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大包小包上了車，從警察局出來之後顯得有些暴虐的心思就在蘇奕的那個電話裏，慢慢地消散了。像是突如其來地匆匆，在轉瞬之間就消散不見。
望著車窗外緩慢向後退去的風景，蘇理的手掌輕輕壓在自己心髒的，劍眉微蹙，最近的情緒有點不受控製。
不過……他隻是思索了片刻，便放棄了這件事。
因為沐的能力也很快到極限了。沐雖然是所有“蘋果”的代理人，卻也沒有權利改寫係統的法則，現在所擁有的時間，已經是沐所能和自己交換的最大極限。蘇理抬眼，看公交車上擁擠的人群，伸出手看了看，手指骨節分明，膚色是玉一般的東方顏色。
其實和他們也沒什麽不同。
除了這壽命。
除了這壽命……蘇理垂著眼想。可偏偏除了這樣，其他都不是他所最想追尋的。
他寧可不要這副近乎完美的大腦，也不要這張臉，隻要能延長一點點時間，其他的都無所謂。
麵前的手忽然一下子變得透明，然後又恢複正常。
蘇理卻不覺得這是錯覺。
這隻是代表著，他沒有時間了。
沒有時間了。
他會想前麵的兩個人一樣，在一瞬間消失在蘇奕的世界。
別無選擇。
他手握成拳，麵無表情地從車窗看出去，目光冰冷。
還有點事情沒有完成，要抓緊時間了。
“迴來了？”
蘇奕打開門，順手給蘇理提了一雙拖鞋，接過蘇理手裏的東西就往內走。
他在家裏做飯時候總是穿著圍裙，現在這一身圍裙是蘇理帶迴來的，粉色的繡花，褶☆皺的邊，看上去簡約之中又有著幾分可愛。蘇奕個子本來就不高，醫院的這段時間，體重銳減，已經降到了九十多，現在圍起圍裙來，倒是圍出幾分情☆趣的味道。
蘇理跟在他後麵，時不時湊上去抱他一下，然後直接被蘇奕木著臉推開，然後再伺機湊上去偷吻一個。
兩人粘著地像是甜蜜的小兩口
福瑞在客廳探著個腦袋，笑得一臉賊兮兮的，圓溜溜的眼睛在兩人身上不懷好意地轉著。
“怎麽，才迴來就膩歪給我看呢，也不知道我這個電燈泡有沒有礙著你們，嘿嘿。”
福瑞的話，向來隻會讓蘇奕臉紅加不好意思地閃躲，對於蘇理，即使他得臉紅出賣了他的羞澀，但是麵上那一本正經的表情還是讓人忍不住笑出了聲，這種對比感實在是太過喜感。
瞧著兩個人不同程度的害羞，福瑞又嘿嘿笑了兩聲，轉身，假裝看電視去了。隻是那豎得直直的耳朵，卻顯出了他此刻想要聽八卦的心情。
蘇奕沒轍地笑笑，提著菜直接進了廚房。廚房裏飄來火鍋底料特有的辣香味，帶著濃烈的香料的味道和翻滾的菜的香味，福瑞聳了聳鼻子，對蘇奕的手藝讚歎不已。
蘇理老老實實地脫了外套，另外圍了個簡單得白圍裙，到廚房去給蘇奕幫忙。
從蘇奕住院開始，到現在，蘇理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如今廚藝算得上中上得蘇理到了廚房，並沒有給蘇奕帶去什麽麻煩。
火鍋這東西，隻要煮好底料，備好食材，其他的便也沒說什麽。大部分蘇奕都已經準備好，所以蘇理進來，其實並沒有幫蘇奕多少忙。
但他樂意，他就喜歡這麽和蘇奕呆在一起的感覺。
幹什麽都好，隻要和蘇奕在一起。
一邊給土豆削著皮，蘇理眼角餘光一邊看著蘇奕，心裏想著，最初他逃走了十多天，而這十多天又用和沐交易換了迴來，他真正算起來，並不比其他“蘋果”真正陪伴蘇奕的時間多。
