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小蕙看著那五張百元鈔票,痛苦得幾乎叫出聲來。她從未想過一下子能兌換到這麽多錢,為了安全,她的皮包裏從來不敢放太多的錢。她現在沒有足夠的錢來換這五百美元。


    “是這樣的,福倫查先生,我剛好缺這麽多。”她急促地說,其實她缺的當然不止這麽多。“但是我……沒帶著足夠的錢,我隻能先換三百美元。”


    安東尼越發笑容滿麵了,“不,不,於小姐,請你千萬別在意這點錢,請盡管收下。這樣,也許我就有機會請你幫我一點小忙了。”


    “可是,我能幫你什麽呢?”於小蕙睜大了眼睛。


    安東尼快樂地說:“你知道,我對這個城市很不熟悉,如果你能花兩個小時陪我在各處走一走,照幾張相,那咱們就算兩清了。你看這個主意怎麽樣?”


    於小蕙的眼睛迅速而且深刻地在安東尼的臉上盤旋,她覺得他是個相當好的伴兒。當她很快就盤算出,即使發生最壞的情況也是可以接受的時候,臉上便露出甜甜的微笑。“當然行了,我很樂意。咱們現在就開始嗎?”


    “現在就開始。”安東尼不經意地把錢遞到她的手裏,“請收下吧。”


    一一


    上午10點15分


    譚軍生並沒有去機場,他離開招待所之後叫了一輛出租車,對司機說了一所學校的名字。


    此時,在這所學校外麵的停車場上,停著一輛乳白色的麵包車,它的左邊是一輛寬大的考斯特車,右邊是一輛裝滿貨的130卡車,車後就是學校的後牆,過往的行人很難注意這輛不起眼的小麵包車。


    楊懷軒低低地坐在車裏,透過茶色玻璃注視著車外。


    斜靠在司機座上的,是一個年齡在三十歲上下的女人。她有時象個公司職員,有時象個剛出校門的大學生。這些都要依需要而定。她今天則象個闖蕩多年的女司機。一件黑色的低開領全棉針織衫緊裹在她的身上,把兩個滾圓的胸乳纖毫畢現地顯露出來。下麵則是一條肥大的牛仔褲,寬大的牛皮帶上掛著一串嘩嘩作響的鑰匙。一副大墨鏡遮住她大半個臉。


    楊懷軒從認識她以來,從未見她妝扮過重樣的職業身份。他想,假如她不幹特工,沒準還真是個好演員呢,裝什麽像什麽。


    路的對麵是一排百貨攤,幾個小販在招攬著顧客。楊懷軒估計她會在其中安排一個自己人,但他看不出會是誰。


    這時,一輛出租車停在路口,隨即又開走,隻把乘客留在路邊。楊懷軒立刻認了出來,是譚軍生。


    譚軍生看看周圍,然後沿著圍牆向停車場走來。楊懷軒離開座位挪到車門口。他看到譚軍生走過來,立刻推開車門。譚軍生一步跨上車來,隨手關上車門。


    他看著楊懷軒露出了笑容,舉手和他對擊一掌,問他:“老楊,你好嗎?”


    “一切正常。”楊懷軒也是滿臉笑容。


    他們並排坐下。譚軍生問:“這裏沒問題吧?”


    “沒問題,”他向前麵揚揚下巴,“她都檢查過。”這時,女司機正迴頭看著他們。楊懷軒向她點點頭,她便打開收音機,放大音量,還拿了一付耳機套在頭上,仍舊斜靠在座位上。


    譚軍生看著她笑了笑,轉臉對楊懷軒說:“我是陪三個外國人到這裏來的,是國際刑警組織總部派來的,他們是來追蹤一個叫安東尼•福倫查的外國人,和你的任務沒有關係。”他收起了笑容,“好吧,說說你現在的情況吧。”


    楊懷軒笑著說:“我有可能去一趟香港,然後悄悄地去台灣。隻是有可能。”


    一一


    上午11點20分


    童振遠的心情很憂慮,疑慮象山一樣壓著他。離開喬治等人迴到家裏,這種心情仍未改變。他感覺,喬治等人似乎並不能給他太大的幫助。


    童振遠把皮包放在窗前的矮櫃上。胡媽已把房間收拾好了,桌椅杯盤擦得晶亮閃光。他看到辦公桌上放著一封電報。他撿起來看看,是北京來的。他撕開封皮,抽出電報紙,上麵寫著:“今晚飛抵吻你佩。”


    他不由得笑了起來。她這個人,真是沒治了,總是這樣。他不知道郵電局裏收發電報的人會作何感想,幸虧省廳這邊沒人拆他的電報。他仔細看看封皮,確實沒人拆。


    他坐在椅子裏,用電報紙輕輕地搔著下巴,腦子裏反複思索著,誰在幫著安東尼•福倫查,誰是他的內線?是省公安廳的,還是市公安局的?這個內線處在什麽位置呢?是某個局長,還是某個小勤雜工?


