪他。
這是真的。
蘇奕沒迴應，隻是繼續道：“蘇魘，我隻是個普通人。”
蘇魘默了。
半晌他有些幹澀地開口：“你要拋棄我們？”
蘇奕看了看他，垂著頭，沒說話。
蘇魘覺得自己猜中了。
卻半點也不高興。
他張張唇，他現在應該要責備一下蘇奕的自私，責備一下蘇奕的半途而廢。
但他知道，這個遊戲下來，最受傷的人，卻恰恰是蘇奕。
大家可以走得有遺憾，卻不會再痛苦。
然而蘇奕那顆心髒卻是活生生的，每一次離開都像是捅進去了一把刀子一般疼。
留下來的那個人，才是最難過的。
“我會自己走……”蘇魘想了半晌，隻能這麽說。
心髒確實持相反意見地疼痛著。
“你不用走。”
蘇魘抬首疑惑地看著蘇奕。
“這個遊戲還會繼續。”蘇奕悶悶地迴答。
蘇魘頓時明白了。
蘇奕他終究是狠不下心。
也終究不是個狠心的人。
“蘇奕……”
蘇魘忽然愣住，因為蘇奕忽然抱住他，他有些僵硬地迴抱著。
蘇奕的臉靠在他頸窩，他看不見蘇奕的表情。
“你們不是遊戲，你們都活著，分明都是這樣活生生的……”
蘇奕連聲音都在顫抖。他抱著蘇魘，似乎是在尋找一種實體的質感，來證明他們真的在。
蘇魘彎著唇，卻笑不出聲。
蘇奕啊蘇奕，你知不知道我們最喜歡你哪點？
他抱著蘇奕，懷裏溫熱的軀體灼熱了他的靈魂。
他想起那些自己看過的事實，蘇夙分明有機會帶著蘇奕走，卻選擇了自己走。
蘇沐也是，蘇理更是連麵都不敢見。
蘇卿擔心傷害蘇奕所以強行在蘇奕身上下了符文。
他們如此細心，用心。
真誠和真心，比誰都重。
蘇魘知道，自己誰也比不上。
他們的無私奉獻蘇魘學不來，他的字典隻有強占。
完全占有。
所以他注定比不上他們。
因為不管怎麽樣，他不會再留下下一個。
最後一個，怎麽樣？
蘇卿最喜歡的詞。
他也喜歡。
即使……蘇奕不喜歡自己。
這接近一個月的時間，蘇奕連他是個什麽人都不知道。
蘇魘苦澀地想，自己處心積慮了這麽久，卻抵不過一個意外。
人生有時候真的過於小心眼。
可是現在……
他摸著蘇奕的軟發，垂著眸，冰藍色的短發垂在耳側。
他有個更好的選擇，不是嗎。
這個選擇，可以讓蘇奕如願以償。
代價嘛，也隻要一點點。
真的……是一點點。
“蘇奕，你喜歡我嗎？”
蘇奕沒有迴答。
蘇魘勾勒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就是騙騙我也好。”
蘇奕沉默了半晌，歎了口氣。
“對不起。”
蘇魘苦澀得連嘴角都勾不起來。
“那喜歡呢？”
蘇奕沒說話。
“那你討厭我嗎？”
蘇魘顯然有些鍥而不舍。
蘇奕這次迴答了：“不討厭。”
蘇魘笑笑，似乎比較滿意這個答案。
不討厭=喜歡。這是最簡單的等式了，蘇魘想。
他一隻手抱緊了蘇奕，另一隻手摸著自己額上的——漂亮的宛若藍水晶一般的獨角。手下的觸感冰涼，帶著點讓人心驚的味道。
他偏著頭，貼著蘇奕的耳廓輕聲道：“蘇奕，恭喜你，你通關了。”他說得很輕，輕得仿佛下一個字就要斷掉了一般。
蘇奕聽得怔愣，半晌沒有迴過神來。
通關來得太快，蘇奕太過措手不及。
耳邊似乎還有一聲哢嚓聲，像是什麽水晶質感的東西斷裂的聲音。
有涼涼的液體滴落在自己臉上，蘇奕迴過神來，摸了摸，手上是蔚藍色的液體。
而隨著蘇魘的那一聲“恭喜”，他整個人像是晨時的薄霧，被陽光猛然照開，消失了。
蘇奕看著手裏的液體，他不知道蘇魘會消失得這麽突然。
分明沒有一點預兆……
手裏的蔚藍色液體顯然是蘇魘留下的，蘇奕看著滿手的蔚藍，表情呆愣。
在蘇魘離開之際，他說這些話，是不是過於殘忍了？
蘇奕自己也知道答案，不是過於，而是太過殘忍。
手上藍色的液體慢慢地變成藍色的光粒消失在空氣中，蘇奕怎麽也抓不住。那些光粒從他指縫溜走了，就像時間的裙擺一樣，怎麽也抓不住。
蘇魘走得太幹淨。
什麽都沒有留下。
什麽……都沒有。
耳邊響起蘇奕期待太久的遊戲提示音。
“恭喜玩家蘇奕通關成功，下麵進行遊戲升級。進入第二卷目·記憶冊子之攻略卷。請玩家在三天內做好準備！三天後即將進入蘇夙攻略卷！”
蘇奕本該特別高興，卻在沙發上蜷作一團。
他……逼死了蘇魘。
養成卷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