可是不逃走……又讓人不甘心。
蘇理想去想來，最後隻是笑笑，什麽時候自己也變得這麽愛糾結以前的事了。以前的過也過了，再後悔也來不及。剛遑論，自己本就是個不喜歡後悔的人。
“在想什麽呢？”蘇奕一抬眼就見蘇理露出個清淺的笑容，順口道。
“在想蘇奕你。”
蘇奕臉紅了紅：“我有什麽好想的。”
蘇理笑了笑，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捏了捏蘇奕的臉：“哪裏都想。”
蘇奕不知腦補到了什麽，臉瞬間紅透，他瞪了蘇理一眼，卻隻惹得後者愉悅地勾起了唇角。
晚飯的火鍋氣氛自然是和樂融融。
雖然福瑞一直一臉我被你們秀恩愛閃瞎眼的表情，但是搶菜的速度比任何人都快。
蘇奕有點無言，忍不住吐槽福瑞：“福瑞，你才來多久，這都要有雙下巴了。”
福瑞含糊不清地表示是蘇奕和蘇理的手藝太好。
那嘴裏塞滿了食物的模樣，活像是個包子。蘇奕戳了戳，手感極好。
蘇奕：“福包子。”
福瑞：“嗚嗚嗚嗚嗚嗚！（再叫我大學小名，小心我咬你！）”
蘇奕的話倒是沒什麽，蘇理一本正經接著說出來的話，倒像是神補刀：“是挺像的。蘇奕，過兩天就蒸了吧。”
福瑞：“嚶嚶嚶！嗚嗚嗚！（秀恩愛死得快！兩個混蛋！）”
無奈嘴裏東西太多，幾句吐槽和反駁都隻是一句出口的“嗚嗚嗚”。
蘇奕卻像是找迴了大學時候的樂趣，瞅著福瑞的模樣，樂得不可開支。
蘇理含笑著看蘇奕笑得一臉開心，對這樣的氣氛喜歡得不行。
許是晚上吃飯的時候鬧騰得緊，夜裏睡覺得時候蘇奕安靜得不行。
蘇理把被子給他壓緊，就這麽摟著他，半點都舍不得鬆手。
雖然有些累，卻是怎麽也睡不著，蘇奕睜著眼看了蘇理很久，目光有點複雜，也不知道內裏沉澱著什麽。
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這麽呆呆地凝視著蘇理，那模樣像極了睜著濕漉漉的圓眼睛看著感興趣事物的小動物，可愛得不行。
蘇理摸著他的頭發，掌心的觸感柔軟到不行，房間內沒有開燈，可是兩人貼得近，他眼裏的柔軟都被蘇奕看在眼裏。
“睡不著嗎？”
“恩。”
蘇理的聲音在夜晚靜謐的渲染下，柔和得宛若飄搖的飛絮：“在擔心什麽？”
蘇奕的眼睛還是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眼裏的神情還是很複雜。
蘇理也垂著眼迴望著他，兩個人對視了很久。
蘇奕一直都沒迴答。
蘇理卻慢慢地在這靜謐之中明白蘇奕所想的事。
他歎息一聲將蘇奕緊緊摟著：“我離開之前，會提前告訴你的。”
蘇奕的表現讓他不難猜出，前兩者使用什麽姿態離開，是在什麽時候離開。
上一刻是幸福，下一刻是哀痛。
二者的交替，快得讓人的心髒近乎無法承受。
他低頭輕吻著蘇奕柔軟的發旋，安慰蘇奕道：“你不要擔心，我走之前，一定會先告訴你的，不會讓你一睜眼就找不到我的。”
他這話是最好的保證，蘇奕在他懷裏悶悶出聲。
他垂下眼，終於不再緊緊盯著蘇理。
然而在他所無法看到的地方，蘇理的手可見的透明了一瞬間。
蘇理看得分明，他輕吻這蘇奕的發尾，鼻尖唿吸著屬於蘇奕的清淡味道。
蘇奕，這個承諾，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如果做不到，你能原諒我嗎？
