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墨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七點一刻。其實他覺得自己用手機有些浪費了,不如買一塊表。因為每次掏手機,除了時間,他也沒什麽好看的了。爺爺像是個老古董,從來不用手機。給易小墨發短信的永遠隻有催話費和打廣告的,願意撥通他電話號碼的,隻有冒充中獎機構或者非法收集他個人信息的詐騙集團。他電話薄裏沒有一個號碼,他買個電話僅僅是因為別人都在用而已。


    易小墨找了家上座率不太高的燒烤攤,選好了菜站在攤前望著燒烤攤主嫻熟地涮油、翻麵和灑蔥花,他看著火苗裹著通紅的碳,把肉串上的油燒得嗞啦響,氣味誘人的濃煙快速的飄升,將燒烤攤主的臉烘成了棗紅色。


    “有魷魚嗎?”身邊忽然有女孩的聲音響起。


    看得發愣的易小墨聞聲轉頭,唿吸一窒。剛才在藥店見到的女孩居然也來到這個燒烤攤,她站在他身旁,流星耳墜歡快搖晃。


    燒烤攤主眼中閃過一絲驚豔:“管夠,姑娘還要什麽自個兒挑。”


    “我沒錢。”她突然目光炯炯地看向易小墨。


    易小墨眉頭一揚,瞬間就呆了。他奇怪地看著女孩,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話。女孩卻不避生的盯著他,讓他意亂心慌,對方的眼神太有暗示性,他暗想這叫個什麽事,她是想仗著姿色吃免費餐麽。


    女孩一言不發地看著易小墨,一股無形無色的氣場仿佛從她身上擴散而出,悄無聲息地壓向易小墨,猛然間讓他覺得自己像是汪洋中的一葉扁舟任浪拍。兩人中間的燒烤攤主傻傻地左看看右看看,一時忘了往燒烤上涮油。


    僵持了近十秒,易小墨敗下陣來,如果換一個稍微懂電的男生早已經像個紳士一般拉開椅子請美女入座了,這等好事一輩子都碰不到一迴的。


    “要不,我請你?”易小墨踟躕著說,話一出口就感覺很唐突,就算女孩美得傾城可也是個陌生人,倆人都沒自我介紹甚至沒有談過兩句話難道就要坐在一起吃燒烤了?


    “記得要烤魷魚。”女孩勉為其難地點頭,似乎嫌易小墨的邀請太慢太沒誠意。


    這……還真是!易小墨無語地看著女孩找了個位置大刺刺的坐下,心髒帶著荒謬感加速亂跳,現在的女孩還能更開放點麽,這是哪家沒看好的大小姐跑出來了。


    等燒烤的過程中,易小墨一副呆逼樣,無所適從地坐在閃閃發亮的女孩旁邊,腦子裏各種混亂。這是怎麽一迴事,他易小墨活了十七年,人海裏的一粒沙,學校中的路人甲,居然碰到一個如此驚為天人的女孩主動找他,雖然是賴上他吃免費餐,但不管怎麽看都像是女孩屈尊降貴在倒貼啊。


    需求決定動機,動機決定行為,一定有什麽原因促使她接近自己,不過易小墨的邏輯想象力有限,暫時理不出個頭緒。


    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人品爆棚,漂亮女孩流落街頭身無分文,於是楚楚可憐地找一個麵善的男孩管自己一頓宵夜?可是不對啊,這女孩分明應該是和藥店的另外兩位是一起的。


    那難道她是個江湖騙子,嘴饞了便仗著美貌理直氣壯的找個麵善的男孩使其心甘情願的請她吃燒烤?可騙子會為了一頓燒烤使詐?況且騙子能有這種氣質麽?簡直是侮辱這個女孩傾世月兌俗的形象,易小墨不禁為自己褻瀆了身旁的女神而暗自愧疚。


