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八彈 轉場篇  當那一片毫無雜質的白色乍然鋪蓋滿整個視線的時候,宋觀終於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任務進程追蹤跟進完畢。】  ——【任務進度條更新成功,目前玩家的進度條讀數為,2/10】  ——【恭喜玩家成功完成第八周目任務。】  雞蛋君站在距離宋觀一米遠的地方,望著宋觀的眼神簡直難以形容。  它好像之前的時候說過,自己一點都不希望看到宋觀,逐漸變成一個玩弄人心的人渣……  為什麽,為什麽它現在覺得,宋觀以後就是會往這個方向發展啊!  qaq  雞蛋君:“……”  像這種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隻要微笑就可以了吧?  白霧連綿成一片的這個空間裏,上不見天,四顧不見邊際,也就隻有腳下踩著的純白半透明質地的地麵讓人有點質感了。  宋觀慢騰騰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問雞蛋君:“我這周目完成了?”  雞蛋君偷瞄著宋觀的臉色,非常謹慎地向前邁進了一步,迴答說:“這個……是完成了沒有錯的。”  宋觀說:“哦。”  然後就冷場了。  雞蛋君:“……”  此刻雞蛋君的心情真真是一言難盡,這劇情一路跟著宋觀視角情緒波動走了一路,後頭一朝翻出其實無憂就是喬望舒的時候,它就發出了一隻雞蛋所能發出的最痛苦的悲鳴聲,也就是一陣蛋碎的聲音。  雞蛋君當時是想,完了完了,這周目又沒戲了。  忍不住算了一下的宋觀到目前為止的成功率,它心裏念著,若是按照這個成功率下去,宋觀他要達成“成功完成十個周目”這最低任務限額的話,怕是它和宋觀要經曆整整八十個周目啊!  這麽久,這麽長的時間,恐怕自己也是要從一隻新鮮的雞蛋,熬成一個鹹醃雞蛋了吧……不,等等,它根本就不是雞蛋好嗎……  然而它實在沒想到。  真的是一點都沒料到,這結局竟能如此翻轉。  它是早就不抱希望的,但它沒想到宋觀能強行完成這一周目的任務。  手起刀落的,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他明明對無憂是……  雞蛋君想到自己在這周目裏看到一切,隻覺得情緒複雜得很。  宋觀死的時候,留給了無憂一瓶藥,還有一封信,其實說那瓶藥是藥,好像也並不合適,確實來講,那是酒,名字叫“醉生夢死”,喝過之後,可以讓人前塵往憶的也就全都一並忘記了。  至於那封信,則是宋觀手抄的一封節選《劇情大綱》,寫的是本來喬望舒應該經曆的事情。無憂喝過藥之後,什麽都忘了,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全身上下翻遍,就見著了自己身上貼身放著的這封宋觀寫的信,於是便信以為真,之後果然去找主角攻杜承宇。  杜承宇對無憂,自是一片情深,不管怎麽被虐都是“無憂虐我千百遍,我待無憂如初戀”,後麵雖然還有一些波折,不過波折著波折著,也還是甜甜蜜蜜地he了。  雞蛋君小心翼翼地看著宋觀臉色,它想著宋觀當時死前同無憂說的那些話,這些話說的那麽涼薄無情,明明他心裏根本不是這樣想的啊。他給喬望舒取名無憂,“願你一世長安,願你百歲無憂”,這話到最後,竟然是通過那樣一種方式實現了。  它心裏不忍,但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結局對大家都好。  