“今天你去哪了？”蘇奕忽然問道。
“出去把公司的事情做了一交接。工作已經提前遞了辭呈，現在已經辭了。我想在家裏陪你。”蘇理摸了摸蘇奕的臉頰迴答道。
“以後我養你。”蘇奕道。
蘇理隻是笑笑，笑得很溫柔：“好。”
蘇奕窩在他懷裏，汲取著屬於他的體溫，最擔心的事得到了保證，蘇奕也變得困倦，慢慢地就陷入了夢境。
過了一會兒，蘇理看著蘇奕熟睡的麵容，歎了口氣，沒有想到蘇奕的意誌這麽強，明明半個小時前就該藥效發作了。沒想到現在蘇奕才睡著。
許是那兩人離開的印象，讓他太過印象深刻。
所以連帶著對自己也覺得害怕異常，生怕一轉眼，這個名為蘇理的人也不見了。
蘇理坐在床邊，給蘇奕拂開麵上的軟發，笑了笑，那笑容是蘇奕看不到的溫柔和……悲哀。
這是不是也代表著在蘇奕你的心裏，我和他們也是一樣重要的。
我和他們一樣，成功地走近你的心裏。
在日後的某一天，另一個這樣的人提起了我，你也會如同那日一般，淚盈滿眶，積累滿滿對我的懷念對我的不舍，對我的喜歡，流淌滿臉。
可光是這麽想想，我就覺得，想把這個世界都殺盡了，毀掉了，直到沒了下一個。
直到我是最後一個。
可蘇奕，這世界我唯獨舍不得你。
正是因為這世界我舍不得你，所以連帶著這整個世界，都舍不得了。
因為，蘇奕等於，蘇理的整個世界。
蘇理坐了很久，呆呆地笑，笑完了，卻又覺得悲哀得不得了地捂著臉。
最終他隻是輕聲歎息一聲，在蘇奕臉頰上落下一個吻，離開了。
市郊的垃圾場散發著讓人惡心的臭味，蘇理穿得整齊，身上的衣服是當初蘇夙的，是他當初來的時候所穿走的。
如今也該穿著走。
生命的期限還有24個小時。
蘇理用縮短了三分之二的代價，和沐交換了戒指的位置。
也就是說，從現在算起，蘇理的生命還有八個小時。
現在是淩晨一點，現在是冬日，明天天色大明的時候，這個世界，不會再有蘇理這麽個人。
蘇理按照沐所給的指示，花了兩個小時在一堆垃圾中，翻找到了那一條被一條細鏈串在一起的兩個戒指。
戒指的內側，是蘇奕和另一個人名字的姓氏的縮寫，ss。蘇理拿著那兩枚戒指笑了笑，ss，蘇理，蘇奕，一樣適用。
以後蘇奕見著它的時候，也許也會想起自己來。
手透明的頻率開始變得高。
蘇理用手帕將兩枚戒指擦拭幹淨。
好好地包在另一張薰衣草香味的手帕之中，這才滿意地笑笑，往迴走。
沐在係統空間看著他的所作所為。
在他眼裏所有一切都是數據的值，可是蘇夙，蘇沐還有此刻蘇理後來的行為是他無法理解的。
尤其是蘇理。
他分明那麽在乎生命值，可是卻在還剩下24小時的生命值的時候願意用16個小時去交換兩枚毫無作用的戒指，沐覺得這些行為他無法理解。
這樣的感覺就像是當初在醫院，他所問蘇理的，轉換蘇奕的疼痛在自己身上偏偏對方一點都不知道，他看似什麽都沒做，沒有人知道他的好。
這樣……
“值得嗎？”沐冷冰冰地開口。
蘇理動作不曾有一點停頓，他拉上帽子，將手揣在兜裏，掩飾自己部□□體開始變得透明的事實。
“這樣的問題我當初就迴答過你了。”蘇理的口氣也是冷冰冰的。
沐沉默。
他想起當初在醫院的時候，蘇理說過的話。
“後悔？我本來就活不長久，但若是這有限的生命不能使蘇奕快樂，那這命，不如不要。沐，你是代理者，你沒辦法理解。”
