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沒刺，卻偏偏刺中了譚爸爸的愧疚心，當時生了女兒後又不管，把女兒交給還那麽小的兒子照顧，確實是他們當父母的錯，他現在的性格變成這樣，其實也是因為小時候沒得到孩子該有的快樂才開始扭曲，過於早熟過於自立。平時在別人麵前總說自己的兒子有多好有多好，實際上他們夫妻都對譚子軒感到特別愧疚，把他逼得太緊最後就是失眠，嚴重失眠，最嚴重的情況是好幾天都無法睡覺，就算合上眼意識還是很清醒，那一段時間他在上學，又要照顧譚子熒，接近考試的時候又要溫習，咖啡一杯一杯當開水喝，結果就導致精神有點恍惚，卻又睡不著，後來花了很長時間才治好，那之後他都沒再喝過咖啡，應該說是一種心理恐懼。他們家裏人都知道他雖然嗜睡，可從來就沒熟睡過，就算現在也這樣，充其量隻是比失眠的時候好一些而已。見父親垂眸擺出一副內疚的表情，譚子軒就知道他又在想那些過去的事情，他是應該愧疚的，而自己也並不是沒有怪他們，畢竟誰能真的做到雲淡風輕？可有些事情糾結多了就成了心結，心結上了就梗難解，他不需要糾結，所以過去的就過去了，沒必要再迴憶那段翻騰折磨的迴憶。知道自己說錯話之後譚子軒輕輕一歎，把最後要整理的東西都疊個整齊後才說：“別想以前的事了，我不想拿你對我的愧疚當籌碼，你兒子喜歡的人，絕對是優秀的人，隻是性別上剛好不像正常人那樣罷了，要讓你一時接受我知道是很難，但是我會努力，和他一起努力，就相信我一迴，可以麽？”偌大的會議室裏，隻有兩父子輕輕的唿吸，第一次這麽認真地對話，為自己的感情得到認可而努力求證著什麽，誠懇得幾近懇求的聲音，再迂腐再保守的父親，也一時心軟下來，因為這獨立得過分的兒子，從來就沒有對作為父親的他要求過什麽，更何況現在這是懇求。◆ ◆ ◆後來譚爸爸也沒答應什麽，他隻是迴過身看著會議室的落地窗外，繁華得過分的夜色，卻沒有任何霓虹燈光能映進來，背對著他安安靜靜的。譚子軒把東西都放好，一刻也不考慮就說：“他還在等我，我去找他了。”隻是交代一聲，而不是詢問意見。譚爸爸沒說話，譚子軒站了一會兒，最後轉身離開，在走出門口時仿若聽見一聲幾不可聞的無奈歎息。◆ ◆ ◆離開後譚子軒先打了電話給莫文星，結果電話那頭傳來的並不是莫文星的聲音，而是溫柔而且字正腔圓的女聲：“你撥的號碼……”關機？搞什麽？該不會因為晚了就生氣了吧？好吧就算你再生氣也不用關機啊！找不著你我有多擔心？你還不如直接罵我！譚子軒眉頭越皺越緊，仿佛煩心的事兒都堆到一天了，昨晚痛苦又甜蜜的迴憶現在好像是夢境一樣夢幻且不真實。今天並非周末，他現在的情況估計也還在學校吧，最大的可能就是生氣了所以關機不聽他電話，想到這裏譚子軒馬上往停車場走去。◆ ◆ ◆被敲門聲吵醒，莫文星在被窩裏艱難地翻了個身，揉了揉眼之後想看看時間，卻發現手機沒電了，而肚子又適時開始大唱空城計了，愣著窩在被窩裏幾秒後，才發現那敲門聲還鍥而不舍地重複著，用沙啞的嗓音咳了咳，才問：“楚河？”“我。”譚子軒聽起來挺冷靜的聲音，但是從敲門的頻率來看，可以知道他其實是有點焦急的。坐起來，還痛，但是沒那麽難受了：“現在幾點了？”“差不多十點……你電話怎麽不開？”