    百思不解的易小墨撓撓頭,他不是個人來熟,美女不發話,他也無話可說,燒烤一時也端不上桌,於是兩人就陷入讓人抓狂的沉默中。冷場了一會兒,易小墨實在抵擋不住無言的尷尬,隻得硬著頭皮先開口。


    “你好…”易小墨才擠出倆字就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了。


    “幹什麽?”女孩看向易小墨,目光似掃描儀一般從易小墨的頭頂出發,由上而下掃過他全身,仿佛審視一般。


    易小墨感覺自己的衣服好像正被一把隱形的刀片一寸寸地剝開,全身上下都被女孩瞧了個幹淨。如果他是女生,立馬得護胸側身麵露嬌羞了。


    幹什麽?!易小墨被女孩問到了,心說她主動找上門吃霸王餐,魷魚也給她烤了,付錢的人也坐在她身邊了,就等著開吃的階段她不堆個迷死人的笑容虛偽的說聲謝謝,居然來上一句幹什麽……女神的思想果然不是他這種沒見過世麵的高中生可以揣摩的。


    “對不起,我們認識麽?”易小墨提出最重要的疑問。


    “不認識。”女孩答得幹脆。


    “那……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還有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需要幫助?”


    “你還真是無趣啊。”女孩突然麵露鄙夷,她用雕塑般精美的下巴朝人聲鼎沸的遠處揚了揚,示意易小墨往那兒看,“燒烤攤,夜啤酒,清涼的晚風,醉意的燈光,這難道不是一個男孩向女孩表現浪漫的好時刻麽?怎麽氣氛被你搞得這麽呆板……難怪你連個朋友都沒有。”


    易小墨撓撓頭,這女孩太犀利了,就這麽一眼看穿他一個朋友都沒有。


    “算啦,還是我主動點吧。”女孩眉毛一挑,“喝酒麽?”


    易小墨的心理防線已經稀裏嘩啦崩塌了,心說妳都這樣了還不夠主動麽,他點點頭:“好啊。”


    兩瓶青島純生擺上桌,綿密的水汽匯成水珠,順著琉璃般的瓶身滴下,看著就讓人有種透心涼的舒爽感。


    但喝著又是另外一迴事了。


    易小墨後悔晚矣,他從沒有接觸過酒,一時裝犢子竟然一口答應,現在已是騎虎難下了。他本想叫兩個杯子,卻看到女孩用兩根筷子輕描淡寫地挑開瓶蓋,就著瓶口便是一大口,豪放又不失優雅,引得遠處的男人們紛紛側目。


    易小墨暗叫不好,碰到個女神中的極品了,要是自己退縮,那作為一個男的來講也太跌份兒了。於是他丟人現眼地向攤主要了個開瓶器撬開瓶蓋,然後氣沉丹田,也來了一大口。


    入口的瞬間易小墨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酒精從他喉嚨奔流而下,在血管裏唿嘯而過,一股馬尿騷味從鼻孔中衝出,嗆得他難受,很快他的臉便逐漸發燙,不一會兒逐漸紅得像是刷了層紅油漆。


    “真麵,不會喝酒裝什麽好漢啊,你不要喝了。”女孩淺笑著說。


    易小墨感動得差點叫親姐姐了,不過男人的麵子還是要的,他猴**一般的臉上擠出笑容:“不礙事,喝著玩嘛。”


    “我不是關心你,是關心我的任務等下沒法順利開展,所以別喝了。”女孩拿過酒瓶放在地上,不給易小墨半點挽留的機會。


    “什麽任務?”易小墨嘴裏含著酒氣說。


    女孩不答,恰好一盤香氣撲鼻的燒烤端了過來。


    “燒烤魷魚,我最愛吃啊。”女孩大大咧咧地拿起一串魷魚便開吃。


    “我再多烤幾串?”易小墨想為剛才的糟糕表現挽迴一些印象分。


    “嗯嗯,來者不拒。”女孩毫不見外,嘴裏塞著烤魷魚含糊地說。


    易小墨又屁顛屁顛地去把燒烤攤上的魷魚要完了,雖然是自己出錢,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要找上自己,不過自己生日當天有這麽一位美女陪著一起吃燒烤,心情總是激動和竊喜的。