沐想，自己隻需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就夠了，蘇理所說的那些和他沒有什麽關係。
蘇理朝著家的地方趕。
是的，家的那個地方。
他淺淺地笑著，完全沒有當初到來時候的冷峻。
可是真正站在了門口，他卻沒有掏出鑰匙開門。
他站在門前猶豫了很久，臉都近乎糾結得扭曲，可他還是沒有開門，隻是靠著門慢慢坐下來。
盯著手機藍色熒光的屏幕，看著時間一點點地走。
五點……六點……七點……
他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事。
最初聽見蘇奕聲音的時候。
最初看見蘇奕的時候。
最初接受蘇奕溫柔的時候。
蘇奕最初接受他的時候。
很多很多……多得這顆心，半點其他的都裝不下了。
我這一生，大抵沒有遺憾了。
這個時候才發現，懦弱的不是蘇奕，而是自己，連麵對麵告別的勇氣都沒有。
八點四十了。
電話號碼撥出去。
電話那端很快傳來了蘇奕的聲音。
“蘇理，你去哪了？”
“蘇奕，你喜歡我嗎？”蘇理輕聲問道，他拿著手機的手已經開始變得透明。
“……”蘇奕沒有迴答。
過了一會兒手機中傳來蘇奕帶著幾分焦急的聲音：“你是不是要離開了！你在哪？你在哪！”
蘇奕對這件事近乎敏感，隻要一點反常立刻就想到了。
蘇理笑了笑，他的蘇奕，真的好聰明，
他靠著門，縮了縮身體，像是當初剛逃離蘇奕的時候，在那個小巷子一般。
“蘇奕，你喜歡我嗎？”
“喜歡！我喜歡你！你現在在哪？”
蘇奕的聲音越發焦急。
蘇理卻不想見蘇奕，他才不要蘇奕見到那麽悲傷的告別場麵。
一點都不想。
無法見最後一麵，他也不覺得難過。
真的……一點都不。
一點……
都不……
嘴裏有點澀苦，像是有什麽流進去了。
“再說給我聽聽，我想聽，蘇奕，說給我聽。”他輕聲請求著。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蘇奕一遍一遍重複給他聽，幾遍之後，蘇奕的聲音帶了幾分哽咽。
最後他捂著電話嗚咽起來，即使是用手捂著，蘇理也能聽到電話那端傳來的低聲的嗚咽。
“蘇奕，我也喜歡你。我走後，你要繼續下一個不然沒有人照顧你，我不放心。你不要太逞強，太勉強自己。就是軟弱了也沒關係，他們會照顧你。你要好好吃飯，不能怕麻煩……蘇奕，我喜歡你，我喜歡你……”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注意的事，說到最後，也隻是變成一句喃喃的“我喜歡你。”
八點五十五分。
“蘇奕，再說一遍你喜歡我吧。要笑著的。”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陣。
然後蘇理就聽見蘇奕壓抑著嗚咽的聲音低聲說了一句：“我喜歡你，蘇理。”
八點五十九分。
“蘇奕，我愛你。”蘇理笑著道。
“係統警報：權限不夠……”
而後這門前，隻餘下一堆衣物，和一個還在通話中的電話。
那個人，再也不見。
九點五十分。
“誒？蘇奕你門口有一堆衣服誒，也不知道是誰的……”福瑞一邊嘀咕著一邊把衣服拎起來。
衣服裏不知從什麽地方掉出一個手帕抱著的小包裹，框地一聲掉在地上。
手帕散開，露出裏麵兩個串在一起的男士對戒。