    想到芝加哥的黑手黨竟然把手伸到他的領地裏,這既叫他吃驚,更叫他心情煩燥。


    來到這裏已有一年了,但對美國警察總署通過國際刑警組織總部發來的電傳中所提到的事,他至今還不掌握什麽情況。那裏麵的一句話又浮上了他的心頭。意思是說,福倫查家族確有把握在某個目前尚不清楚的事情上獲得成功。


    他感覺,這句話裏實際上就包括了這麽一層意思,他們能在這裏得到有力的幫助,或者說,他們有一個十分可靠的內線,能保證他們達到某個目的。


    他起身向牆角走去,那裏有一個不太顯眼的壁櫥。他掏出鑰匙打開門,裏麵是一隻鋼製的保險櫃。他從內衣口袋裏掏出另外一把鑰匙,插進鎖眼裏擰了一圈,然後轉動密碼盤,他聽到一聲很輕微的哢噠聲,便把鑰匙又轉了一圈,然後握住把手準備拉開櫃門。


    就在這時,他想起了自己的那個小規矩。他蹲下去仔細地去看櫃門的下邊。暗栗色的油漆使那根被精心粘上去的頭發很難看出來,但他還是看見了。他象遭到猛擊一樣全身一震,幾乎喘不過氣來。那根頭發的一半粘在門框上,而另一半卻被夾在門縫裏。他清楚地記得,他上次關保險櫃門時,曾小心地把頭發順到門的外麵。它不應該被夾住。


    童振遠愕然想到,這就是說,有人開過這個保險櫃了!


    童振遠站起來,猛地拉開保險櫃的鋼門。保險櫃的上麵,是一個帶密碼鎖的鋼製的小抽屜,下麵是兩層擱板。分別放著一些檔案、絕密文件和重要的記錄。就他目前所麵臨的任務來說,下麵的東西不是太重要,重要的都在上麵的小抽屜裏,其中包括那份由國際刑警總部轉來的電傳。除非到國際刑警總部去查存底,這一份是國內唯一的一份。


    他沒有在小抽屜上布置暗記,所以無法確定這個小抽屜是否被人動過。他打開鎖,輕輕地拉開抽屜,同時努力迴憶他上次鎖抽屜時裏麵擺放的樣子。他小心地一份一份地挪開文件,尋找可疑的痕跡。沒有,他又檢查了每份文件的中間,看有沒有無意中掉落進去的東西。也沒有。隨後,他又拔出鑰匙,用放大鏡仔細察看鎖眼裏的溝槽。同樣沒有發現異樣的粉末或細小的銅屑,鎖眼裏十分幹淨。現在,他隻能認為,這個小抽屜沒有被人動過。


    但是,他立刻得出一個結論,在公安係統內有暗探,這一點是肯定無疑的了。


    他拿起那份右上角被標為綠色,表示接收到這份電傳的警察部門必須引起的電傳,重新讀了一遍。隨後又按原樣放了迴去。鎖上抽屜之前,他在第一份文件的下麵,放了一片微小的紙屑,任何輕微的掀動,都會使紙屑移動地方。他鎖好保險櫃和外麵的壁櫥門,然後坐到沙發上,開始仔細考慮這件事。


    昨天上午他曾經開過保險箱,並象往常那樣做好暗記。如果有人動過他的保險箱,隻能是在昨天中午以後。昨天下午他為喬治•伯拉尼根等人安排住處,並一一檢查落實。晚上在公安廳裏開會,直到深夜十一點才迴家。今天則是早上五點鍾離開的,去機場接喬治等人,直到現在才迴來。這中間隻有昨天下午到夜裏十一點和今天上午是空檔。


    但是,今天上午胡媽在這裏打掃衛生,而知道他早上五點去機場的隻有極少幾個人。那麽,最大的可能是昨天下午到夜裏十一點之間這段時間裏,有人潛入他的家裏,撬開了他的保險箱。


    童振遠進一步想,這個人撬開了他的保險箱,似乎未能打開裏麵的暗門。為什麽?暗門要比外麵的門更容易打開。看來不是打不開,而是來不及,或者是什麽意外的情況把他嚇走了。可能是因為胡媽迴來了,或者是因為自己迴來了,因為作案更可能是在夜裏進行的。


    那麽作案的人至少是兩個,其中有一個在望風,並且認識他或者胡媽。認識我?這個想法使童振遠嚇了一跳,那個暗探就在自己的身邊嗎?認識我,甚至和我很熟?童振遠閉上眼睛,開始考慮他認識的每一個人。


    但他一時難以確定誰更可疑。老實說,童振遠疑心頓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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