    接下來的時間女孩一邊吃著魷魚,一邊眨巴著眼睛看著易小墨,看得他血液加速到快蒸發了,他知道女孩有什麽話要對自己說,鴉飛雀亂的心裏騰起無以言表的興奮感。


    他突然發現原來自己的人生也可以這樣過。此前他從未和女孩子一起吃過飯,更別說喝酒了。他總是形單影隻地出現在餐館或者小攤上解決饑餓,一個人扒著飯或者唆著麵條,遠遠看著路上別的情侶打情罵俏或者別的同齡人三五成群地打鬧撂嘴。


    而在節假日,吃過飯後,他的保留節目是找一間不用身份證的網吧,要瓶統一冰紅茶,戴上耳機打開電腦開始廝殺。然後在一片“逗比吧坑貨麽小學生又放假了”的網絡罵聲中,玩到天黑,帶著一身網吧特有的煙臭腳臭味離去。


    但今晚一定會不一樣,因為出現了一個古怪的漂亮女孩。


    “你還要吃什麽?還是……有什麽事麽?”易小墨慶幸自己喝了酒,可以為自己的臉紅找到借口。


    “有。”女孩咽下一口啤酒,露出迴味無窮的愜意表情:“生日快樂!”


    易小墨愣住了,他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差點說“謝謝你啊,還是第一次被同齡人祝福”的話。但他一想不對,這個不知哪裏冒出來的漂亮女孩憑什麽又為什麽要祝他生日快樂?隻怪她太把自己不當外人了,易小墨差點忽略兩人其實之前毫無交集的事實。


    “易小墨。”女孩已經掃蕩完了盤裏的魷魚,她意猶未盡地捏著空蕩蕩的燒烤簽,一下一下地敲打著桌子突然說。


    易小墨猛地抬起頭,她竟然還知道自己名字。


    “男,十七歲。”女孩接著說,“廢材一枚,沒有朋友,學習成績超爛,全班出名的秤砣,除了上課睡覺,無不良嗜好,感興趣的是單機遊戲和不花錢也能玩的網遊,喜歡的國家是荷蘭,向往那兒的風車和木鞋,不感冒希臘,原因是那兒竟然曾禁製國民玩遊戲。”


    “你是誰?”易小墨起初一頭霧水,接著越聽越心膽俱寒,她居然對自己的情況如數家珍,未成氣候的酒勁此時已經消散,臉上的火紅色徐徐變淡。


    “我是誰不重要,關鍵是你得知道你是誰。”


    “我是誰?你失散多年的親人麽?”易小墨可不記得自己有這麽一位美若天仙的遠房姐姐或妹妹。


    “就你這木頭,當我小弟都不想要。”女孩白了易小墨一眼,瞬間流露出的魅惑不禁再次使易小墨的心跳提速。


    “我來是有問題問你。”


    “什麽問題?”易小墨絞盡腦汁,卻怎麽也想不起這女孩跟他有過什麽交集,這麽耀眼的女孩絕對是過目不忘的級別,他沒理由完全沒印象。


    “你相信這世界有神麽?”


    “誒?”易小墨的腦子又懵了,仿佛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幹淨,幾乎是瞬間,便從酒精打得腦子生疼的空白轉化為精神上受到絕對刺激的空白。


    這前言不搭後語的神轉折問得他措手不及,他看到女孩一本正經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於是似笑非笑地說:“我相信有女神……宅男的那種。”


    “別用網絡切口糊弄我。”又一盤子燒烤端上來,女孩拿起一串,“不管你是不是無神論者,總之,我是代表神來邀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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