福瑞疑惑道：“還有戒指，好奇怪啊。”
他迴過頭去看蘇奕的表情，卻睜大眼，驚唿道：“蘇奕，你怎麽哭了！”
望著車窗外緩慢向後退去的風景，蘇理的手掌輕輕壓在自己心髒的，劍眉微蹙，最近的情緒有點不受控製。
不過……他隻是思索了片刻，便放棄了這件事。
因為沐的能力也很快到極限了。沐雖然是所有“蘋果”的代理人，卻也沒有權利改寫係統的法則，現在所擁有的時間，已經是沐所能和自己交換的最大極限。蘇理抬眼，看公交車上擁擠的人群，伸出手看了看，手指骨節分明，膚色是玉一般的東方顏色。
其實和他們也沒什麽不同。
除了這壽命。
除了這壽命……蘇理垂著眼想。可偏偏除了這樣，其他都不是他所最想追尋的。
他寧可不要這副近乎完美的大腦，也不要這張臉，隻要能延長一點點時間，其他的都無所謂。
麵前的手忽然一下子變得透明，然後又恢複正常。
蘇理卻不覺得這是錯覺。
這隻是代表著，他沒有時間了。
沒有時間了。
他會想前麵的兩個人一樣，在一瞬間消失在蘇奕的世界。
別無選擇。
他手握成拳，麵無表情地從車窗看出去，目光冰冷。
還有點事情沒有完成，要抓緊時間了。
“迴來了？”
蘇奕打開門，順手給蘇理提了一雙拖鞋，接過蘇理手裏的東西就往內走。
他在家裏做飯時候總是穿著圍裙，現在這一身圍裙是蘇理帶迴來的，粉色的繡花，褶☆皺的邊，看上去簡約之中又有著幾分可愛。蘇奕個子本來就不高，醫院的這段時間，體重銳減，已經降到了九十多，現在圍起圍裙來，倒是圍出幾分情☆趣的味道。
蘇理跟在他後麵，時不時湊上去抱他一下，然後直接被蘇奕木著臉推開，然後再伺機湊上去偷吻一個。
兩人粘著地像是甜蜜的小兩口
福瑞在客廳探著個腦袋，笑得一臉賊兮兮的，圓溜溜的眼睛在兩人身上不懷好意地轉著。
“怎麽，才迴來就膩歪給我看呢，也不知道我這個電燈泡有沒有礙著你們，嘿嘿。”
福瑞的話，向來隻會讓蘇奕臉紅加不好意思地閃躲，對於蘇理，即使他得臉紅出賣了他的羞澀，但是麵上那一本正經的表情還是讓人忍不住笑出了聲，這種對比感實在是太過喜感。
瞧著兩個人不同程度的害羞，福瑞又嘿嘿笑了兩聲，轉身，假裝看電視去了。隻是那豎得直直的耳朵，卻顯出了他此刻想要聽八卦的心情。
蘇奕沒轍地笑笑，提著菜直接進了廚房。廚房裏飄來火鍋底料特有的辣香味，帶著濃烈的香料的味道和翻滾的菜的香味，福瑞聳了聳鼻子，對蘇奕的手藝讚歎不已。
蘇理老老實實地脫了外套，另外圍了個簡單得白圍裙，到廚房去給蘇奕幫忙。
從蘇奕住院開始，到現在，蘇理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如今廚藝算得上中上得蘇理到了廚房，並沒有給蘇奕帶去什麽麻煩。
火鍋這東西，隻要煮好底料，備好食材，其他的便也沒說什麽。大部分蘇奕都已經準備好，所以蘇理進來，其實並沒有幫蘇奕多少忙。
但他樂意，他就喜歡這麽和蘇奕呆在一起的感覺。
幹什麽都好，隻要和蘇奕在一起。
一邊給土豆削著皮，蘇理眼角餘光一邊看著蘇奕，心裏想著，最初他逃走了十多天，而這十多天又用和沐交易換了迴來，他真正算起來，並不比其他“蘋果”真正陪伴蘇奕的時間多。
可是不逃走……又讓人不甘心。
蘇理想去想來，最後隻是笑笑，什麽時候自己也變得這麽愛糾結以前的事了。以前的過也過了，再後悔也來不及。剛遑論，自己本就是個不喜歡後悔的人。