“沒電，忘了充。”莫文星依然坐在床上不動，衣服都還沒穿，光裸著的肩膀在空氣中裸露了一會兒就冷得雞皮疙瘩。“你不開門了？”譚子軒等來等去，才發現他的聲音傳來的距離和剛才沒變。等了很久很久，房間內都沒有動靜，莫文星之前說話的聲音聽起來也不像是在生氣，讓一向對他性情了如指掌的譚子軒都大為費解，他現在到底是怎麽迴事？漸漸的房內開始傳來一陣瑟瑟縮縮的聲音，慢悠悠的感覺，然後是一陣極慢的腳步聲，門，開了。莫文星衣服穿得斜斜歪歪的，隻是隨便搭了件外套在身上，裏麵什麽也沒穿，褲子也沒紮皮帶，鬆垮垮的好像隨時要掉下去，那一頭鳥窩似的紅發讓整個人看起來更淩亂。“你遲到了。”並不讓他進去，也顧不上冷空氣，莫文星就這麽站在那兒等著他，走廊偶爾有人經過，卻也沒注意他們兩人奇怪的氣場。“我沒遲到，我一下班就過來了。”他說的都是事實。“對啊，6點多下班，開車到這裏用了3個多小時……”莫文星眯著眼，說話並沒有很大的力氣，並不是因為痛不痛，而是餓得沒力氣。“星火哥哥，你要知道在公司工作要加班的。”譚子軒學著他眯眼，然後放柔了聲音說：“吃飯了沒？我晚飯都沒吃，好餓……要不要一起吃？”莫文星瞪著他，然後才不自然地說：“你買迴來。”譚子軒了然地撫著下巴一笑：“……我忘了你不方便……”“去你的！快點去買吃的，老子餓死了！”於是某人惱羞成怒。◆ ◆ ◆譚子軒買宵夜並沒有去太遠，莫文星也沒說想吃什麽，他就隨便買點，不想慢了餓著他的寶貝星火哥哥，他把鑰匙給了自己，說著等下迴來的時候自己開門就可以了，他則已經懶得再開一次門。開門後看到他還是剛才那副打扮趴在床上，把被子壓在身體底下並沒有蓋著，聽到開門聲後隻是動了動也不迴頭，就喊著：“餓——”“需要我為你服務嗎？”譚子軒笑著走到他眼前把吃的放到旁邊緩緩地拆著包裝。“……”無力地瞪著，看他慢之又慢的動作，根本就是虐待病人嘛！“服務？什麽服務？”“你想要什麽服務？”拆開衛生筷中。“你能提供什麽服務？”你就是想我故意想歪的吧，老子才沒那麽笨，老中你的圈套！“什麽都行。”職業微笑中。“喂我吃飯。”莫文星懶得起來，幹脆挪了挪位置挨近床邊，等著他喂。“躺著吃飯對身體不好。”“不躺著幹嘛要你喂？”沒好氣地翻個白眼，卻還是乖乖地撐著身子坐起來靠到他身旁，一切動作都覺得而很自然，聞著他的氣息整個人就能很安心。“乖。”“操，你當老子幾歲？”“3歲不到吧？”“……吃飯！”懶得和你吵。莫文星靠在譚子軒的右邊，所以他如果要喂他就無法用到右手，但是譚子軒左手也可以拿筷子，還很穩，莫文星張嘴吞下一口他喂過來的食物，盯著他的左手想，以前看過一些報道說左撇子比右撇子短命，不知道他這樣算不算左撇子。“吃東西的時候專心點，否則會消化不良。”喜歡他，就會開始關心他的身體，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我在想……”咬著食物含糊不清地說著：“你會不會比較短命？左撇子，又比常人聰明……據說這兩種人都活不長……”“哈……”譚子軒第一次這麽笑，不過隻是一個單音而並非一連串的爆笑聲，“如果我死了你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