尤其對無憂來說……不記得宋觀,和主角攻在一起,這大約是唯一可能的幸福結局了。  雞蛋君一步一小挪地蹭到宋觀身邊,用蛋身蹭了蹭宋觀,開口道:“那個,宋觀,你不是給無憂留了藥還有信嘛,無憂後來離開了聖教,他拆開了信看了之後,就把藥給吃了。因為吃了藥之後,不記得事情了,他後來見著你那封信,便覺得一定是真的,於是之後就和主角攻在一起了。”  該交代的事,還是必須要交代的,雞蛋君打量著宋觀的麵上神色,繼續道:“然後這周目任務成功得有點驚險,不過因為是主角攻受最後的確是在一起了,而且主角受的記憶因為這樣的方式被篡改得和《劇情大綱》完全一致,所以雖然這周目實際情況的發展偏差了許多,但是綜合判定之後,係統給出了剛剛好的及格分數線,認為這周目還會是成功完成了的。”  雞蛋君覺得宋觀此刻情緒還是挺穩定的,猶豫著自己要不要說句“恭喜”之類的話,想了想,這句話怎麽也說不出口,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恭喜”二字給咽了迴去,最後隻說了一句:“辛苦你了。”  宋觀:“知道了。”  雞蛋君覺得自己此時此刻,倒是挺想給宋觀一個擁抱的,但自己沒有手,隻好象征性憐愛地蹭了兩下,萬沒想到,才真的隻蹭了兩下,自己就被宋觀給推開了一點。它怔了一下,還沒覺出些玻璃心的情緒,倒是聽到宋觀說:“你那本《幾個小細節讓你成為一個優秀的炮灰攻》呢,怎麽沒拿出來?”  語調有些心不在焉。  雞蛋君一個激靈,忙不迭地調出書本的全息影像,就往宋觀懷裏塞,並且還是一本接一本:“還在的呢,這個我肯定是會給你留著的啦,而且我最近還從我的小夥伴那裏找到了更多的攻略書籍!肯定對你有很多幫助!不用客氣,你都收著吧!”  眼見著宋觀眼神看過來,宋觀低頭一看,就看到自己懷裏一堆書,五花八門,千奇百怪,簡直無所不有。《誰的炮灰路途不迷茫》,《做不可替代的炮灰》,《發覺自己最好的炮灰一麵》,《以人為本:炮灰奮鬥學》,《成長勵誌:寫給炮灰們的哲學啟蒙書》,《化解內心的衝突:迴歸平和的炮灰心態與重拾耐心》,《炮灰不平庸:炮灰處事做人之道》,《炮灰的起點和終點》,《炮灰不可浮躁》,《炮灰的對話心理學》,《學會從炮灰的角度和主角攻受溝通》,《每天五分鍾,激勵炮灰成就好未來》,《一個炮灰眼中的世界:直擊第一人》……  宋觀:“……”  總歸此一次宋觀話少,雞蛋君沒太敢打擾宋觀,這片白霧的空間裏,倒是難得的一片安靜之境,宋觀幹脆靠著雞蛋君,挑挑揀揀地看著那一大籮筐與“炮灰”相關的書籍,就是當中看累了歇一會兒的時候,每次一抬頭看到這一堆書,宋觀都會產生當初高考完了之後的想法——如果把這堆書當廢紙買了,該能換迴來多少錢啊。  雞蛋君被宋觀拿來差不多是當靠枕地這麽靠著了,結果還被嫌棄不夠柔軟,雞蛋君權衡一番,咬牙將自己貼著宋觀的那一麵,變成了像是靠枕一樣的材質。  它一邊將自己變成那個樣子,一麵碎碎念:“我覺得我自己還是堅硬圓潤的白色樣子好看一點,你看我現在這裏凹進去了一塊,感覺好奇怪,像是一個畸形的雞蛋,一點都不美觀,而且雞蛋的形狀其實是一個非常科學的形狀,我覺得……”  宋觀合上書:“你做對不起我的事情了?”  雞蛋君:“咦?……沒有啊!我發誓我肯定沒有。”  宋觀側目看過來:“你每次一心虛的時候,話就特別多。”  雞蛋君聞言不說話了,幹幹脆脆地閉了嘴。  宋觀放下手中的這本書,換了一本,麵對安靜下來的雞蛋君,他想了想,說:“我這周目還碰到喬師弟了。”  雞蛋君“啊”了一聲。  宋觀說:“我並不能完全肯定,那就一定是喬師弟。”  