“在想什麽呢？”蘇奕一抬眼就見蘇理露出個清淺的笑容，順口道。
“在想蘇奕你。”
蘇奕臉紅了紅：“我有什麽好想的。”
蘇理笑了笑，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捏了捏蘇奕的臉：“哪裏都想。”
蘇奕不知腦補到了什麽，臉瞬間紅透，他瞪了蘇理一眼，卻隻惹得後者愉悅地勾起了唇角。
晚飯的火鍋氣氛自然是和樂融融。
雖然福瑞一直一臉我被你們秀恩愛閃瞎眼的表情，但是搶菜的速度比任何人都快。
蘇奕有點無言，忍不住吐槽福瑞：“福瑞，你才來多久，這都要有雙下巴了。”
福瑞含糊不清地表示是蘇奕和蘇理的手藝太好。
那嘴裏塞滿了食物的模樣，活像是個包子。蘇奕戳了戳，手感極好。
蘇奕：“福包子。”
福瑞：“嗚嗚嗚嗚嗚嗚！（再叫我大學小名，小心我咬你！）”
蘇奕的話倒是沒什麽，蘇理一本正經接著說出來的話，倒像是神補刀：“是挺像的。蘇奕，過兩天就蒸了吧。”
福瑞：“嚶嚶嚶！嗚嗚嗚！（秀恩愛死得快！兩個混蛋！）”
無奈嘴裏東西太多，幾句吐槽和反駁都隻是一句出口的“嗚嗚嗚”。
蘇奕卻像是找迴了大學時候的樂趣，瞅著福瑞的模樣，樂得不可開支。
蘇理含笑著看蘇奕笑得一臉開心，對這樣的氣氛喜歡得不行。
許是晚上吃飯的時候鬧騰得緊，夜裏睡覺得時候蘇奕安靜得不行。
蘇理把被子給他壓緊，就這麽摟著他，半點都舍不得鬆手。
雖然有些累，卻是怎麽也睡不著，蘇奕睜著眼看了蘇理很久，目光有點複雜，也不知道內裏沉澱著什麽。
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這麽呆呆地凝視著蘇理，那模樣像極了睜著濕漉漉的圓眼睛看著感興趣事物的小動物，可愛得不行。
蘇理摸著他的頭發，掌心的觸感柔軟到不行，房間內沒有開燈，可是兩人貼得近，他眼裏的柔軟都被蘇奕看在眼裏。
“睡不著嗎？”
“恩。”
蘇理的聲音在夜晚靜謐的渲染下，柔和得宛若飄搖的飛絮：“在擔心什麽？”
蘇奕的眼睛還是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眼裏的神情還是很複雜。
蘇理也垂著眼迴望著他，兩個人對視了很久。
蘇奕一直都沒迴答。
蘇理卻慢慢地在這靜謐之中明白蘇奕所想的事。
他歎息一聲將蘇奕緊緊摟著：“我離開之前，會提前告訴你的。”
蘇奕的表現讓他不難猜出，前兩者使用什麽姿態離開，是在什麽時候離開。
上一刻是幸福，下一刻是哀痛。
二者的交替，快得讓人的心髒近乎無法承受。
他低頭輕吻著蘇奕柔軟的發旋，安慰蘇奕道：“你不要擔心，我走之前，一定會先告訴你的，不會讓你一睜眼就找不到我的。”
他這話是最好的保證，蘇奕在他懷裏悶悶出聲。
他垂下眼，終於不再緊緊盯著蘇理。
然而在他所無法看到的地方，蘇理的手可見的透明了一瞬間。
蘇理看得分明，他輕吻這蘇奕的發尾，鼻尖唿吸著屬於蘇奕的清淡味道。
蘇奕，這個承諾，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如果做不到，你能原諒我嗎？
“今天你去哪了？”蘇奕忽然問道。
“出去把公司的事情做了一交接。工作已經提前遞了辭呈，現在已經辭了。我想在家裏陪你。”蘇理摸了摸蘇奕的臉頰迴答道。
“以後我養你。”蘇奕道。
蘇理隻是笑笑，笑得很溫柔：“好。”
蘇奕窩在他懷裏，汲取著屬於他的體溫，最擔心的事得到了保證，蘇奕也變得困倦，慢慢地就陷入了夢境。
過了一會兒，蘇理看著蘇奕熟睡的麵容，歎了口氣，沒有想到蘇奕的意誌這麽強，明明半個小時前就該藥效發作了。沒想到現在蘇奕才睡著。
許是那兩人離開的印象，讓他太過印象深刻。
所以連帶著對自己也覺得害怕異常，生怕一轉眼，這個名為蘇理的人也不見了。
蘇理坐在床邊，給蘇奕拂開麵上的軟發，笑了笑，那笑容是蘇奕看不到的溫柔和……悲哀。
這是不是也代表著在蘇奕你的心裏，我和他們也是一樣重要的。
我和他們一樣，成功地走近你的心裏。
在日後的某一天，另一個這樣的人提起了我，你也會如同那日一般，淚盈滿眶，積累滿滿對我的懷念對我的不舍，對我的喜歡，流淌滿臉。
可光是這麽想想，我就覺得，想把這個世界都殺盡了，毀掉了，直到沒了下一個。
直到我是最後一個。
可蘇奕，這世界我唯獨舍不得你。
正是因為這世界我舍不得你，所以連帶著這整個世界，都舍不得了。
因為，蘇奕等於，蘇理的整個世界。
蘇理坐了很久，呆呆地笑，笑完了，卻又覺得悲哀得不得了地捂著臉。
最終他隻是輕聲歎息一聲，在蘇奕臉頰上落下一個吻，離開了。
市郊的垃圾場散發著讓人惡心的臭味，蘇理穿得整齊，身上的衣服是當初蘇夙的，是他當初來的時候所穿走的。
如今也該穿著走。
生命的期限還有24個小時。
蘇理用縮短了三分之二的代價，和沐交換了戒指的位置。
也就是說，從現在算起，蘇理的生命還有八個小時。
現在是淩晨一點，現在是冬日，明天天色大明的時候，這個世界，不會再有蘇理這麽個人。
蘇理按照沐所給的指示，花了兩個小時在一堆垃圾中，翻找到了那一條被一條細鏈串在一起的兩個戒指。
戒指的內側，是蘇奕和另一個人名字的姓氏的縮寫，ss。蘇理拿著那兩枚戒指笑了笑，ss，蘇理，蘇奕，一樣適用。
以後蘇奕見著它的時候，也許也會想起自己來。
手透明的頻率開始變得高。
蘇理用手帕將兩枚戒指擦拭幹淨。
好好地包在另一張薰衣草香味的手帕之中，這才滿意地笑笑，往迴走。
沐在係統空間看著他的所作所為。
在他眼裏所有一切都是數據的值，可是蘇夙，蘇沐還有此刻蘇理後來的行為是他無法理解的。
尤其是蘇理。
他分明那麽在乎生命值，可是卻在還剩下24小時的生命值的時候願意用16個小時去交換兩枚毫無作用的戒指，沐覺得這些行為他無法理解。
這樣的感覺就像是當初在醫院，他所問蘇理的，轉換蘇奕的疼痛在自己身上偏偏對方一點都不知道，他看似什麽都沒做，沒有人知道他的好。
這樣……
“值得嗎？”沐冷冰冰地開口。
蘇理動作不曾有一點停頓，他拉上帽子，將手揣在兜裏，掩飾自己部□□體開始變得透明的事實。
“這樣的問題我當初就迴答過你了。”蘇理的口氣也是冷冰冰的。
沐沉默。
他想起當初在醫院的時候，蘇理說過的話。
“後悔？我本來就活不長久，但若是這有限的生命不能使蘇奕快樂，那這命，不如不要。沐，你是代理者，你沒辦法理解。”
沐想，自己隻需要完成自己的使命就夠了，蘇理所說的那些和他沒有什麽關係。
蘇理朝著家的地方趕。
是的，家的那個地方。
他淺淺地笑著，完全沒有當初到來時候的冷峻。