雞蛋君想轉個身的本來,後來想想自己背麵還凹著給宋觀靠著,於是就直接把臉上表情全挪到原本的“背麵”上來了,反正它本來也沒什麽背麵正麵的分別的嘛。  於是宋觀發現自己靠著的雞蛋君那部分突然就多出了表情,這突然發生的轉變,感覺也是令人蠻驚悚的。  雞蛋君倒是自個兒渾然不覺:“你是說你碰到的那個,喬家被無憂單獨救下來的小孩嗎,他的確是你最開始碰到的喬師弟。”  宋觀翻頁的手指頓了一下:“我第一周目遇到他的時候,我是說——第一周目的那些事情,是完全接著我現在的這周目繼續下去的?”  雞蛋君沉默了一下,說:“是啊,的確是這樣的沒錯。”  宋觀放下手頭的這本書,換了另一本。有些話得到了答案之後反而不知道該怎麽再繼續下去,好像話題到此為此,隻要用一句萬能的總結台詞:“原來是這樣。”  這空間的滯留時間一直都是有限製的,宋觀接下來也沒待了多久時間,那一道道的紅芒陣符裏,空間傳送陣再次開啟。  【係統解說模式結束,希望引導者的幫助解決了玩家到目前為止所有不明白的問題】  【下一目遊戲即將開始,請玩家做好準備,現在進入倒計時階段——】  【五……】  【四……】  【三……】  【二……】  【一……】  係統的聲音落下之後,眼前的畫麵還沒有清晰起來,就先是入耳的一片蟬鳴一聲,鋪天蓋地仿佛要將人湮沒一般,而隨後而來的是一股悶熱感,光影與綠葉鋪蓋滿整個視線,有人焦急地喊他:“公子,公子,快起來,老爺來了,老爺真的來了。”  宋觀捂著頭,他腦地疼,時空轉移之後的殘留症狀導致他腦子裏一片迷糊,一時還沒莫明白眼前是個什麽狀況,就抬頭見到不遠處一堆人氣勢洶洶地過來,為首的那個一把絡腮胡,手裏一根狼牙棒,還沒逮著宋觀,就已經一臉兇惡地喊道:“臭小子,你給我站在那裏別動!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眼見著那一堆人馬逼近,宋觀看了看那根狼牙棒,再看了看自己的腿,又看了看身邊的大樹,這已經不用再做考慮的了。  卻說今日,宋大學士府上的二公子在學堂裏和人打了一架,這事傳到了二公子的阿爹耳朵裏,二公子的阿爹氣得當場跳起來,抄著狼牙棒便衝進學堂,就要將人好好收拾一番。  眼見著一出家庭倫理大戲就要在跟前上演,依著宋公子他阿爹的個性,宋公子這妥妥的就得是被人打斷腿的節奏了。  可有一句子叫做“我當真是沒有想到”,誰都沒想到平日裏文文弱弱的宋公子,不知哪裏學來的這麽敏捷的手法,眾人隻見小公子淡定地一撩衣擺,抱樹一竄,猴一樣地爬上了樹杈,任他阿爹在樹下氣得狼牙棒一掄,將樹身砸得整個兒都抖了三抖,小公子偏偏還就“泰山崩於眼前而不形於色”地那麽氣定神閑地坐在枝頭往下看。  嘖,那副樣子,倘若在往他懷裏塞上一包瓜子,那他整個就是看猴戲的模樣。  “小兔崽子你給我下來!信不信我當場鋸了這棵樹再打斷你的狗腿!”  一片嘈亂裏,宋二公子的書童,知書,站在樹下,直接看呆了眼。  他張了張嘴,啥話也沒說出來,隻是心裏湧上一股悲愴之意。媽呀,少爺,你這是反了天的節奏嗎?老爺他真的是會說到做到啊!為什麽不能好好站在那裏讓老爺打斷腿呢?現在這個樣子,等會兒就絕對不會僅僅隻是像之前說的那樣,隻是打斷腿了,這肯定是要打斷腿的同時還打斷手啊!第103章 無憂番外·不慕  【可我今生遇你,如何無憂】  江湖傳聞裏有一酒,名“醉生夢死”,據說沾著一點就能叫人大醉一場,醉後醒來便是前塵忘斷,什麽都不記得,什麽都忘得幹幹淨淨。可這酒也僅存在於江湖傳聞裏,倒也沒人真的見過,客棧酒樓裏同樣一個名字賣出的“醉生夢死”,價比黃金,但那也沒什麽奇特的作用,隻不過是些好酒罷了。  那一日喬望舒在破舊的寺廟裏醒來,他什麽都不記得,什麽也想不起來,身上疼得厲害。