可是真正站在了門口，他卻沒有掏出鑰匙開門。
他站在門前猶豫了很久，臉都近乎糾結得扭曲，可他還是沒有開門，隻是靠著門慢慢坐下來。
盯著手機藍色熒光的屏幕，看著時間一點點地走。
五點……六點……七點……
他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事。
最初聽見蘇奕聲音的時候。
最初看見蘇奕的時候。
最初接受蘇奕溫柔的時候。
蘇奕最初接受他的時候。
很多很多……多得這顆心，半點其他的都裝不下了。
我這一生，大抵沒有遺憾了。
這個時候才發現，懦弱的不是蘇奕，而是自己，連麵對麵告別的勇氣都沒有。
八點四十了。
電話號碼撥出去。
電話那端很快傳來了蘇奕的聲音。
“蘇理，你去哪了？”
“蘇奕，你喜歡我嗎？”蘇理輕聲問道，他拿著手機的手已經開始變得透明。
“……”蘇奕沒有迴答。
過了一會兒手機中傳來蘇奕帶著幾分焦急的聲音：“你是不是要離開了！你在哪？你在哪！”
蘇奕對這件事近乎敏感，隻要一點反常立刻就想到了。
蘇理笑了笑，他的蘇奕，真的好聰明，
他靠著門，縮了縮身體，像是當初剛逃離蘇奕的時候，在那個小巷子一般。
“蘇奕，你喜歡我嗎？”
“喜歡！我喜歡你！你現在在哪？”
蘇奕的聲音越發焦急。
蘇理卻不想見蘇奕，他才不要蘇奕見到那麽悲傷的告別場麵。
一點都不想。
無法見最後一麵，他也不覺得難過。
真的……一點都不。
一點……
都不……
嘴裏有點澀苦，像是有什麽流進去了。
“再說給我聽聽，我想聽，蘇奕，說給我聽。”他輕聲請求著。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蘇奕一遍一遍重複給他聽，幾遍之後，蘇奕的聲音帶了幾分哽咽。
最後他捂著電話嗚咽起來，即使是用手捂著，蘇理也能聽到電話那端傳來的低聲的嗚咽。
“蘇奕，我也喜歡你。我走後，你要繼續下一個不然沒有人照顧你，我不放心。你不要太逞強，太勉強自己。就是軟弱了也沒關係，他們會照顧你。你要好好吃飯，不能怕麻煩……蘇奕，我喜歡你，我喜歡你……”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注意的事，說到最後，也隻是變成一句喃喃的“我喜歡你。”
八點五十五分。
“蘇奕，再說一遍你喜歡我吧。要笑著的。”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陣。
然後蘇理就聽見蘇奕壓抑著嗚咽的聲音低聲說了一句：“我喜歡你，蘇理。”
八點五十九分。
“蘇奕，我愛你。”蘇理笑著道。
“係統警報：權限不夠……”
而後這門前，隻餘下一堆衣物，和一個還在通話中的電話。
那個人，再也不見。
九點五十分。
“誒？蘇奕你門口有一堆衣服誒，也不知道是誰的……”福瑞一邊嘀咕著一邊把衣服拎起來。
衣服裏不知從什麽地方掉出一個手帕抱著的小包裹，框地一聲掉在地上。
手帕散開，露出裏麵兩個串在一起的男士對戒。
福瑞疑惑道：“還有戒指，好奇怪啊。”
他迴過頭去看蘇奕的表情，卻睜大眼，驚唿道：“蘇奕，你怎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