躺在汙髒的地上,透過破損的屋頂,隱約可見天上一輪圓月高懸空中,衣衫上全沾滿了血,他也不知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旁人的,血跡幹涸了同傷口衣衫粘連在了一起,腰側劃開了一大道血口子,也已近潰爛。  枯樹荒鴉的野外,蛛網也蒙塵的小寺廟裏,佛像靜坐在神龕之上,目光低垂似俯瞰芸芸眾生,卻斑駁得早就不見了慈悲模樣。忘記了一切的喬望舒那時找遍了全身上下,也找不到什麽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隻翻到了一封信。明明渾身上下都是傷口血跡,唯獨懷裏這封信被珍而重之地藏著,半點血跡未沾,幹幹淨淨到近乎清白的模樣。  這大概是什麽很重要的東西。  喬望舒這樣想著打開了那封信,泛黃的白底,黑的字,那封信字跡明白,內容清晰,敘述得有條有理,實在沒什麽可挑的。倘若非要說有什麽不好的地方,那就是當中有些字像是被水滴打濕了,字跡模糊地暈染開來,他看不清上頭寫的是什麽,於是就連蒙帶猜,但好在也不影響全篇的閱讀。  喬望舒很快讀完,知道了所有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大致情況,並有了初步的打算。他不認識什麽人,不記得任何事,連自己是誰都是看著這麽一封信才知道,所以至少去找到那個在這封信裏,被反複提及了姓名的那個人。那個人是線索,是關鍵。至少杜姓的這個公子便是與他並不是信上所說的那樣關係,也肯定知道這一切發生的緣由事情。  粗略地處理了身上的傷口,明明已經不記得這一切,卻還潛意識裏地記得這些救命的技能,這荒郊野外的破舊寺廟,夜風吹得飛簷上掛著的銅鏽鈴鐺發出喑啞的聲響,喬望舒處理完自己身上的傷口,邁步走出這座小小寺廟的時候,踢到了一個青花瓷的小瓶子。很小的一個,還沒有拳頭大,花卉紋路,他撿起來看了一眼,裏頭空了,什麽都沒有。  喬望舒自然是沒有任何關於這個瓶子的記憶的,他自然也是不記得,在此之前,自己是如何親手打開了這個瓶子的蓋子,將這一整瓶的“醉生夢死”盡數飲下。  傳聞裏的酒,醉生夢死,既是醉生能夢死,便可一醉解百優,那甜香的酒液入喉,也就不用說是曾經放下的或是放不下的,總歸統統什麽都不記得。忘斷前塵,斷了的是塵念。神龕上剝落了眼鼻的佛像,麵容猙獰裏,無聲慈悲地注視著所有一切的發生。  在那之前,有人名叫無憂,在那之後,這世間再沒有無憂此人。  應是彼時落日西沉,胭脂血色胭脂灰。無憂不知道那個死去了的人,是不是早已謀斷了所有一切的發生,到底誰欠誰的,命裏糾纏早就說不清楚。  恍惚裏當年廳堂之上,燭火擁簇裏,宏大的鍾聲迴響之中,宋觀拾取了淨瓶柳枝點在他的眉心。他說免你驚,他說免你苦,他說免你四下流離,他說免你無枝可依。那一點柳枝露水順著眉骨滑落,倒像是落了一滴冰涼的淚,這叫命中劫數,所以日後裏,他得償還他這一滴“淚”。  將“醉生夢死”盡數飲盡,因為這是宋觀給他的,哪怕見著那封信的時候心好像被丟進了油鍋裏一樣,可這既然是他給他的,他又怎麽可能拒絕。  但還是有些事情,怎麽樣都無法釋懷。  那一年柳眼春相續,宋觀說,無憂,願你一世長安,無憂,願你百歲無憂。  杯酒入喉的時候,有一滴眼淚從緊閉的眼角流下,沒入兩鬢裏,便什麽痕跡都不見了。  是了,你為我取名無憂,可我今生遇你,如何無憂。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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